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在易平瀾帶著蘭雨離開不久,易家便來了七、八個陌生男人。
「這位嬸子,我們聽說你兒子從城裡帶了個姑娘回來,咱們正在找她,勞您把她叫出來。」為首的一名穿著靛青色長袍,約莫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蓄著短鬚的臉孔看起來十分嚴肅,但語氣還算客氣地朝胡氏說道。
老大與媳婦去了茶園,老二和老三都不在,家裡只剩胡氏一個大人,瞧見他們這麼多人,個個都板著臉,瞧著似乎不太好相與的模樣,胡氏心裡有些打鼓,老實說道:「我家老二說打聽到她親人的下落,帶她過去了。」
那短鬚男子聞言面色一沉,眼神凌厲地回頭看向躲在門外並未跟著進來的易平湖,不久前,正是他去官府通風報信,表示知道他們要找的人在哪,並領著他們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你這小子該不會是在耍弄我們吧?」那男人一出聲,隨他同來的那七名侍從,也全都橫眉豎目地瞪向易平湖。
被那麼多人瞪著,易平湖急忙出聲喊冤,「我沒騙你們,先前我進城時,她真的還在我家。」他適才躲在門外,是不想讓家裡人知道這些人是他領回來的,沒料到那姑娘竟會被二哥搶先一步給帶走了。
易平江與妻子這時從茶園回來,瞧見家裡多了許多生面孔,有些詫異地詢問站在門外頭的三弟,「發生什麼事了,咱們家裡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見大哥回來了,易平湖沒敢吭聲。
胡氏答腔道:「他們說是來找老二昨天帶回來的那位姑娘。」
「那二弟和那姑娘呢?」
「他說帶那姑娘找親人去了。」
易平湖急忙插口問道:「娘,你知道二哥帶著那姑娘往哪個方向走了嗎?」
「我沒瞧見。」她當時在屋裡頭沒出來。
那幾人裡,有一人憤怒地揪住易平湖的衣襟,「你是存心騙咱們的吧,讓咱們白跑一趟。」
「我沒騙你們,我二哥昨天帶回來的那姑娘,長得真的同告示上的一模一樣,她定就是你們要找的人。」見那人還不鬆手,易平湖急得抬起手,「我發誓我真沒說假話,要是我有一句假話,就讓我被雷劈死!我也不知我二哥為何會突然把她給帶走。」說到這裡,他想到什麼,趕緊再說:「會不會是我二哥知道你們在找那姑娘,所以才把她帶走?」
短鬚男子略一沉吟,拿出告示上的畫像,詢問易平江,「你認認,昨日令弟帶回來的那位姑娘,是否同畫像上的人長得一樣?」
易平江看著畫像,心中暗驚,那姑娘與這畫像有七、八分相似,想起二弟將人帶走的事,他顧慮著沒立即回答,趙氏也沒出聲,但一旁的胡氏過來看了眼,便指認道——
「就是這姑娘錯不了。」
那男人隨即收起告示,朝手下吩咐,「你們去問問這村子裡的人,看有沒有人瞧見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
幾個手下隨即分頭去打聽,很快就有人打聽到消息回來稟告。
那男人領著一群手下追過去。
待這些人離開後,易平江那張憨厚的臉上面帶怒色,斥責三弟,「你在外頭欠下的那些債,你二哥替你還了,你卻背著他跑去告密,你簡直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咱們花了那麼多銀子供你讀聖賢書,你這都讀到哪裡去了!」對這個一再出賣家人的兄弟,他是真的怒了,說了重話。
對兄長的責備,易平湖一臉驚訝和委屈,「什麼,二哥替我把債給還了?他上回不是說讓我自個兒想辦法嗎?所以我、我才會……我怎麼知道他會幫我把那些債還清了,他又沒說。」末了,他好奇的問:「他哪來那麼多銀子?」
「那些銀子是他在軍中立功時得到的賞賜,這回為了給你還債,全都拿出來了。」易平江沉著臉道。他並不曉得老二手頭上究竟有多少銀子,這麼說不過是不希望老三打老二那些銀子的主意。
胡氏見不得么兒被罵,出聲護著他,「老三又不知道這事,你別再罵他了,這事就連我都不知道,再說老三會去告密,也是擔心那不知來歷的姑娘會給咱們家帶來麻煩。」
聽見母親的話,易平湖趕緊替自個兒辯解,「沒錯、沒錯,就是娘說的這樣,那姑娘來路不明,我也是放心不下,才會去官府通報。」
見母親不分青紅皂白一味護著三弟,易平江惱了,索性把老二先前告訴他的事說了出來——
「娘,你可知道老三為何會欠下那麼多銀子?是因為他的心思都沒花在讀書上頭,荒廢了學業,跑去找花娘尋歡作樂,才會欠下這麼多錢。」這事是老二替老三還債時得知的事,老二是擔心老三在外頭欠下那麼多銀子,怕會再拖累家裡人,這才替他悄悄把債給還了。
易平江氣惱地想著,若是知道老三這麼沒良心,不如讓那些人打死算了。
「老三,你大哥說的是真的嗎?」胡氏聞言質問小兒子,她一直指望著這個小兒子能考取秀才,光宗耀祖,不敢相信他會如此不思進取,還跑去找花娘尋歡作樂,一旦沉迷在那種煙花場所,可是會傾家蕩產的啊!
「我我……沒那回事,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大哥怕是聽了謠言,誤會我了。」易平湖心虛地閃避母親的眼神。
一直沒出聲的趙氏說道:「娘,這事是真是假,只消去書院問一問就知道了。」自從小叔子上回竟帶人回來要抓走如儀去抵債,她就對這小叔子暗恨在心,如今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聞言,易平湖臉色微變,「娘,我真沒去找花娘,你要相信我。」
胡氏一直盯著么兒,多少看出了些異狀,心頭很失望,但長年的偏寵讓她仍是不捨得責罵么兒,不發一語地回了房。
易平江也朝他搖搖頭離開,對這個兄弟已寒透心,沒打算再管他。
趙氏離開堂屋前,冷冷朝他說了幾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小叔子做過什麼,自個兒心裡清楚。」
易平湖臉色難堪地青白交錯。
「咱們這兩天暫時在這裡住下,我去找幾位朋友。」來到位於京城附近的樸城,兩人找了間客棧落腳後,易平瀾背對著蘭雨說道。
她正拿著他給的藥膏,擦著磨破皮的臀部,連續幾天騎馬,她細嫩的臀部吃不消,都磨出血了。起先她自己並未發現,是他瞧見她身後沾了血跡,以為她癸水來了,她背著他脫了褻褲查看後,才發現是屁股磨出血。
「嗯。」知道他是要去打聽她的事,蘭雨應了聲,自個兒擦好藥膏,穿起褻褲,再將衣袍的下擺放下。她很想跟他一塊去找他朋友,可在馬背上顛了一整天,她不只屁股痛,整個人也很累,提不起勁再出去。
傾聽著後方的動靜,知道她差不多上好藥了,他準備要出門,「你先休息會,宵禁前我會回來。」
「好,你也要小心一點。」她走上前,從背後抱摟著他的腰,有些依依不捨。
那軟嫩的身子覆上他的背脊,他登時一僵,回頭朝她吩咐,「我出去後,把房門閂上,不要隨便開門。」交代完,便扳開她的手離開。
他不是聖人,無法做到坐懷不亂。她不像這裡的姑娘那般矜持,常親暱地親近他,早把他撩撥得慾火高漲,可兩人尚未成親,他不能玷辱了她,因此一直按捺著蠢蠢欲動的情慾。
出去時,經過客棧櫃檯,易平瀾聽見櫃檯前有人在向小二打探事情。
「這兩日有沒有瞧見一男一女過來,那男的約莫二十四、五歲年紀,身量高大,那姑娘容貌秀美,差不多這般高。」那男人朝小二比了個高度。
小二想了想搖頭回道:「沒瞧見哩。」
易平瀾不動聲色地朝那人投去一眼,那男人向小二打聽的兩人,很像他和蘭雨,他先一步走出客棧,隱在暗處,待那男人出來後,悄悄跟在後頭。
那人來到另一處客棧,易平瀾使出軍中探子的身法,一路悄悄跟著對方到了一間廂房前,他隱身在窗下,聽見屋裡傳來幾個人的交談聲——
「陳管事,我打探過了,沒人見過他們,會不會咱們追錯方向了?」
「先前出大安城到烏梅鎮時,還有人見過他們的蹤跡,按路線,那男人應是帶著藍姨娘一路北上才是。」
「不過是個小小的姨娘,跑了就跑了,大人為何非要追回她不可?」
「一個小小的侍妾是算不得什麼,但若讓她把大人的事洩露出去,事情就麻煩了。」有人附和打聽消息的人。
「大人怕她洩露的事,莫非是那件事?先前都打死好幾個了,怎麼偏偏這個竟讓她逃了出去?」
「我瞧抓回她後,怕是也會被大人給整死。」
「說真的,要不是咱們在大人手下當差,還真看不出來大人有那癖好,平日裡端著一張臉,十分威嚴的模樣,在吏部裡說一不二,沒想到房門關起來,出手倒是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