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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馥梅

  「醫……院……」他茫然的重複。

  「你生病了,感冒並發肺炎,燒到四十一度,差點死在家裡你知不知道?」

  是生病了?不是下地獄?

  「所以……我還活著?」他低喃,神智慢慢的清楚了一些。

  「你想死嗎?」孫映芙憤怒,冷下聲質問。

  他微微啟唇,又閉上,就算現在病的稀里糊塗的,他也很清楚不能挑戰生氣的芙蓉。

  「我怎麼會在醫院的?」他有些無力的問,神智稍微清明了些,只記得淋了雨回去之後,覺得頭重重的,知道@自己受了寒,便到藥店買了一盒感冒成藥,吃了兩顆之後,想說睡一覺醒來就好了,沒想到再醒來就是現在了。

  「我叫救護車送你過來的。你被送進加護病房,在加護病房待了一天,病況穩定下來之後,才轉到普通病房,你已經住院兩天了。」想到那天那種緊急的狀況,她就覺得恐懼,她現在仍然慶幸那天沒有被自己的驕傲和尊嚴阻止去找他,否則他可能已經陳屍在床上了!

  「芙蓉,你……」黎宸混沌的腦袋終於想到一個重點,「你……你願意見我了?」

  「我可不是幻影。」她咕噥,不願意見他的話,她又怎麼會在這裡?

  「真的不是嗎?」說真的,他還真的有些懷疑,也許他還在地獄受焚燒之苦,現在只是中場休息時間。

  想抬手碰碰她,卻覺得手臂沉重極了,抬不到一般便使不上力,軟軟垂下時被她軟嫩細緻的手包覆住,送到她微涼的頰邊。

  「怎樣?不是幻影吧?」她對他柔柔一笑。

  「嗯。」他有些難以置信。「芙蓉,你不生氣?不追究了?」

  「你不想說,以後我就不問了。」

  他訝異的望著她,就這樣?

  孫映芙見他驚訝的樣子,輕歎了一聲,俯身趴在他的胸膛,眼底盈上濃濃的痛,想起那天和母親見面,在她的威脅下,母親不得已吐實,說出來讓她震愕不已的真相。

  在他十八歲那年,母親曾經花錢買了他一夜給父親……玩弄!

  「是你爸爸逼我的,芙蓉,他雖然喜歡女人,可是更喜歡年輕俊秀的男孩,他威脅我要我配合他,我不想糟蹋好人家的男孩,所以才去那種地方花錢買人。是他自己不好,為了錢去那種地方出賣自己,他也不是第一次陪客人上床啊!只是那一次陪得是男人罷了。」

  不僅是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有性虐待癖好的男人!

  母親說,她偷偷錄下了那天的情形,並以此要挾父親離婚,才終於脫離了這個可怕的婚姻。

  這樣一對喪心病狂的男女,竟然是她的父母!

  「那年我看見雜誌報道你們兩個交往的消息,認出來他就是當年那個男孩,所以來找過他,他一眼就認出我是誰,我威脅他,如果不分手,就要公開那個錄像。」

  所以他才和她分手,難怪她寧死也不願把理由告訴她。

  「錄像時用來牽制你父親不要來找我麻煩的,你父親過世之後,我留著也沒用,就毀掉了,說要公開是騙他的。」

  當她強硬的要母親交出錄像的時候,母親這麼說。

  「我是為你好,你的未來一片光明,怎麼可以為了那種人毀掉?」母親這麼辯解。

  十八歲……她記得他曾經說過,他外公在他十八歲那年生了重病,差點死掉。

  當時她只慶幸他外公被救回來,完全沒有聯想到,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在當年積欠健保費用,也沒有任何醫療保險,又不知道該如何尋求社會資源幫助的情形下,要怎麼支付龐大的醫藥費?

  原來,他是把自己給賣了!

  母親說,那種會為錢出賣自己的人,不值得她托付終身,甚至為了他毀了前途。可是她只覺得為他心疼,該覺得羞恥的是她的父母,以及有這樣父母的她。

  她甚至擔心,和她在一起,他會不會很痛苦?

  會不會看著她,就想起她的父母對他做了什麼可怕的事?

  她的存在,是不是造成他痛苦的來源?成為他永遠無法擺脫的夢魘?

  為了他好,她是不是應該……離開他,還給他平靜?

  「芙蓉,你……在哭嗎?」感覺到她纖細的肩膀顫動,以及那隱忍的哽咽,黎宸有些慌了。

  「對不起,黎宸,對不起……對不起……」孫映芙啜泣的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她有那樣的父母;對不起,他們對他做了那麼過分的事;對不起,她太自私,沒辦法離開他,還給他平靜的生活,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芙蓉……」黎宸慌了、亂了,想起身卻力不從心,只能焦急的安撫。「芙蓉,別哭。別說對不起,為什麼說對不起?」

  「都是因為我,你才會淋雨生病的。」她哽咽的低語,真正的原因她無法說出口,只能將對他慢慢的歉疚都歸於這點。

  「傻瓜,這不是你的錯啊!是我自己疏忽了,你別哭,乖乖,別哭了。」他費力的抬起手環抱住她。

  「你都不知道,當我發現你躺在床上高燒昏迷的時候有多害怕,那時候我突然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只要你活著就好。」他越是安慰,她苦的越厲害。

  「我沒事,我現在覺得很好很好,你不要擔心,別哭,你哭得我好心疼……」黎宸又慌又急,卻力不從心,什麼都沒辦法做。

  「那你就別讓我哭啊!」孫映芙起身,抹掉眼淚。「以後你敢再這樣不愛惜自己,我就天天哭、天天哭,讓你心疼到死!」

  「好,我會愛惜自己。」他認真的說。

  「真的?」

  「我保證。」

  她又吁了口氣,接受他的保證。

  「黎宸,我們重新開始吧!」

  第8章(1)

  她說什麼?

  黎宸錯愕的睜大眼,望著一臉認真的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這樣一個接一個的震撼讓他有些無措,怎麼睡了一覺起來,所有的事都變了?

  「重新開始?」好一會兒,他才不確定地低問,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孫映芙凝望著他,她知道自己這樣很自私,但她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他。

  「對,重新開始。過去的事我們都拋到腦後,別去想,也別去追究了,我們重新開始。」她認真地說。

  所以他沒聽錯,她是真的說要重新開始。

  他的腦袋變得一團糊塗了,然而最大的因素是被她攪亂的。

  「你不願意?」見他久久沒有回答,孫映芙問。

  他很願意,一千一萬個願意,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啊!可是……他不能,當初讓他忍痛放手的問題依然存在,就算他自私地想拋到腦後,「那個人」也不可能讓他如願。

  所以一切都沒有改變。

  「芙蓉,你是名模,又是電影明星……」他艱難地開口,每吐出一個拒絕的字眼,都像是吐出一根尖銳的釘子一樣,讓他痛苦不已。

  「我懂了,你嫌棄我。」孫映芙故意道。

  「啊?」他錯愕。

  「黎宸,你嫌棄我的身份?覺得我的身份會害你失去隱私?」她是真的在擔心這點,擔心她的身份會讓媒體對她的另一半很有興趣,並深入挖掘他的過去。

  「不是的……」

  「既然不是,就沒有什麼好顧慮的,我不再追究當初分手的理由,你也不要嫌棄我,我們就重新開始好不好?」她焦急地說,好怕好怕他拒絕。

  黎宸心裡很是激動,他懷疑這只是一場夢,一場地獄懲罰,罪惡的終極手段,待他沉浸在最喜悅幸福的時候,夢就醒了,他依然在地獄裡……

  「黎宸,你還愛我嗎?」她問。

  「我一直都愛你,從來沒有改變過,但是……」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對不起,我……真的不能……」

  孫映芙心揪成一團,她只得他為什麼不能,她懂。

  她嚴厲地警告過母親了,如果她敢在出現在他們面前,如果她敢把過去的事洩露一絲一毫,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報復她,就算化身為魔鬼,就算賠掉自己的一生,她也會毀掉她現在所珍愛的家!

  她會保護他不再受到她母親的傷害,但是她卻沒有辦法告訴他,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安心?

  黎宸看著她盈著淚光的美眸,在那層水霧之下似乎有著什麼,此時的他看不清。

  他的心發酸發軟,她說「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可在他心裡,他對她的感情從不曾結束過,何來重新開始之說?

  看著她竟然這般懇求他,他心疼不已,她為了他放下了她的自尊和驕傲,他心疼不已,她為了他放下了她的自尊和驕傲,他怎麼忍心再傷害她?

  他真的很想答應她,可是……他不能。

  「芙蓉,我永遠都在這裡,我的心永遠都是屬於你的,在我的生命裡,絕對不會再有其他女人,這點我可以給你保證,我們不需要重新開始,只要你回國,歡迎你來找我,這樣好嗎?」他只敢奢求這樣,再多,他擔心生變。

  孫映芙哀傷地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她知道,這是他對她的存在最大的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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