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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金萱

  第九章  夜訪,芳心已許(1)

  月光如水,涼意泌人。

  溫欣在晚膳後走出廂房,來到廂房不遠處的小園子裡散步消食,同時回想先前在祖母那裡所遇見的各種妖魔鬼怪。

  嗯,說溫家那些人是妖魔鬼怪好像有些過了,畢竟她也是溫家人之一,若他們是妖魔鬼怪,那她豈不也是?

  不過話說回來,別的不提,光是她重生這件事若是讓人知道了,她肯定會變成人們口中的妖怪,所以對她來說根本就沒差,妖魔鬼怪就妖魔鬼怪吧。

  在這個勤孝侯府中,由於她的雙親已不在,如今唯一需要她晨昏定省的長輩也只有祖母一人了。

  老實說對於這個勢利的祖母,她原本是不喜的,無奈這次回來之後,祖母一直都對她極好,有什麼好吃好用的第一個便想到她,讓人送來給她。雖說她也知道這全拜她與唐御那幾乎已成定局的婚約所賜,但是對她好便是對她好,她總不能一邊享受著別人對她的好,還一邊怨恨著人家吧?所以就當作是敬老尊賢了,對於祖母上輩子毫無親情的勢利態度她就不與她計較了。

  由於不喜溫家人,她回歸之後除了去祖母那兒之外,大多時間都悶在自個兒的院子裡,鮮少外出,只有去向祖母請安才會見到溫家那些人。

  先前也是這種情況,她去沁心園向祖母問安,結果就遇到同在那裡的二嬸、三嬸和六位妹妹。

  原本大伙坐在一起談談笑笑、閒話家常也還好,反正就是無聊打發時間嘛,怎知溫怡卻明知故犯的當眾問起她過去五年的事,要她說來聽聽,因為大伙都很好奇。

  知道她曾誓言不說的溫愉立即出言附和,不懷好意的對著她笑,另外三個不知情的妹妹則是幫敲邊鼓,只有溫貞一臉擔憂的看著她,因為不僅兩位嬸嬸都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不斷地慫恿她說,就連祖母都產生了好奇,忍不住開口要她說說看。

  看著那一張張表面上言笑晏晏,撕開面具根本就是妖魔的臉,溫欣當時就在心裡冷笑著想,這些人果然對她毫無親情可言,要不然又怎會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她的痛苦之上呢?

  將心比心,倘若是她的孩子遭遇這種事,她肯定會要孩子別再回想過去,告訴孩子一切苦難都過去了,會心疼孩子流落在外的那些年,不要孩子再去回想。這才是真正的關心,真正的家人不是嗎?哪像眼前這些人?

  上輩子她因為失憶,感覺無依無靠,才會在回家之後拚命的想討好這些所謂的家人,結果悲慘一世。

  這輩子她不會再這麼愚蠢,就算沒有他們,她還有福爺爺、福奶奶,還有白露,還有唐御和可柔、可情,所以她再也不會討好這些溫家人、乞求得到他們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親情。

  愚蠢一次就夠了,她絕不會再愚蠢第二次的,因此她直截了當的開口拒絕。

  「對不起,祖母,欣兒不想再提過去那些事,想將它們全數忘記。」她說,一頓後又補充道:「想必鎮國公府那邊也是這麼希望的吧?畢竟那並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過去。」

  老夫人怔愣了一下,旋即一臉嚴肅的點頭同意道:「你說的沒錯,是該要忘記,不該再提的。」

  「其實這話欣兒之前便與五妹妹說過,還說我已經發了誓不再提了,怎知五妹妹明知如此,卻又再度當著眾人面前提起這事。」溫欣說著轉頭看向溫怡,眼角餘光注意到祖母也跟著看向溫怡,表情顯得有些不悅。

  她覺得程度不夠,便開口火上加油道:「其實在場的都是自家人,說些也沒關係,只可惜欣兒已發誓在前,不好違背誓言,也幸好是在自家人面前,欣兒還能直言無諱,若是在外人面前欣兒可就騎虎難下了。不是要違背自己的誓言,就是得不顧眾人的殷殷期盼,斷然拒絕,留下高傲不討喜的名聲,甚至還可能引起議論與流言,壞了欣兒個人的名聲是其次,就怕會連累咱們勤孝侯府以及鎮國公府的名聲。想到這,欣兒真的是又慶幸又惶恐啊。」

  「你說的沒錯,幸好是在自家人面前。」老夫人深以為然的點頭道,然後表情嚴厲的看向眾人,當場頒布一條新家規道:「今後,不准任何人再提起關於欣兒失憶在外那五年的任何事,聽見沒有?如果讓我知道有誰再提起的話,家法伺候!都聽清楚了嗎?」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竟忘了要回答。

  老夫人面色一沉,頓時提高嗓音厲聲又問了一次,「我說的話都聽清楚了嗎?」

  眾人猛然一震的回過神來,迅速異口同聲的回答道:「聽清楚了,母親(祖母)。」

  「怡兒,你呢?聽清楚了嗎?」老夫人的目光落在溫怡的臉上,特意又問了一次,就怕她不長記性。明明欣兒都跟她說過發誓不再提了,她竟然轉眼就忘,這忘性也太大了,不特別叮嚀一下不行。

  「聽清楚了,祖母。」溫怡點頭柔聲應道。

  她的模樣看起來乖巧柔馴,但除了溫欣之外,沒有人注意到她藏在裙擺後的手,因憤怒而用力的握到指節都泛白了。

  回想起那畫面,溫欣只覺得解氣,還有一種想大笑三聲的衝動。不過她也不會因為小勝這一局就放鬆戒心,畢竟溫怡是不是主謀還未確定,如果主謀另有其人的話,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之人。

  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她告訴自己不急,她也不過才剛回來幾天而已,來日方長。

  離開沁心園,在小園子轉了兩圈之後,她循來路往回走,準備回房歇息。

  上輩子失憶後,她在桃林鎮李家生活時便養成沒人守夜的習慣,直到重生後,這個習慣依然沒變。所以在回房後,她只讓可柔可情兩人在房裡留了盞燈之後,便將她們倆趕去睡了。

  這兩個丫鬟剛開始完全不敢照著做,第一回竟就待在她房門外呆呆的守了一夜,結果當天便得了風寒,真是把她氣到無話可說。不過後來在她不斷地命令與堅持之下,兩人也慢慢地接受了她這個與眾不同的怪習慣,不再回房之後睡得不安穩、不踏實,隔天帶著兩個黑眼圈出現在她面前。

  將兩人趕去休息後,暫無睡意的溫欣決定看會兒書,等有睡意後再歇息。

  她轉身去找上回看了一半沒看完的書冊,打算接著看,怎知房裡的燭火卻在無風吹拂下突然間熄滅,她驚愕的猛然回頭看向燭火所在之處,還在想這是怎麼一回事時,卻聽見原本只有她一個人的廂房裡響起第二個人的聲音。

  「別出聲,我是唐御。」

  說真的,若沒後面那句「我是唐御」,她八成會被嚇得半死。

  「你是怎麼進來的,怎麼會跑到這兒來?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嗎?還有,你怎麼能到這兒來,若是被人撞見的話,那該如何是好?」她有些惱怒又有些焦慮不安的悄聲道。

  「我知道,但是我很擔心。」他在黑暗中低聲道。

  她輕楞了一下,不自覺的問道:「擔心什麼?」

  「你跟福伯說有人要害你。我在一個時辰前才得知此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誰要害你?」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冷冽,好似她若說出那個人,他立刻、馬上就能將那個人解決,讓那個人再也威脅不到她或是害她一樣。

  溫欣有些感動,他是真的緊張她、關心她,想要保護她,這才會不管天色,不管禮教,不管一切,夜探她這個未出閣的女子閨房。

  「謝謝。」她不由自主的低聲開口道。

  「謝什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究竟是誰想害你?」他壓低著嗓音問她,語氣有些著急,因為他不能在這裡待太久,待愈久愈容易生變,他一定得將她保護好才行,不能因他而受到一絲傷害。

  「我不知道。」她老實答道。

  「不知道你又怎會知道有人要害你?」他疑惑不解。

  「我作了一個夢。」

  廂房裡突然陷入一片沉靜之中。

  「預知夢。」過了一會兒,唐御低喃道。

  「我不確定它是否是預知,又或者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導致的,但是我不想帶著僥倖的心態放任危險。」她低聲對他說道。

  「你夢見了什麼?」他問她。

  「謠言四起,李家人突然出現在京城中做偽證,我被囚於府中,新娘換人做。」

  「什麼謠言?什麼偽證?」唐御蹙緊眉頭。

  溫欣沉默了一下,才開口回答他這個問題。她只說了四個字——「清白不再。」

  唐御在黑暗中喃喃地不知低罵了一句什麼,溫欣沒能聽清楚。

  「是誰這麼狠毒?」唐御咬牙道。

  「我不知道,夢裡並沒有顯現出來。」溫欣在黑暗中搖頭道。

  「所以你才讓福伯夫妻倆什麼都別說,就怕那人會循線找到李家人,然後買通他們進京做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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