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意識倏地有半刻清醒,她睜開空洞的眼神四處張望,一張猙獰扭曲的俊顏在她眼前放大。
此時御醫忽地停手,凌依莎緩緩鬆口氣,冷汗佈滿她蒼白的小臉。
她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她握住的鐵臂,只見他雪白的衣袖上不斷浮出朵朵紅艷。
「你也……受傷了?」她迅速憶起在火場時,他雖動作很快,但在剛猛的火勢裡,他卻以自己的軀體替她擋住落下的房梁……
宇文浩騰的額間也冒著汗,可他未置一詞,平日冷淡的眸子裡充滿感情。
「太醫,繼續。」他低啞無力的吩咐,又轉過來對著她道:「我知道很痛,可是妳要忍住,如果不把那些髒東西去掉,會留下疤痕。」
「你呢?」她勉強開口問他。
「我的傷不要緊。太醫動手。」他的目光不曾離開,死死地鎖著懷裡的女人,給予她力量。
「啊!」太醫繼續進行清除傷口的工作,凌依莎的尖叫哭泣聲也跟著響起。
「我要妳復原,要妳平安健康。」宇文浩騰低低地說道。
她咬著下唇,將他的樣子深深刻入心版。此時的他有些狼狽、神色痛苦,帶著疲憊,但在她眼中卻是那麼完美,她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守護著她。
傷口抹上清涼芳香的玉果汁液,凌依莎抵不過暈眩的感覺,再次昏倒在他的懷裡。
忍住臂間的巨痛,在安置好她後,他這才讓太醫包紮傷口。
「太子殿下,沒了玉果,恐怕會留下傷疤。」
「那又有何妨。」他漫不在乎的說。
「太子殿下,微臣來遲了。」於丞相面有憂色地被太監領了進來。
「於丞相,本太子沒事。」
「太子殿下。」於丞相咚的一聲跪在地上,語重心長地道:「殿下乃一國儲君,請殿下以江山為重。」
「本太子是哪裡沒有以海極江山為重了?」從軟榻上端坐起身,宇文浩騰淡淡響應,同時溫柔的眼神看向內室。
「殿下既然知道,那麼請將那名女子交給微臣。」在來這裡的路途上,他已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絕不容許海極儲君因為一個女子而失去理智。
「於丞相,有些事情你不該過問。」收回目光,他神情陰冷地一哼。
「殿下!那位女子出身賤籍,太子卻為她受傷,這簡直是天理難容、有悖綱常之事。」
「於堪,你回去吧,本太子什麼都不想聽。」他早已深陷情海,無法自拔。
「殿下!」
可再急切的呼喚也動搖不了宇文浩騰的心志。「娑羅,送於丞相回丞相府。」
從一開始的連手治國,到策劃懲治猖狂貴族,他們兩人志同道合,相互支持,卻在此時出現裂痕,不歡而散。
於堪被強行送回丞相府後,金霄殿回歸平靜。
昏睡不醒的凌依莎對此全然不知,在不曾間歇的痛疼裡,她時睡時醒,有時候又會陷入深度昏迷,一直覺得身體內充滿著火烙一般的痛楚。可不管是在她難得短暫清醒的時候,或是在半夢半醒間掙扎,她都能感覺到有人用清涼的布巾溫柔的替她拭去汗水,輕輕的減緩她的疼痛。
「別抓!忍忍。」當傷口結癡,她無意識地抓著癢時,總有一個聲音適時地攔住她。
是他嗎?偶爾清醒的腦袋裡總會浮起一個身影。可他是太子呀,竟然衣不解帶地照顧她,這讓她怎能不動容。
「妳一定要好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她不時會聽見盤鋸在床榻邊的沉重身影笨拙的懇求。
不捨他沙啞悲傷的聲音,她好想醒過來,安撫他的擔憂。可渾身的高熱淹沒她的意識,令她無法睜開眼睛,只能不甘心地扁嘴,努力靠近他。
「別動,會碰到傷口。妳傷得好重,即使是個大男人,也不會有妳的勇氣,我以妳為榮,可是我好想妳,妳要快點好起來。」他堅實的雙臂輕輕擁著她,給她安寧穩定的力量。
他溫柔的祈求讓她熱燙的淚水止不住地滑落,好似找到今生可以停靠的港灣,她可以盡情的在這裡展現她的脆弱,可以放心停留,可以安心入眠,所有的風雨危險都會被他通通趕走。
「別哭……別哭……」摟著她的人慌了手腳,不知所措地拍哄著,使出渾身解數,只為了想止住讓他心疼的淚。
宇文浩騰不捨地緊緊摟著她,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所有疼楚。
第6章(1)
「要是瑩霜到這裡,肯定要把這裡的花拔光。好香,真的好香,娑羅,我能用這些來泡澡嗎?」即使白晰的臉蛋左右各貼上一塊白紗,依然不影響凌依莎活潑的本性。
經過半個月休養,她已能下地,一能自由行動,她立刻坐不住的四處探險。
聽見她的問話,神情冷漠的娑羅淡淡道:「妳現在還不能沐浴。」同樣是雙十年華的女子,相較於凌依莎的開朗熱情,娑羅便顯得太內斂陰沉。
「哎,傷口什麼時候才能好呢?」她都快臭掉了。
正當她一臉不高興地撇嘴峙,身形挺拔的男人緩步走來。
「殿下。」娑羅跪地行禮。
「退下。」
娑羅旋即轉身退出金霄殿後院。
「站那麼遠幹麼?」扯掉腰間懸著的重劍,宇文浩騰眉峰一展,看向站在幾步之外的凌依莎。
「我覺得自己好臭。」她抱怨地道。
「過來!」他不在乎的向她招手。
「不要。」
「妳現在不過來,下次妳再吵著要見回春樓的人,就別怪我拒絕了。」他竟然放下城的人進宮探視她,要在以往,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會做這種事。
「哼。」凌依莎嘟嘴跺腳,還是慢慢靠了過去。「你嫌我麻煩,不如早早讓我回家。」
在她臥床養病期間,他寸步不離的照顧已使兩人之間更加親密,只差沒人說破這曖昧的關係罷了。
「本太子不許。」
「霸道!宮裡是很好啊,可是我想娘了,前幾日她進宮來看我,都是哭著回去的。」
「妳遲早要離開回春樓的。」
「你……」他的言下之意讓她紅了臉。
宇文浩騰看著她羞紅的雙頰,那純真嬌羞的模樣,不斷撩撥著他情火沸騰的胸口。
「御廚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他們還答應給我做鹵蛋哦……我來幫你。」被他灼熱視線弄得害羞不已的凌依莎轉移話題閒聊著,卻見他坐在旁邊的石凳上,修長的手指正解著黑袍領口的絆扣,卻怎麼解也解不開。
她纖細的手指觸碰到他的,很自然地接過了他的工作,他覺得被碰到的地方彷彿起了火,他的呼吸聲變沉,深邃的目光染上一層濃濃的情慾。
「好了,解開了!」一抬頭,他熱辣的目光便落入她眼底,她心一顫,手忙腳亂地退開。
曖昧的氛圍持續著,他與她都打從心底渴望著對方。
「月亮耶,今夜的月亮好溫柔。」她先受不了的轉開視線、沒話找話。
暗藍色的夜空中佈滿繁星,天上一輪彎月格外顯眼。
「妳告訴我妳不是海極人,也不是虎國的人,那妳的家鄉有月亮嗎?」宇文浩騰仰頭望著月亮問道。
「有,跟這裡的月亮一樣美。」自然景觀是她在這裡唯一熟悉的事物。
「有宮殿嗎?」
「沒有,可是有霓虹,有高樓大廈。」
「那一定是個很遙遠的地方。」雖然他不知道霓虹是什麼,但他知道她的家鄉一定是在很不容易到達的地方。
「非常遠,如果不借助一些特定的時段,是回不去的。」她這麼猜想,感覺自己是時空中的流浪兒。
銳利的鷹眸在月光下閃動,宇文浩騰沉吟,似乎聽出她思鄉的情懷。
「今晚你不用再忙朝政了吧?」纖手輕輕撫著他的領口,她還是忍不住問道。見他鎮日忙碌,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她就忍不住擔心及心疼。
他抬起頭,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自從我傷好之後,就沒見你好好休息過,你不累嗎?」
聽出她話裡的關心,性感的唇微微勾起。
「我算過了,你整整有三天沒回來就寢,太監宮女們也這麼說。」她比著數字,很嚴肅地說道。
「睡不著,也不能睡。」照顧她的傷勢,已經嚴重耽誤了該處理的政事,而定國公與籐王府都虎視脫脫地注意著他,隨時準備伺機報服,他不能掉以輕心。
「是手臂還痛嗎?都怪我啦。」她仍耿耿於懷自己在無意識時傷了他,也不捨見他廢寢忘食,並為他的健康擔心不已。
「無妨,早不礙事了。」他躲開她伸來的手,藏好自己臂上的傷,他不要她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見他躲,她也就不再強人所難,俏皮地說道:「在我家鄉那裡,睡不著時大人都會講童話來聽。」
「我不是小孩。」溫柔的表情盡失,俊顏微黑。
「好嘛好嘛,人家又沒拿你當小孩,那我們交換條件,我講童話給你聽,你聽完就要乖乖睡覺,不准再熬夜做事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