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平瀾神色冷靜,低聲對坐在身前的蘭雨交代了聲,「坐穩了。」
她輕點螓首,小臉繃緊,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成為他的負累。
看向那些黑衣人,易平瀾眼神冷冽如刀鋒,「你們要的信物我沒見過,閣下怕是找錯人了,上回我手下留情,沒殺了你們那些同夥,倘若你們再攔住我的去路,此番出手,我必不會再留情。」
那黑衣人輕蔑地道:「別把咱們跟上回那些窩囊廢相提並論,既然你不肯交出信物,可別怪咱們了,上。」
他們都是主子身邊精銳的侍衛,可不是那些酒囊飯袋能相比的,這回是得知易平瀾來了京城附近,主子才把他們給派了過來,他們縱使拿不到信物,也得生擒了易平瀾回去,才能向主子交代。
對方一出手,蘭雨便嚇到了,她不懂武功,卻也感覺得出來這些人的身手比起上回那些人還要更加厲害。
易平瀾沉著地抽出背上的那柄長刀,這柄長刀是五年前鎮北侯所贈,刀身由精鋼鑄造,跟隨他征戰沙場多年,不知飲了多少敵人的鮮血,收割了多少人命。
刀鋒一出鞘,戾嘯了聲,在易平瀾揮出的一瞬間,已砍殺了一人。
其他幾人見他身手迅疾如電,心中暗驚,不敢再有小覷之心,全都使出全力。
在後方坐觀虎鬥的陳管事暗暗咋舌,沒想到易平瀾竟如此悍勇,以一敵十,雙方交鋒,鮮血飛濺,他一時之間看不清那些血究竟是自誰身上灑落,但瞟見易平瀾仍吃立不搖地坐在馬背上,而另一方已倒下三人,也不禁對易平瀾的勇猛暗暗敬佩。
此時就宛如兩軍對戰,但敵方有十來個人,而易平瀾只有一人,還帶了個累贅,出手的同時還得分神護著她,情況極不利。
一把閃爍著冷光的長劍冷不防往蘭雨面前刺來,她嚇得一驚,下意識想閃躲,可下一瞬思及易平瀾就坐在她身後,她緊咬唇不敢躲,擔心自己一躲開,那劍便會刺中他。
她幫不了他,但至少能當他的肉盾,替他擋擋刀劍。
易平瀾在間不容髮的一瞬間扯動韁繩,掉轉馬頭,擋下朝她迎面刺去的劍,被刺中的手臂頃刻間染紅了衣袖,他顧不得傷勢,橫刀一揮,將那劍生生劈斷。
見他受傷,她臉色發白,恨自己連肉盾都當不了,帶著哭聲求道:「你不要再顧著我了,求你先顧好你自己。」
他舉刀朝一人砍去,一邊回答她,「這些人是衝著我來的,是我連累了你。」
他們想找的信物,他一日拿不出來,這些人只怕會繼續糾纏不休,待此番脫身後,他必須弄清楚那信物究竟是什麼,為何這些人會追著他不放。
刀光劍影中,兩方都有損傷,易平瀾身上再挨了幾刀,而對方也有幾人落馬,如今還騎在馬上之人只剩下六人。
那為首的黑衣人見自個兒帶來的這批精銳手下,竟有如此多人折在易平瀾手上,已按捺不住,準備出手。
又傷了一人後,易平瀾覷準了個空隙,夾緊馬腹,突圍而出。
那幾名黑人哪肯讓他就這麼逃走,策馬急追。
陳管事也揮手讓手下連忙跟上去,鷸蚌相爭,說不得他能藉此帶走藍姨娘,即使是屍體也能有個交代。
馳道上,只見一匹黑色的駿馬奔馳在前頭,後方緊跟著數匹馬,再後方又綴著七、八匹馬,飛馳的馬蹄揚起一大片沙塵。
忽然之間,跑在前面的那匹黑馬嘶鳴一聲,揚起前蹄驟然停了下來。
後方跟來的那些馬也先後停下。
因為前方馳道上出現了十幾騎,兩方相遇在馳道中間,不得不停下馬來。
瞧清楚對面馬背上的一人,易平瀾面露一抹喜色,高聲喚道:「侯爺。」
「噫,」那人聽聞有人叫他,定睛望了過來,看清楚對面之人,他那張俊朗的臉上登時露出驚喜之色,「是平瀾,怎麼這麼巧在這裡遇上你,我聽說你在樸城,正想過去探望你。」說著,他駕著馬來到易平瀾面前,翻身下了馬。
易平瀾也連忙扶著蘭雨下馬。
而就在鎮北侯曹安朝易平瀾走過來時,那些緊追著他不放的黑衣人旋即掉轉馬頭,飛快離去,只剩下陳管事等人還留在原地。
「見過侯爺。」易平瀾朝他抱拳施了一禮,接著道:「多謝侯爺解圍。」
曹安朗笑著問:「怎麼,你這是惹了什麼麻煩?」他朝那些黑衣人離去的方向瞥了眼,適才雖沒瞧清楚,但那些人似乎正追趕著易平瀾,他的目光接著再掃過陳管事一行人。
「實話回答侯爺,我也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對那些黑衣人的來歷,他一點都不知情。
「你不知道?」曹安有些詫異,「那麼那些人為何追著你?」
「他們找我討要俞競的信物。」這事他也正想向侯爺打聽。
聽他提及這個二十幾年不曾再聽人提起的姓名,曹安面露驚訝,「俞競,你指的可是俞大將軍?他當年被先帝給罷黜,眨出京城便下落不明,你怎麼會有他的信物?」一般百姓或許早已不記得俞競此人,但曹安出身武將世家,對此人的姓名卻是如雷貫耳,當年俞大將軍的勇猛事跡,他從小就聽聞家中長輩多次提及。
祖父還曾感慨道:「自俞大將軍後,朝中武將再無人能及得上他。」
不過他倒是認為易平瀾頗有幾分俞大將軍的風範,兩人在戰場上都用兵如神,即使面臨絕境,也能反敗為勝,衝鋒陷陣之時更是剽悍無匹。
倘若由易平瀾接任威武將軍一職,或許,他所創下的戰績,能與俞大將軍一比,可惜他志不在此。
易平瀾搖頭表示,「我沒有俞大將軍的信物,也是因此我才納悶,為何那些人對我窮追不捨?」
「這事倒是奇了,俞大將軍都失蹤這麼久,那些人為何會找上你?」曹安疑惑道,接著瞟見站在他身旁的蘭雨,隨口問了聲,「這少年是誰?」模樣倒是長得挺俊俏。
「她是……」
易平瀾正要回答,陳管事便帶著人過來向鎮北侯見禮——
「小人陳德青,拜見侯爺。」跟在他身後的幾人也躬身行禮。
曹安不認得他們,問了句,「你們是誰?」
「小人是吏部尚書蔡大人府上的外院管事,有件事小人想請侯爺替小人做主。」陳管事恭敬地道。
見蔡尚書府的下人竟求到他頭上來,曹安有些意外,「是何事?」
陳管事上前略略壓低嗓音稟道:「易少爺身旁這位公子,乃是大人府裡私逃的侍妾假扮,小人奉命來請姨娘回府。」當著鎮北侯的面,他不相信易平瀾敢再扣著人不放。
陳管事的聲音雖然不重,但就站在鎮北侯身旁不遠的蘭雨,也能聽個一清二楚,她張口想說什麼,左手驀地被易平瀾給攥住,朝她使了個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有這事?」曹安看向易平瀾,他一時之間不明白前因後果,但他與易平瀾相交多年,深知他的為人,不相信他會帶著別人的侍妾私逃,因此以眼神相詢。
易平瀾神色鎮定道:「這位陳管事認錯人了,她是我的未婚妻,人有相似,陳管事興許是看錯人了。」
聞言,陳管事駁斥,「不可能,她就是咱們府上的那位藍姨娘。」
第8章(2)
蘭雨理直氣壯地順著易平瀾的話開口道:「我確實不是你說的那什麼藍姨娘,你們認錯人了。」
「你若不是藍姨娘,為何要一路女扮男裝躲著咱們?」陳管事質問。
蘭雨抬起眉反駁他,「你們哪有那麼大的面子,我們一路上躲著的,可不是你們,你們沒瞧見剛才追著咱們不放的那些凶神惡煞嗎?我們躲的是他們。」說完,還朝他們瞪去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跟他們比你們算哪根蔥。
陳管事一時被她的話給噎住,方纔的事他是親眼瞧見的。
曹安見狀,朝他們擺擺手,「既然認錯了,那快走吧,別在這兒打擾本侯同兄弟說話。」說著,也不再理會陳管事,他拍了拍易平瀾的肩,熱絡地道:「許久不見,咱們兄弟找個地方好好敘敘。」
易平瀾不動聲色地瞥了陳管事一眼,「這兒離京城近,不如就回侯府吧,我剛巧也要去拜會侯爺。」
曹安笑呵呵應道:「那好,咱們走吧,你這回來了京城,咱們兄弟倆可要好好喝上幾杯。」
兩人說完各自上馬,往京城而去,陳管事被晾下,一張臉沉了下來。
「陳管事,現下怎麼辦,易平瀾不認他帶走的人是藍姨娘。」一名侍從問。
「他們朝京城去了,這事只能先回去稟告總管。」不過有鎮北侯能拿來當借口,他們回去縱使受罰,應當也不會太重。
鎮北侯府由於是武將世家,府邸陳設粗獷大氣,不像文官府裡那般雕琢華麗,三步一亭五步一景。
回到侯府,曹安與易平瀾坐在廳裡敘舊,蘭雨搭不上話,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易平瀾,他身上的傷已包紮好,想起先前的凶險,她仍餘悸猶存,這次若不是這位侯爺及時出現,她真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她和易平瀾能順利逃得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