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頓時整個蘭亭院都炸開了,下人們一個個都拔腿跑了起來,去請穩婆的,去通知夫人的,去廚房燒水、煮食、熬參湯、送布巾的,還有往二少奶奶房裡沖的,所有人都亂中有序的忙碌了起來。
可柔重回房裡,回到二少奶奶身邊時,被溫欣一把扣住手腕,道:「你去告訴夫人,請夫人派人將我要生了的消息往宮裡的白鶴大夫那裡送,快去。」
可柔立刻點頭領命而去,溫欣則在陣痛之餘心想著,她就不信在這種情況下宮裡還會不放人,而不管回來的是孩子的爹或者是白鶴大夫,至少都有個新消息,不然再繼續這樣無消無息下去,真的是會把人給等瘋了或是愁瘋了的。
「二少奶奶別擔心,白大夫聽到你要生了的消息一定會立刻趕回來的。」
巴氏柔聲安撫著她,溫欣卻不好意思對巴氏說,其實比起白鶴大夫,她更想聽到這消息趕回來的人是孩子的爹啊。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們夫妻倆都多少個秋不見了,真的好想他啊。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間,肚腹處傳來的酸痛也一波痛過一波,就像浪潮一般永無止境的讓她想尖叫。
汗水不知何時已浸濕了衣裳,就連睫毛都濕漉漉的,就聽耳旁的聲音有巴氏的,也有穩婆的,還有可柔可情兩丫鬟的,不斷地為她打著氣,安撫著她,要不就叫她一會兒吸氣,一會使勁,一會兒忍著疼,一會省點力的,聽得她頭都暈了,卻沒力氣多想,只能咬緊牙關全數照做。
好痛,這樣的痛還要多久寶寶才肯出世?
好痛,唐御怎麼還沒回來?白鶴大夫呢?都過了三天,皇上的病情難道還沒有起色,還沒醒過來嗎?
好痛,原來生孩子竟是這麼的疼痛嗎?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不害怕,不退縮,上輩子這麼艱難又痛不欲生的日子她都咬著牙一天挺過一天了,這生孩子只是眨眼間的事,而且還是每位母親都做過且做到的事,她又怎麼可能會輸人呢?
最重要的是這是她和唐御的孩子,是他們的寶貝,只要能將他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再多再大的疼痛她也甘願受,甘之如飴。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全身的氣力似乎就要用完了,耳邊卻突然傳來巴氏的叫聲。
「二少奶奶再加把勁,用力啊,孩子就要出來了。」
孩子要出來了嗎?她一陣激動,不知哪兒生出一股力氣,咬緊牙關拚命用力推擠,忽然一股溫熱的濕意從下身傳來,接著便是一陣撕裂的疼痛,再然後她便聽見一串歡欣的聲響。
「生了,生了,是個胖小子!」穩婆尖聲叫道。
「二少奶奶,是個少爺!您生了個小少爺!」
「二少奶奶,是小少爺,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少爺!」可柔和可情激動的輪流在她耳邊訴說著。
「二少奶奶,恭喜您了,是個兒子,您做得很好。」巴氏則帶著滿心歡喜的神情來到她面前說道,整個笑開懷,好像生出來這孩子是她的親孫似的。
溫欣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覺得熱淚盈眶,覺得自己的生命終於掙脫上輩子的束縛而重獲新生。她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與她骨肉相連、母子連心的孩子,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嗚嗚……
溫欣再也遏制不住內心五味雜陳的激動,嗚咽的哭了起來。
「哎呀,二少奶奶您怎麼哭了?別哭,別哭,這是值得高興的喜事呢,要笑,要笑才對。」巴氏趕緊找來乾淨的帕子為她擦拭臉上的淚水,然後眼明手快的攔住要將孩子往外抱的穩婆道:「你們等一下,先讓二少奶奶看一眼小少爺再抱出去。」
穩婆也在鎮國公府裡待命了一段時間,自是知道巴氏在蘭亭院裡的特殊身份,不敢違逆的先將襁褓中的小少爺抱到床頭來給二少奶奶看。
「二少奶奶您看,小少爺長得可好了,跟世子爺一模一樣。」巴氏笑咪咪的說。
溫欣雖然不覺得是一模一樣,但是小傢伙真的長得很像他爹,尤其是那雙濃眉大眼和他爹爹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像得驚人。
他好小,長得也好漂亮,這就是在她肚子裡待了十個月的兒子,她和唐御的兒子嗎?她覺得好感動,眼淚不由自主的又從眼眶中流了下來。
「哎呀,二少奶奶您怎麼又哭了?」
「沒事,把孩子抱出去給夫人看吧。」她沙啞的開口道,看著穩婆將孩子抱離開。
母親若知道她頭一胎生的就是兒子,一定會很開心吧?
唐御也一樣,肯定會比母親更開心,因為他曾與她說過希望這一胎是個兒子,這麼一來,等兒子長大後就能幫忙爹娘保護他的弟弟和妹妹們。
她當時只覺得好笑,孩子都還沒出生,他竟然就在那邊算計兒子了,而且還說什麼弟弟妹妹們,當她多會生啊?
結果,他竟然厚著臉皮對她咧嘴笑道:「其實也不用生太多,只要生三男兩女五個就夠了,這樣咱們的兒子就有弟弟和妹妹們了。」
然後,害她一個沒忍住,腿一伸就把他給踢下床去了,而掉下床去的他竟也沒生氣,就這樣坐在地板上沒心沒肺的笑得東倒西歪,讓她一整個哭笑不得。
唉,真的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呀。
唐御,你現在人在哪兒,是否安好?可知我已替你生下你心心唸唸、滿心期盼的兒子了?而且他好漂亮,長得好像你。
思念著他,溫欣在疲憊中漸漸沉入深深的夢鄉,一點也不知道此時的鎮國公府大門處已是一片騷動。
鎮國公府大門處,下人們還在為前一刻鐘出現在大門外,突然回府歸來的老爺議論紛紛時,接著竟又見世子爺策馬狂奔而回,而且還在勒馬停下的瞬間迅速跳下馬背,沒有須臾的停頓就直接往內院方向衝去,把一時之間沒看清楚來人是誰的護院們嚇得又驚又怒,急起直追,兩方只差一點就要動上手了。
唐御沒時間理那些差點犯下大錯的護院們,手一擺,腳不停的又繼續往蘭亭院飛奔而去,滿腦子想的、擔心的全是他生產中的媳婦。他不斷地想著,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順不順利?有無危險?孩子生下來沒?是男是女?愈想他愈緊張,擔心得雙手都冒汗了。
跑到蘭亭院門外,哇哇的哭聲突然就這麼闖進他耳朵裡,讓他猛然停住步伐,整個人瞬間呆若木雞。
生、生了嗎?這就是欣兒為他所生的孩子的哭聲嗎?聲音好像不是太宏亮,有點弱小的感覺,但是為什麼他會這麼歡喜,這麼感動,這麼熱淚盈眶的想大哭又大笑一場?
這是他的孩子,他和欣兒的孩子!
他做爹了!他做爹了!
他雙目盈著激動又似感動的淚光,無聲的咧嘴大笑,接著再度拔腿狂奔往蘭亭院跑去,只因為那裡有他的媳婦,他的孩子,他的愛。
溫欣再度醒來時,屋內已掌上了燈,進入了夜晚時分。
她眨了眨眼,一時之間感覺到有些怪異,因為她是平躺在床上,自從懷了身孕肚子愈來愈大之後,她已無法再平躺而睡,只能側躺,但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她伸手撫摸肚子,卻摸到一片平坦,瞬間上輩子小產的惡夢將她整個攫住,她驚懼恐慌的大叫出聲,「我的孩子!」
「怎麼了,欣兒?」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見了!」她驚恐的叫道,掙扎的想起身,卻讓人一把抱住。
「孩子沒有不見,而是肚子餓了,讓福嬸抱去乳母那裡餵奶了。」那人說。
「福嬸?乳母?」
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的字眼穿透迷霧,讓溫欣慢慢地、慢慢地回到現實中來,因為上輩子她懷孕又小產時,身邊並沒有巴氏和乳母這兩個人,也沒有——
她緩緩地轉頭看向摟抱住她的人,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試探地輕聲問道:「唐御?」
「睡傻了嗎?連我都認不出來了?」他對她微微一笑,伸手替她理了理散亂在頰邊的髮絲,神情溫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的對她柔聲道。
她定定的看著他,感覺喉嚨哽咽,鼻頭酸澀,嘴巴連動了好幾次,這才有辦法順利的發出聲音。她嗄啞的開口問道:「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他點頭柔聲道,然後情意綿綿的傾身在她額頭、臉頰和唇上各輕吻了一下之後,才又抬起頭來,深情款款的對她說:「辛苦你了,欣兒。」
她眼眶澀然的搖了搖頭,並不覺得辛苦,只是很想、很想他而已。
「看過咱們的兒子了嗎?」她問他。
他用力的點頭,難掩內心裡的滿足與愉悅,眉開眼笑道:「你將他生得真好,眼睛眉毛像我,鼻子嘴巴像你,將來長大後肯定會是個迷倒城裡一大票姑娘們的美男子。」
溫欣不由自主的露出一臉怪異的表情,看著他問:「這就是你對兒子的期望,希望他將來長大後能成為迷倒一票姑娘們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