不待她有所響應,就逕自轉過身去看著計算機屏幕上一排排的英文字。
童語等了片刻,不見他抬頭或再發話,這才終於確定自己是被晾在一旁了。
現在是什麼情形?
童語愣在原地看著他。
她都還沒開口咧,就被嫌完啦?
他最最該死的是嫌她精心打扮過的儀容!正待發飆,突然想到自己是來應徵護士的。
對,為了那一百二十萬,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他剛說什麼來著?嗯,他雖然沒問她學經歷和希望待遇,但是,他不是已經叫她整理儀容又叫她送走病例了嗎?
那麼她是被錄取了?
但、但那句51201是什麼意思?
她盯著他那俊挺的背影,猶豫著要不要問個清楚,但他那種從骨髓裡冷到連眼神都帶著寒霜的表情,讓她決定還是不要問。
管他的,反正錄取了,管它是51201還是3721。
她捧著病例走出51200號房,將病例擱在服務台,笑盈盈的對那幾位忙碌的護士說:「妳們都幾點上班?」
「八點。」
「那我的制服找誰拿?」
制服?為什麼提制服?
所有服務台的護士都停下手邊的工作,驚訝的望著她。
其中護士甲發現童語正等著她們回答,於是她說:「喔,如果是院長吩附的,那總務林先生會幫妳準備。」
「好,那明天見。拜拜。」童語開心的和她們道別。
「拜。」護士們帶著疑惑的眼神和她道別,心裡想的卻是──她,真的行嗎?
☆☆☆☆☆☆☆☆☆☆ ☆☆☆☆☆☆☆☆☆☆
翌日清晨。
童語早早起了床,將頭髮仔細盤起,再用黑色夾子將所有不聽使喚的髮絲定位,套上新買的白襪白皮鞋,站在鏡子前望著自己。
天哪,真是醜斃了!
再想像自己穿上護士袍的模樣,這樣應該就有點像白衣天使了吧?至於其它的,當然是能蒙就蒙、能混就混,沒什麼好擔心的。
八點鐘,她準時出現在椰風診所的院長室,等著報到。
此時,王臻宇也正神清氣爽的穿著藍色細紋襯衫從七樓下來,推開他辦公室的門,突然見到一個陌生女人,不禁愣了一下。
「妳哪位?」
「我來報到的。」童語中氣十足的應答。
愉悅的看著眼前這個高大俊逸、還散發著淡淡皂香的男人,不皺眉的他,還真是無與倫比的迷人呢。
「報到?」眼前這女人究竟在說些什麼啊?
「對呀,我是新來報到的護士啊。」
王臻宇冷淡地掃視她一眼,往座位走去。
「我沒征護士。」他冷冷的說。
咦!難道她是在作夢?
她使勁捏了自己一把,痛!
那表示這不是夢,系金耶。
「怎麼會?你診所門口明明貼了紅條子要征護士。」開玩笑!當然要上訴到底。
王臻宇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的糊塗女孩,她能平安活到現在還真是奇跡。
「小姐,妳大概沒看清楚,我征的是煮、飯、的、歐、巴、桑。」王臻宇一字一字說得冰冷且清楚。
童語當然聽得很……火大!
大白天的給她裝肖維!
兩人四目相對。
那一瞬,氣氛熊熊給它變得很詭異。
「那你昨天為什麼不講清楚!」童語吼。
王臻宇蹙起眉頭。「我們昨天有見過面嗎?」
厚!難不成這裡是失憶症中心嗎!
她大聲的提醒他:「你昨天對我說,51201,請先處置一下妳的頭髮、馬靴,還有下次上班請不要噴香水,桌上的病例請拿走。你講這樣,當然讓我以為自己被錄取了,結果才隔一晚,你卻全不承認。」
王臻宇盯著她因氣憤而粉紅著的臉龐,露出一個了然而淡漠的表情。「對不起,是我弄錯了,51201是我院裡護士的代碼,她前幾天請假,我把妳當成她了,這是一個小誤會。」
誤會?還是「小」的那種?
這個她了,所謂誤會就是說她純粹是白忙一場,也就是說她將被迫跑路,所以,這個該死的誤會怎樣也不能讓它變成真的。
「王院長,請你幫幫忙,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她竭盡所能讓自己的聲音聽來淒苦,表情可憐,這招對男人通常深具奇效。
「但我並不需要妳。」王臻宇說完,冷冷撇下她,眼睛繼續盯著計算機屏幕。
@#$%的,她有種自作多情的尷尬。
可她不能放棄,得繼續加油。
「我的工作能力很強的,什麼工作都能很快上手。你請我絕對不會吃虧。」
王臻宇望著計算機的表情漠然。
安靜的辦公室裡只傳來他敲鍵盤打字的聲音。
童語試探的小聲問著:「好嗎?」
「不。」他說。
童語打量他的神情;憑她多年向人借錢的經驗,這種表情代表的通常只有一種意思,那就是──沒、得、商、量。
好吧,事情搞砸了。
可他還好端端的坐在那兒,她卻得想辦法逃離台北,不僅如此,他還白白浪費她兩天的時間,白白浪費了她買鞋和坐出租車的錢,更糟的是,讓她忙得忘記簽樂透。
這帳可不能不算,她無論如何都得好好「祝福」他。
童語走到門前,用力旋身,以45度斜角望著他,再用媲美電台主持人的清晰甜美口吻說:「人家都說世事無常,也許你此刻還好端端的坐在那兒,全然不懂人間疾苦,」一時辭窮,看見他背後的一排水晶花瓶,再補了句:「也許下一刻,就會嘗到禍從天降的痛苦也說不定。總之,做人要厚道些才好。」說完,扭動她氣憤的身軀,轉身快步離去。
在停車場裡,她努力調勻呼吸,吸足氧氣才拿起手機、帶著一種嚴肅的語氣努力跟大姐解釋她之所以任務失敗,真的是一種不可抗力的因素。
☆☆☆☆☆☆☆☆☆☆ ☆☆☆☆☆☆☆☆☆☆
這一端——
五樓的王臻宇停下打字的手,望著那扇被粗魯甩上的門發愣。
那女人剛剛是不是提到人間疾苦?
他不懂,這事怎會扯上人間疾苦?
他簡直聽得莫名其妙兼滿臉黑線,這時桌上的電話鈴聲剛好響起,他拿起電話,就聽見他老媽說:「我今晚要過去你那邊住幾天,還帶了幾個朋友,廚娘應該找好了吧?」
「還沒。」
電話那頭傳來婦人歎氣的聲音。
「這下就擺明了你是故意不找人,因為怕我過去煩你?唉,人老了,惹人嫌嘛,我知道的。」王夫人用著濃濃的鼻音抱怨著。
「媽,你別疑神疑鬼的。如果你今天要過來,我會想辦法找到人的。」
「真的?」
「嗯。」
王老夫人興高采烈的收了線。
她剛收到童言的求救電話,開玩笑!她貴為富林集團創辦人的遺孀,想法子讓童言的妹妹進大兒子家門做事這種小事,怎麼可能難得倒她。
這邊,王臻宇卻傷透了腦筋——怎樣才能馬上找到管家?然後,他想到剛剛來求職的那個女孩。
他連忙起身,腳卻離奇的被露出來的電腦線纏住,越急越扯的結果,竟把電腦線給扯斷了,然後他一個重心不穩,狠狠跌坐到椅子上,椅子的滾輪往後滑行撞到後面的櫃子,一整排水晶瓶倒了下來,不偏不倚砸中他的頭。
「shit!」他先摸了摸頭,再望著手上沾染的血跡,左手按內線1,通知警衛留住剛剛那個女孩,再按內線2,請護士進來幫忙處理傷口。
當童語再度見到他,已足十五分鐘後的事,
他望著童語的眼神混雜著無奈、不解和困惑。
童語望著架上不見了的水晶瓶和他頭上敷著的紗布,高興得直想吹口哨。哇!看來她詛咒人的功力真是越來越出神入化了呢。
他漆黑的眼神望著她,然後不帶感情的緩緩開口:「你知道,我不征護士,可是我要徵個會煮飯的人。你,可以嗎?」
哇!哪怕他只是要徵個洗廁所的女工,她都要磕頭謝恩了,何況是這種能污錢的大肥缺。管家ㄋㄟ。
但他剛剛明明跩得不可一世,會這麼快找她回來,必有原因。無論如何,樣子還是得做一做,所以她用種滿不在乎的語氣問他:「那待遇和工作內容?」
「一個月三萬五,你就負責七樓的清潔打掃和煮飯的工作。」他無精打采的說。劉嫂一退休,他最近的生活確實變得很混亂。
「就煮給你一個人吃哦?」早知道他未婚,但還是確定一下比較安全。
王臻宇對她掃去一道銳利的目光,那目光凌厲得像要看穿她。
她心頭一驚,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只好努力扮傻,裝無辜,耍白癡。
他的視線軟化了下來。「通常只有我一個人,但我母親有時會來和我同住,我弟偶爾也會過來吃飯。」
「喔。」最多三個人,那很好處理。
「你結婚了嗎?」王臻宇抬起眼,認真而仔細的看著她的瞼,她有張五官稍大、輪廓很深,看起來很有個性的鵝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