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交往半年了,這半年來她小心翼翼,在他面前保持著溫柔體貼的好女人形象,迎合他、討好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為方家女主人,同樣的,她也會防範任何有可能成為她情敵的女人,而且她剛才聽他講電話時,提到十二點會到,讓她忍不住好奇,想探個究竟,於是她故意拐個彎問。
「中午你想吃什麼?要我幫你訂便當,還是一塊兒出去吃?」
「不了,我中午和孩子們一起吃飯。」
原來是跟孩子有約,她心中恍然大悟。
「這位代理保母做得好嗎?」裝作不經意的閒聊,實際上帶著探詢。
方士麒嚴肅的面孔,皺起了眉頭。「那女人很強悍。」
「喔?」聽到強悍二字,郭迅容唇角勾起了笑,放心了,因為她知道,方士麒不喜歡強悍的女人。
「不過——」話鋒一轉,薄唇突然彎起了淡淡的笑容,連眉心的折痕都變淡了。「家裡沒有她,還真是不行。」
那笑,令郭迅容怔住,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
「是嗎?為什麼呢?」
「她雖然很強悍,看起來實在不像是當保母的人,事實上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她很會做家事,炒的菜還真好吃,把我六個孩子照顧得很好。」
想起她那與賢妻良母不相稱的外表,卻把家裡上上下下照顧得無微不至、有條有理,他要求的,她一定做到,他沒要求的,她也會幫他想到,完全出乎他預料之外的細心能幹。
見到方士麒居然笑了,郭迅容心中響起了警鈐。
「是嗎?她這麼能幹?」這可不是她樂意聽到的事呀。
方士麒突然又板起了面孔。「但這女人也很麻煩,居然敢當面教訓我,一張嘴伶牙俐齒,有時候我真是被她氣死。」
郭迅容吊得老高的心又降下來,心想真是太好了,趕忙附和他。
「哎呀,她怎麼可以這樣?怎麼說你都是她的僱主,保母怎麼可以和老闆頂嘴呢?實在太不應該,也太不禮貌了,她這麼強勢,就算家事做得再好也沒用,太強勢的女人讓人不敢恭維呀。」
郭迅容自以為抓到對方的小辮子,有機可乘,便開始挑剔對方的不是,她甚至沒見過對方,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要對方在方士麒心目中留下好印象。
她這一頭一廂情願地說對方的不是,另一頭的方士麒卻微微擰起眉頭,眼神裡透露著不悅。
他對保母或許有意見,但並不代表他不認同對方的做法和能力,他只是隨口一提,並沒有要別人給他意見,郭迅容卻自作聰明地批評於歡琪,他發現自己很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批評他的保母,即使是郭迅容,他並沒有給她這個特權。
他沉默不語,看著郭迅容自以為是地大放厥詞,越聽越刺耳,而郭迅容完全沒發現他的不悅,逕自把他皺眉頭的表情當成是針對那個保母,所以更加努力的火上加油。
「好了,別說那麼多,回到公事上。」他沈聲命令。
「啊……好的。」郭迅容忙閉上嘴,對於他突然結束話題雖感到意外,但隨即想到他是個標準的工作狂,向來不喜歡耽誤正事,所以也視為理所當然。
和他交往半年了,但是這半年來,她完全沒有實質感,因為方士麒總是和她保持距離,除了親親嘴、牽牽手,他絕不跨越底線,這讓她心急。
她希望快點穩定下來,正好現在有個機會,於是她的手覆蓋在他的大掌上。
「士麒。」
他的目光從帳目上抬起,落在她小女人撒嬌的容態上。
「中午我跟你一起去和孩子們吃飯好不好?我也很想見見他們呢。」
「下次再說吧,今天不適合。」沒有猶豫的,一口拒絕她的要求,這讓郭迅容感到尷尬。
「這樣啊……好吧。」她立刻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什麼,卻已心亂如麻。
太快了嗎?
她以為這半年的交往,已經足夠讓她再進一步走入他的世界,她不敢問原因,就怕他不高興,但回頭又想想,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至少方士麒並沒有拒絕呀,說不定下次他就會改變主意,帶她去看他的孩子了。
想到這裡,她稍稍放心,相信自己只要模仿他死去妻子的形象——溫柔、賢淑、小鳥依人、聽話、不出錯、凡事順著他。那麼假以時日,成為進口大亨的繼任妻子不是難事。
為了當貴婦,她只好再耐心的等一等了。
第5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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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士麒依然很忙,但是他和孩子們見面的時間變多了,互動的機會也增加了,這全要歸功於這位能幹的保母所做的安排。
他雖然忙於工作,對生活瑣事沒那麼注意,但他不是沒感覺,心中很明白,他和孩子之間的話題變多了,全是她的功勞。
不知道為什麼,這女人總能抓住他工作的節奏和習慣,知道何時該找他,何時不該打擾他,但是她從來不邀功,只做該做的事,這一點,是令他激賞的,但同時她靈敏的反應和辯論的功夫,也令他恨得牙癢癢,每當兩人因為意見不同而有爭執時,最後妥協的都是他。
真不明白他是著了什麼道,可以容忍她如此放肆,還不敢不照做。
就拿昨晚發生的事來說吧,最小的兒子因為玩過頭而不小心摔個人觔斗,立即嚎啕大哭起來。
見到自己的小兒子摔得不輕,方士麒當然很心疼,但他的反應卻是生氣,氣小兒子的不聽勸,以至於造成這樣的慘劇,當下忍不住要大聲斥責。
「不是早告訴你不准——」
「不准罵人!」
一張大字報高舉在他面前,讓原本要發飆的他張著嘴,卻飆不出一個字。
也難怪他傻了眼,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女人會出這一招,而他也不知被下了什麼封印,張著嘴卻一個字也罵不出口,更扯的是,接下來那女人還隨身準備一塊小黑板,在上面寫著幾個大字,然後舉起來給他看。
「問他為什麼哭?」
方士麒眼睛瞪得更大,在目光兩相較勁之下,最後瞪輸的人居然是他,在她的瞪視下選擇了妥協。
他深吸一口氣,將衝動壓下,然後才語氣溫和的問小兒子。
「為什麼哭?」
小手指著撞疼的膝蓋,好可憐的說:「痛痛。」
「那就哭吧。」後頭的小黑板寫上這四個大字。
什麼?
這女人到底是哪裡有問題,他想叫小兒子不要哭,她卻要他讓小兒子哭?!
兩人的眼珠子又在比誰的凸,比誰的瞳孔放得大,比誰的視線較有殺傷力。
君子動口不動手,這女人不用動口和動手,只要動動眼角,用蹬死人不償命的目光就足以把他逼視回去了。
哼,他可不是怕她,因為他也想知道這女人有什麼打算,所以才不跟她一般見識,念就念,又少不了一塊肉。
「那……就哭吧。」
他盤腿坐著,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任小兒子哭得好傷心,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他不是不心疼,但是一直忍耐著沒有任何動作,甚至懊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也不明白於歡琪到底打算怎麼做?
大約哭了五分鐘,漸漸的,小兒子的哭聲變小了,改成了抽抽噎噎,水汪汪的眼睛哭腫了,鼻子也紅了,但最後終於停了,抬起的小臉奇怪的看著爸爸,彷彿他自己也很迷惑,為何沒有大人來哄他?
後面的黑板有了一行新的字,方士麒癟癟嘴,知道抗議無效,繼續照著念。
「哭完了沒?」
小兒子想了想,點點頭。「哭完了。」
「還想哭嗎?」
小小的臉蛋搖頭。「不想。」
「會不會自己站起來?」
「會。」小兒子雖然眼眶濕濕的,但還真的自己爬起來。
「抱他。」
當他照著念出這兩個字的同時,那瞪人的視線又射過來,動作誇大的用力指指老六,他才突然恍然大悟,不是叫他念,是叫他真的去抱兒子,忙尷尬的將老六抱住,然後看著那女人忙著在小黑板上寫字秀給他看。
「下次跌倒……哭完了就……自己爬起來……會不會?」後面括號內還註明要一邊說一邊揉揉兒子的膝蓋。
方士麒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被人操縱的木偶,不明白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但是基於在孩子面前,不適合給孩子看到大人的爭執,所以忍住了。
小兒子被爸爸抱抱又揉揉腿,很快就把跌倒的不愉快給忘記了,離開爸爸懷抱後,又回復了蹦蹦跳跳。
待小兒子跑到一邊去玩,他才咬牙低問:「你到底在幹什麼?」
「你做得很好。」
「你是在耍我嗎?居然弄個黑板。」
「我這麼做是為了提醒你——」
猛地砰的一聲,兩人都呆愕住,驚訝的瞪向聲音的來處,那個幾秒鐘前才受過教訓的小兒子,居然又從椅子上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