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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余宛宛

  月光下,他的臉孔透著一層白玉光華,耀眼得讓她移下開眼。

  她使出全身勁兒,伸臂擁緊他。

  司徒無艷回擁著她,怎麼會不知情自從朱紫國提出要助她復國一臂之力後,她便像一刻都捨下得與他分離一般地黏膩著人呢!

  只是,她愈是摟得他密不透風,他便愈是心慌,總以為有什麼不祥之事要發生。

  可她允過他,這個年過後便要同他成親了。他堅信成親之後,情況必會有所不同,於是便強壓下不安,不再多追問她近日之異樣。

  「這幾天不開心嗎?」他佯作不經心地問道。

  「我哪不開心了?我打小到大,還沒過過這麼有意思的年。咱們再喝點酒……今夜便和月色共眠……」她拎起腰間那盅巴掌大小葫蘆酒壺,眼眶紅了。

  她拿起酒喂到司徒無艷唇邊。

  司徒無艷不疑有他,喝了幾口。今宵有酒今宵醉,明兒個他便要向灰虎將軍提親了!

  段雲羅抬眸,以指拭去他唇間濕潤酒液,手掌不住地顫抖著!

  她在酒裡擺了安睡散,混在酒裡,足足可以讓他睡上兩個周天。而待無艷醒來後,他與她便是一生一世永別了!

  段雲羅心裡的酸楚,在胸腔裡竄動著。她喉嚨灼熱得像火在燒,眼眶幾回都失控地逃出水氣。可她狠狠咬著拳頭,眼淚只能往心裡吞。

  「這酒後勁倒強。」司徒無艷玉白臉龐被酒氣染出紅暈,纖長身子搖晃了一會兒。

  「是啊,我只瞧見你在我面前轉啊轉地……」段雲羅格格笑著,大聲暢笑著以釋放著她沒法釋放的慟哭。

  「雲兒……」他又喝了口酒,低眸神態極媚地喚人。

  「啥事?」

  「雲兒……」

  「啥事?」

  「沒事。只是想著不久之後,你便要成為我娘子了,一顆心便像是要炸開似地疼著呢!」司徒無艷在暈沉間,用盡全力捧住她的臉孔說道。

  「我的心也疼著呢……」被他一說,眼淚不聽使喚地滑下眼眶。她嚇得馬上定住眼淚,就怕他發現任何端倪。

  「哭什麼?」司徒無艷傾身,以唇啜飲著她的淚水,眉宇間儘是醉意。

  「喜極而泣。」

  「那我也該流下幾顆淚了……」司徒無艷倦了,閉上眼,下顎擱在她肩窩裡,悄喃說著。

  「別說話了,好好睡上一覺吧。」段雲羅聽見自己以一種微笑聲音同他說道。

  司徒無艷的臉靠在她的下顎,呼吸漸漸、漸漸地變得平緩了。

  段雲羅的心痛再也沒法可忍,無聲淚水順著臉龐而下,濕了領口、衣襟,涼了她的心。

  此時,夜色如墨,轟轟海浪聲在靜夜裡顯得氣勢磅礡,但聽在段雲羅耳裡卻沭目驚心得像是鬼差要人生離死別之催促聲。

  「公主,船已經準備好了。」

  一刻鐘後,灰虎將軍走近他們,上前低聲說道。

  「再給我一刻鐘吧,我還有些話想跟他說說……說完之後,便可上路了。」

  ☆☆☆☆☆☆☆☆☆☆  ☆☆☆☆☆☆☆☆☆☆

  段雲羅不知道自個兒癡癡地坐了多久,只知道天上明月開始瘋也似地璀亮著,映得夜色一如白晝。

  熾銀月光照得司徒無艷絕色面容在月光之下顯得超塵出眾。

  段雲羅望著他,眼裡不再有任何驚艷之意,只有攬心的悲傷。

  「你日後要一個人過生活,脾氣得好些。你得告訴你身邊的人,說你中過劇毒,身子很差,一染風寒便得和閻王搏命。要告訴他們,說你年少時被惡人迫服下五石散,皮膚很薄,絲綢之外的衣料會刮傷你的肌膚。你得告訴……」

  段雲羅心太痛,不能自禁之淚水滴答滴答地落在他臉上、頸間。

  不能在一起——因為她的命從沒屬於過她自己,她身邊有著太多為了扶持她這道王族血脈而不顧性命之英魂。

  不能在一起——因為她畢竟不想見著他親眼看到她時的無奈。

  上天讓她擁有了一道仙泉般的嗓音,卻未曾讓她擁有同等的容貌。她從來不抱怨過這點,直至她遇見了天人一般的他。

  那雙美目若是能瞧見的話,也會對她的容貌感到震驚吧。

  她不想見到他眼裡的失望,因為他始終以著男子愛女人方式來呵護著她。

  「別了——」段雲羅低頭貼著他的臉,熱淚全揉碎在他的肌膚上。

  光是想到要和他分離,她便心痛到連呼吸都難受了,她根本不敢想像日後再也見下著他的日子啊。

  「公主,可以啟程了嗎?」灰虎將軍上前問道。

  段雲羅擁著無艷,只是定定地坐在原地,眼睛眨也未眨地緊盯著人。

  當無艷醒來之後,他會發現他失明了半年之雙眼,能重見光明了,但他亦會發楣廣!

  他再也見下著她了!

  「公主。」旁人以為她沒聽見,又喚了她一聲。

  段雲羅貝齒陷入唇間,她強迫自己一根一根地鬆開手指,讓他遠離她的懷抱。

  她沒法子留他啊!

  「啟程吧。」段雲羅緩緩起身,不敢再看司徒無艷。

  「雲兒……」司徒無艷突然低喃了一聲。

  段雲羅猛打了個冷哆嗦,紅著眼眶再次看向了他。

  兩名士兵正抬著他纖瘦身子走向船艙,段雲羅上前握住了司徒無艷的手。

  「好好睡,我在你身邊。」她柔聲說道,要吳嬤嬤拿來她為他所繡之紫色披風為他密密披上。

  披風上沒有比翼鳥,只有一隻紫色翠羽鳥孤伶伶地站在枝頭,瞧得人心酸。

  別怪我……段雲羅咬緊牙根,不許自己在眾人之前落淚。

  「夜裡風浪無常,公主乃金枝玉葉之身,還是待在島上安全些。」灰虎將軍上前勸阻道。

  段雲羅抬頭,黑白分明眸子很快地瞥了所有人一眼,淡然容貌自有一股皇室威儀。

  「我都要放手讓他離開了,還不准我送他最後一程嗎?」她說。

  段雲羅挺直身子,頭也不回地與司徒無艷一起登上船艙。

  若是此程能與司徒無艷一同雙宿雙飛,而不是為了送走她最摯愛之人,那該有多好,那該有多好啊……

  段雲羅坐於舟中,啟唇悠悠地唱出了「越人歌」。

  「今兮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段雲羅唱至最後一句時,早已埋首於無艷胸前,淚流滿面。

  可她沒法子停下歌唱,因為她有太多太多心情想傾訴予他,可身邊有其它人哪,她又怎能讓他們知道她的心碎呢?

  無艷永遠不會知情,讓他離開,是她不捨得讓他知道她將嫁予他人之用心良苦哪。無艷永遠不會知情,她正是因為深愛著他,才要讓他遠離啊……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心悅君兮君不知……」

  於是,「越人歌」在黑夜海上泠泠地響了一夜。

  那歌聲清雅婉柔,有著超乎曲調之深情,舟夫們即使不懂越國語言,卻也不禁為那聲聲悲愴的語調而落下了淚。

  「心悅君兮君不知……心悅君兮君不知……」

  第四章

  四年後——

  司徒大宅之西廂裡,一束陽光灑入菱格窗欞,落在一名敞著紫色衣衫,倚著白緞靠背,正合目睡眠之男子身上。

  說他是男子,可他那張絕色臉孔肯定要讓天下人失神。

  他一身肌膚恰似羊脂美玉般的滑膩雪白,精緻眉眼是工筆畫師窮畢生之力也沒法成就之美形,一頭烏絲較之最好絲綢而毫不遜色。

  若真要找出什麼缺點,便是男子臉色太蒼白、打眠時神情太悲慟。

  他揪著眉,像是夢魔正伸出千百雙手掐著他脖頸似的。他痛苦地掙扎著,墨紫色衣襟因而大敞地露出清臞骨感胸膛。

  雲兒,你在哪裡?!

  他在一團白霧裡走著,拚命地尋找著她的蹤影。

  他努力瞠大雙目,瞠得連眼珠都發痛,可他所能望見的依然是一片霧濛濛灰白,他遂是更加用力地啟唇,想喚出她名字。

  雲兒!

  可無論他如何聲嘶力竭,他就是聽不見自己聲音,「雲兒」二字總是一陣煙似在他唇間轉繞著。

  「雲兒!」

  當這個名字被他大聲地喊出之際,司徒無艷也驀然睜開眼,自夢中驚醒。

  白晝陽光刺入他眸裡,他別過頭,避開那刺目日光。

  他瞪著臥榻邊那盅養生湯,他怔愣了許久,才想起自己而今是看得見了。

  他不是在夢裡,他不在那座島上,他能夠看得見了!而雲兒——

  也確實不在他身邊了。

  他們分開四年了!

  他沒一刻忘記過,那年元宵夜他與雲兒共飲時,他正準備要娶回她的雀躍之情。

  他更沒忘記過,那一夜之後,當他再度醒來時,他雙目能見,卻是獨獨見不著她時的椎心痛苦。

  他當時孑身一人在客棧裡,身上沉甸甸衣袋裡全裝滿了翡翠,一張字跡娟秀紙條約略寫明了其價值,並細細寫下了他的病徵、脈象及風寒雜狀時之應用藥方。

  方稜大木桌上亦留一張字條,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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