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挑逗她。
也在折磨她。
是在報復她離家前拒絕他的碰觸與親吻嗎?
她張眸瞅著近在咫尺的他,鼻翼間全是他的味道……有點熟悉的味道,卻不是久違的味道……像是在另一個人身上聞到過的味道……清新好聞又讓人覺得舒服及眷戀的味道……
她驀地想起了什麼,伸手把他給推開——
「你……」是誰?她差一點就脫口而出。雖然這男人跟她上過一次床,可是那已經是數月前的事了,她不至於對這樣的味道竄到熟悉,而且,這個味道她最近似乎常常聞到……是她太敏感了嗎?
「怎麼了?」赫連麒對於自己再一次被同一個女人給拒絕,感到微微的詫異與迷惑。
她,明明是渴望著他的,卻為何突然把他推開?
莫尋搖搖頭,不知該怎麼說,只是瞬也不瞬地望住他的眼,像是在確定什麼……
赫連麒率先移開目光,起身。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袍。「赫連麒……你在生氣嗎?」
他回眸一笑。「我為何要生氣?」
「我不是討厭你親我……我剛剛只是有點嚇一跳……」她試著解釋,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嚇一跳?她竟敢如此稱讚他的親吻呵。
赫連麒挑挑眉,皮笑肉不笑地道:「放心,我不會再來驚嚇你。」
伸手把她的手從他的衣袍上揮開,他轉身要走。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再一次扯住他衣袍。「我不想你走!你不是剛來嗎?夜很深了,今晚就留在這兒吧……我是說,明兒一早我想帶你參觀一下酒樓,還想親手泡一壺涼茶給你喝喝看,我不是指那個……你懂我的意思吧?」
她越說臉越紅,因為覺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懊惱得快死掉,但,扯著他衣袍的手倒是一直沒放開,因為她是真心不想他走。
「我和牡丹樓的姑娘有約。」他突然冷冷地說。
嗄?莫尋的臉色一白。
他說,牡丹樓?
他來都城原來是為了找姑娘,來看她只是順便嗎?
「可以放手了吧?說好互不干涉的,忘了?」
莫尋看著他,緩緩鬆開手。
想笑,可笑不出來。
想哭,卻不想在他面前哭。
交握著手的指尖因拚命使力而泛白,她不住地命令自己絕不許在他眼前哭,她不要同情,就算她會想念他到死,也絕不要一丁點的同情。
「既然如此……你慢走。」她柔聲道。
躺下,她背過身合上眼眸。
淚,滑下,一串又一串。
第7章(1)
吉祥酒樓的名聲,在接下來短短三個多月裡可以說是以野火燎原的速度,成為千鄴國百姓關注的焦點,在一個接一個口耳相傳之下,不管說出口的話是褒是貶,都可以說是成功締造出了新話題,把吉祥酒樓專營的男妓生意傳播到全國,甚至於關外的其他小國。
朗明月這個名字,更成了千鄴國裡最美的傳奇。
以前,女人討厭她、嫉妒她,因為她是她們相公口中最美、心裡頭最想要得到的女人。
現在,女人喜歡她、信任她,因為她提供了一個讓她們乾涸心靈得到救贖與安慰的處所,讓她們在酒樓那短暫的時光裡,可以獲得小小的快樂與滿足,享受被男人捧在掌心裡愛著的滋味。
朗明月成了這些官夫人官小姐們的朋友,一個可以偶爾在一起談天說地嗑瓜子喝涼茶的姊妹。
時序已入秋,吉祥酒樓處處漾著楓紅,眾姊妹之前嗜喝的涼茶,現在改為可以滋補養身的茉莉桂圓姜茶,淡甜之中和著老薑的一點辛辣味,茉莉的花香在飲茶時沁入鼻尖,讓喝這茶的人都感到舒爽不已。
左相司馬清風的夫人,今日特地送來一匹上等的淡綠色絲綢,讓人給擱在亭內的石桌上,擺在朗明月面前。
「這是關外進貢到宮內的上等絲綢,給妹妹你制件衣裳吧,你肚子雖然大了,也得天天穿得美美的,讓自己顯得精神起了」司馬夫人微笑地說。
她坐在背對著通道的位子,亭外還有高大茂密的楓樹給遮掩,不至於讓不相干的人給看見。
「謝謝夫人,每次都拿你的禮,這叫妹妹怎麼答謝你呢?」莫尋微笑的替她倒茶,倒沒急著去看布料。
司馬夫人喝了一口茶,知道朗明月對她們這些官夫人雖然熱情有禮,卻不逢迎拍馬,就算她身份比一般官夫人要更尊貴,在朗明月面前最多也只能多討口她親自倒的茶喝罷了,但她倒也不在意,因為她就愛朗明月這種調性,跟她說起話來也不必擔心她四處去說,反而安心。
「妹妹不必答謝我,那只是我的一番小小心意……倒是有一事,我想必須告訴妹妹,卻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司馬夫人看起來甚是猶豫,眉目之間還帶著一抹遲疑。
莫尋放下茶壺,叫一旁的晴兒再拿下去煮一壺,遣走了人,這才開口問:「夫人但說無妨。」
司馬夫人又遲疑了一會見才道:「你還記得快三年前右相上官雲因逆謀篡位而被處死一事吧?」
快三年前?莫尋頓時傻眼。那個時候的她,應該還在二十一世紀的美國大學邊唸書邊打工,過著青春洋溢的學生生活吧?這裡快三年前發生的事她怎麼會知情?
莫尋尷尬又心虛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那事兒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事關你夫君。」司馬夫人壓低了嗓音,道:「朝中有一派大臣每天都在皇帝面前說要永除後患,畢竟你夫君精通易容變臉之術,就算身子狀況不好,老是病著咳著,可只要有他在的一天,若他心存異心,真要找個人來冒充皇帝,或是自己有這個心,這普天之下誰可以看得出異樣?」
赫連麒精通易容變臉之術?
天啊……這麼重要的事,她竟然不曉得?!
莫尋呆愣了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連手上的茶杯從手心裡滑下都不曉得,只聞匡噹一聲,那本來在手上的杯子已在地上碎成片片。
「唉呀。」司馬夫人一驚,忙起身把她從位子上拉起來。「你還好吧?有沒有被碎片給割傷?」
莫尋扶住她,搖搖頭。「我沒事,只是被剛剛夫人所說之事嚇了一跳罷了。」
司馬夫人瞭解的點點頭。「這自然,畢竟自家夫君有性命之憂,誰能不被嚇著?我告訴你,只是出自於朋友之義、姊妹之情,就算我們的關係還不至於這麼深,但,我想我還是必須跟你說一聲,至少有點心理準備,嗯?」
「司馬夫人……」莫尋很感動,沒想到她在這裡也可以交到為她付出真心的朋友。
司馬夫人拍拍她的手。「我不懂那些朝政之事,也干涉不了,只能把聽到的訊息偷偷告訴你,對外可別提,會惹來殺身之禍的。」
「這個我懂。」莫尋苦笑,反過來握住司馬夫人的手。「謝謝你,夫人。」
在古代就是這樣,動不動就動刀動劍、殺頭砍人的,皇上的一句話,就可以輕易要人生死,她豈不明白。
司馬夫人溫柔的一笑,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其實,你可以明哲保身的……我聽說,你和赫連莊主的感情並不好,從你離家到現在,他都沒來看過你……對不起,我這樣說可會惹惱你?」
莫尋搖搖頭。
這事,恐怕整個都城的人都知道吧?都說出身紅樓的女子就算嫁給富可敵國的男人又怎樣?一進門便被打入冷宮,甚至給掃地出門了,就連懷了孩子也沒啥用。
「我是為你好,因為就算皇上再英明,每天聽上一句這樣的話,久了,也難免會受影響,到時候……就難保會出什麼事了。雖說丈夫該是天,但……」司馬夫人語氣頓了一下,語重心長道:「那也得對方珍愛你才行啊,否則,何必連自己的命一起葬送了呢?」
***
莫尋當然不會傻傻的選擇陪葬。
可,她也不會眼睜睜看他死。
所以,她得想一個辦法才成,讓赫連麒可以好好活下去,她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莫尋苦惱不已,托著臉望著藍藍的天空發呆。這裡的天空真的好藍好藍,害她每次都想拿照相機把它拍下來,雖然知道是癡人說夢。
唉。她在歎氣,一歎再歎。
漂亮的臉蛋上少了很多的笑容,總是懶洋洋的坐在亭子裡發呆,明明前陣子還很嗜睡的她,最近卻總是睡不安穩。
有人終於看不下去,不請自來的晃到她面前坐下。
咦?她先看到石桌旁的一雙白靴,接著才抬起眸——
「無夢?」她有點意外的看著他,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容。「你怎麼來了?」
「怎麼?不喜歡我來?」無夢淡然的眸,幽幽地對上她的。
他對她,常常是若即若離的,想靠近她,又不想太靠近她,現在的他終於更加明白當初冬艷待在閻浩天身邊的心情,怕他喜歡她,又怕他不喜歡她,一如他此刻對朗明月的心。
嗄?聞言,莫尋對上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