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來越大,卻吹不熄有如烈火燎原的情慾。
「……小姐,妳在哪裡?」
突然響起的聲音,驚醒了在月色下交纏得難分難捨的影子。
「糟糕,我是不是該回去了?」凌依莎笨拙地吻他的唇角,迷糊的咕噥。
「告訴我妳是誰?」此時她的衣衫凌亂、襟口敞開,露出誘人春光,宇文浩騰目光火熱的欣賞著眼前的美景,滿含情慾的嗓音帶著急迫。
沒想到這個綺夢這麼快就要結束了,身為儲君,他需謹慎隱藏自己的行蹤,不想讓第三者知道他曾在這裡出現,所以儘管再怎麼捨不得,他也非走不可。
「秘密。」她醉得暈頭轉向地憨笑。
「我一定會找到妳的,也一定會知道妳的名字。」他深吸一口氣,艱難地移開視線,才幫她把散亂的衣襟整理好。
凌依莎打了好大一個哈欠,睏倦地看著身形挺拔的男人拾起外袍和寶劍。
「我好困哦,頭好暈。」他的身影逐漸地化成一團光暈,教她看不清。
「記住我的話,我一定會找到妳!」最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飄然遠去。
第2章(1)
精雕細琢的畫堂閣裡舞影翩躚,這曲調很熟悉,是她修改了流行舞曲後教給回春樓的姊姊們的;那舞姿也很熟悉,全是她照著腦中記憶傳授給頭牌瑩霜的。
她想起兩年多前的某一天,她穿著風衣和牛仔褲,一邊看著夜空中的天文奇觀──雙星伴月,一邊跟學姊講電話,說著合唱團團員一起上貓空看千年一次的木星與金星交會,結果通話到一半,咻的一聲,她就……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她還滿喜歡這個四季分明的海極皇朝,海極三面環海,坐擁廣袤富饒平原,邊境之外只有其它兩個王朝,並且甚少往來,要出入境都頗困難。海極人極端崇拜龍極大神,卻階級森嚴,貴族與賤民的等級與權利義務差距甚大,她到了這裡後是屬於賤民身份,這讓習慣了二十一世紀的自由與人權的自己很不能接受。
握住手裡硬到可以砸死人的干饃,凌依莎飢腸轆轆。海極還有一個不好,那就是食物太過粗糙,難以下嚥。
她隱身於格子窗、木几案、輕紗繡簾之間,耳朵裡聽著古韻十足的樂曲,鼻端縈繞著陌生的濃香,卻腹鳴如鼓。
即使隔著一層繡簾,她還是能看見人聲鼎沸的回春樓大廳艷堂裡人影交錯。正當她神遊太虛之際,驀地被外頭傳來的騷動拉回了注意力。
「柴大人,請住手──」前一刻還在揚動紅綃翩然起舞的瑩霜倏地驚呼起來。
曲子頓時止住,喁喁私語或放聲調笑的煙花女子與尋芳客都靜默下來,關注堂中異變。
「瑩霜姑娘,與本官上樓一敘。」年過半百的柴倫捉住她的小手,拖著玲瓏有致的嬌軀走上艷堂西側的樓梯,直闖向她的香閨。
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要幹什麼,然而誰也不願出聲得罪沁陽下城的首腦。
沁陽城乃皇朝首都,分為上下兩城。位在高處的沁陽上城,住著達官貴人、皇親國戚;而下城則是貧苦百姓、販夫走卒安身之處,全憑地方官柴倫掌控。
說他能在沁陽下城裡隻手遮天,一點也不為過。
知道沒人敢攔住他,柴倫邊走邊急色地摸著瑩霜粉嫩的小臉。
突地,一塊硬邦邦的干饃旋轉著飛射過來,掉落的芝麻在空中畫出一道白線,正確無誤地擊中了他的魔爪,砸出一塊紅腫。
「柴大人請留步。」凌依莎拍拍手掌從輕飄的紗簾後轉出身子。
艷堂內的客人們,同時注視膽大包天的她。比起瑩霜的國色天香,她只能說是清秀而已,可她清新出眾的氣質、靈動閃亮的大眼睛,猶如映日荷花,誘人心動。
柴倫率先回過神,放開懷裡發抖的瑩霜,「妳好大的膽子,竟敢襲擊本官?」他帶來的護院已形成包圍之勢,朝她逼近。
「柴大人息怒,民女剛才只是在分解這個干饃,但它實在太硬,才會失手傷了大人,民女該死,請柴大人恕罪。」凌依莎柔弱可憐的用袖掩面,怯生生地說道,嬌柔的嗓音如同婉轉的歌謠。
瞄瞄手上的紅腫,他眼放精光地看向她。她一身淺粉羽毛滾邊襦裙,穠纖合度的柳腰緊束在紫花精繡錦帶中,美好的身段曲線有如弱柳扶風,女人味十足。
「聽妳的口音,不像海極女子。」被冒犯的不快散去,獵奇的興趣逐漸高漲。
兩年前,在沁陽下城的歌樓舞館裡,回春樓幾乎是最末流,毫無名氣可言,連他這個沁陽下城的地頭蛇都沒聽說過。
然而這兩年間,它卻平地一聲雷地在下城竄起,吸引了無數騷人墨客流連,甚至不乏上城的達官貴人。今日他也是初次到此,看到這裡不同於其它青樓的雅致佈置、曼妙絕倫的歌舞,更看上了這裡的頭牌舞姬瑩霜,眼下又迷上這個異鄉來的女子。海極皇朝鮮少有異鄉客造訪,更別提是如此嬌巧又膽識過人的女子。
「大人真是觀察入微。」她大方地站到艷堂中央,接受他放肆的目光。
「依莎……」捂著粉頰的瑩霜,楚楚可憐地朝她使眼色。依莎之前替她解圍了數次,早已駕輕就熟,但是這次惹到的人非同小可,實在為她擔憂。
用目光安撫好姊妹,凌依莎溫言道:「請柴大人放過霜姊姊,霜姊姊是回春樓的頭牌清倌,只要柴大人別斷了回春樓的生意本,什麼都好商量。」
「妳叫依莎?連名字都這麼特別。妳願意代替瑩霜與本官秉燭談心嗎?」柴倫踩下台階,放開瑩霜,走進護院的包圍圈裡朝她走來,眼光裡充滿濃烈的興趣。
「有何不可!」她按著自己的胃,婉轉一笑。她真的好餓,好想吃牛肉麵,嗚嗚嗚,這個該死的色狼,咒你一輩子連泡麵都吃不到。
環繞在她左右的歌姬舞妓無不目瞪口呆,婢女棠英更是哇哇大叫,「小姐,芸媽媽知道會殺了我們的!」依莎小姐是回春樓當家芸媽媽的掌上明珠,平常保護得嚴嚴實實,不讓任何尋芳客瞄見半眼,如今卻要陪宿,這要如何是好?
對瑩霜和棠英的驚呼聽而不聞,凌依莎又道:「民女來到此地也有兩年了,沁陽下城處處都能聽到柴大人的豐功偉績。我常常在想,柴大人是何等英偉的人物,今日一見,才知傳言不實,柴大人簡直是人中龍鳳,那些傳言猶不及大人的十之二吶。」
「小丫頭,伶牙俐齒,挺討人喜歡的。」柴倫揚揚手,包圍著她的護院散開。
「大人過獎啦!」
「那隨本官上樓吧。」他的眼睛充滿迫不及待的色慾。
「柴大人,你放過我們吧!」棠英、喜鵲、小桔紛紛跪了下來。對方有權有勢,咳嗽一聲回春樓便會化成灰飛煙滅,她們只能懇求他大發慈悲放她們一馬。
凌依莎拾級而上,走到半路驀地停了下來,從高高的階梯上俯視眾人道:「柴大人,回春樓有一不成文的規矩,但相信依柴大人的見多識廣、學識淵博,一定是輕而易舉的小事一樁。」
她將柴倫捧上了天,希望他能顧著自己的面子進入她設下的圈套。
現下這整個回春樓的客人,不是有名的文人便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甚至還有柴倫的政敵,他們已無心飲酒作樂,只是靜待事態的發展。
「有什麼話直說。」這小妞兒比他想像的更棘手,令他有些微惱,可又不便發作。
「有一道題,大人若是能答上來,今日大人要回春樓的任何人都可以。」凌依莎慧黠的雙眸盈滿笑意,「可若是答不上來,大人今夜只能乖乖聽曲喝酒了。」
「耍花招?嗯?」柴倫神色一沉,馬上搞清楚她在玩什麼把戲。「回春樓內藏有賊人,給我搜。」
他根本不給她機會,猝然發號施令,他的隨從護院七手八腳地推倒大堂中的酒桌,瓷碗、瓷杯嘩啦啦碎了一大片,酒水湯菜玷污了雲紋地毯,大堂正中間散發出光亮的大蠟台,也被人踢斷。
剎那間,前來尋花問柳的客人們驚作鳥獸散,而回春樓的姑娘們哭花了臉,紛紛跑上樓與嚇傻的凌依莎緊緊地抱在一起。
事發突然,她神色慘白,沒想到柴倫會不顧顏面的突然翻臉。這兩年來,不是沒有人來鬧事,但都被她用這招給擋回去,她也明白自己賤民的身份勢單力薄,所以這些年回春樓最大的支出項目,便是送給官差的疏通銀兩。
可就在剛才,她看見那些收了她的銀兩、經常在此流連作樂的官員差役,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幫她們說幾句話,她暗惱自己太天真,之前沒遇到真正的壞人,讓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看到自己苦心經營的家園就這樣任人糟蹋,她心裡滴著血,卻只能跟姊妹們緊緊相擁,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