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兩個月來,始終緊揪的心,悄悄鬆開了一些,不再那麼難受。
她會把他當朋友的,就普通朋友,這樣很好,這個定位很OK,她可以接受。
她不會肖想他會喜歡她,再也不會了。
真的,她一點也不喜歡被當成花癡或傻瓜。
她認真的又寫了一頁功課,然後偷瞄他一眼。
他仍在幫她畫重點,但不知何時換了一本,英俊的側臉,還是帥得幾近不可思議,他已經不再抿著嘴角了,長長的睫毛低垂著,神情幾近放鬆。
瞧著他,她心頭又怪怪的收縮了一下,連忙把視線匆匆拉回,她盯著自己的作業本,寫了幾個字,忍不住小小聲,開了口。
「我那天不是要故意說你不懂得體諒別人的。」過去一年多,他其實幫了她很多,說這種話,真的對他很不公平。
「嗯。」
「你沒有不體諒別人,大部分的時候沒有。」
「嗯。」
「我只是惱羞成怒。」
「我知道。」
「對不起。」
「沒關係。」
「謝謝你幫我補習。」
「不客氣。」
他的語氣,始終很平穩,很淡定。
她希望她聽起來也是這樣的。
偷偷的,可菲再偷瞄他一眼,她看見他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只有嘴角,揚起了一點點。
只是,些微的改變,卻讓他整個人,一下子變得……好可愛。
一顆心,莫名又加快了跳動的頻率。
媽呀,這傢伙真的超危險的。
她閃電般再拉回視線,只覺小臉微熱。
不要喜歡他,不能喜歡他,絕對禁絕!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萬物皆幻象,都是朝霧幻影啊。
為了以防萬一,晚點來抄寫個一百遍好了,這樣她才不會忘記。
她死命咬著唇,拉平嘴角,最終卻還是抵不過心裡那因為和他和好,而冒出來的暖呼泡泡,忍不住也跟著揚起了唇,偷笑。
第11章(1)
短短幾天時間,他已經幫她所有的課本,都畫上了重點,還加了一點簡單易懂的解說。這個星期的小考,她的分數終於開始起死回生,來到了及格邊緣,真是讓她感動得痛哭流涕。
眼看離畢業考,只剩下一個月,他天天幫她惡補,替她省去了許多工夫。
這星期是他訂下的數學周,當她低著頭做數學習題時,他就在旁邊看他自己的書,等她做完那些習題,再來檢查她的錯誤。
他看的書又厚又重,類型非常廣泛而且深奧,有些還是什麼研究報告之類的,她曾經試著看了幾行,根本完全看不懂,就算偶爾有中文書出現,她也一樣搞不清楚那些落落長的文章到底在說什麼阿里不達。
可是對他來說,顯然那一點都不是問題。
所有的東西,他都只看一遍就能完全理解,她知道他在地下室,還常常幫著阿南做實驗,他們不知道在樓下搞什麼鬼,那些貴得要死的機器越來越多了,她常常記帳都記到心在淌血,竟然隨隨便便一台就要好幾百萬,還有超過上千萬的,真是嚇都嚇死她了,害她打掃地下室都小心翼翼,就怕哪天不小心弄壞其中一個,把她拿去賣了都不夠賠。
啊啊,專心,要專心,她還有好幾題數學要做呢。
可菲拍了拍小臉,拉回渙散的心神,咬著唇瓣,努力解題。
聽到她拍臉的聲音,屠震分神抬起了頭,只見她擰眉咬唇,小心的列著數學公式。
一股淡淡的香味,從她身上飄散而來,在鼻端輕揚。
他瞧著她,才發現她已經在剛剛下班後,立刻衝到樓上換下制服,洗了澡,也洗了頭。
她俏麗的短髮在這陣子,變長了一點,顯得有些凌亂。
他猜她應該是因為怕遲到,所以隨便吹一吹,就跑下來了。
那柔軟的黑髮,還微微的濕,有些就那樣貼在她嫩白的後頸,隱約帶著水光。
一滴水,從她髮梢上緩緩滲出,順著白皙的頸背,溜進她的衣領之中,他發現她低著頭時,他可以看見她的肩帶,她身上的T恤真的太大件了。
臉微熱,飛快的,他拉回視線,但過沒多久,他忍不住又瞄了一眼,然後注意到,她身上那件T恤真的很舊,都已經被洗到退色,而且看起來有些眼熟,跟著他忽然想起那是誰的,心口倏地一抽,想也沒想,話就出了口。
「我以為這件T恤是屠鷹的?」
「啥?」她茫然的抬起頭,然後才回神,「喔,你是說我穿的這件嗎?對啊,是他的。那天剛好我的破了,他說他買了新的,所以這件舊的可以給我。」
講到一半,可菲頓了一下,以為他介意自己能撿哥哥的舊衣,卻被她搶走,連忙小心翼翼的看著他說:「我有問他要不要先給你喔,但他說衣領都鬆了,你不會要,我才拿的。」
雖然有點捨不得,但為了不想讓他又不爽,她只好道:「你要是喜歡的話,我洗乾淨再還給你。」
阿震看著她,一陣無言,停了一秒,才拉回視線,道:「不用了,我只是好奇問一下而已。」
看他好像沒有在生氣,又轉頭去看他自己的書,可菲稍稍鬆了口氣,低頭繼續埋頭算數學,但過沒幾分鐘,又聽他突然開口。
「他會和你說話?」
「誰?」她呆呆的問。
「屠鷹。」他吐出兩個字。
「還好啊,就偶爾會說。」她低著頭,一邊照他教的方法計算,一邊道:「之前大部分的時候都留紙條,但最近好像比較會開口了。」
說到這裡,她突然笑了起來。
「笑什麼?」
「沒有啦,只是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啞巴耶。」她邊說邊笑:「他第一次和我說話時,我差點叫出來,好不容易才保持鎮定,沒有對著他大驚小怪的,好好笑。」
他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他不想在乎,但二哥平常根本不太和人說話的,不過說真的,她來紅眼也一年多了,基本上也算熟人了,只是……他就是……
她有必要穿屠鷹的舊T恤嗎?
再怎麼說她是個女的吧?穿男人的T恤像什麼樣?一般人多少也會避諱一下,不是嗎?又不是男女朋友——
發現自己在想什麼,他思緒一頓。
該死,就算屠鷹喜歡她,也不關他的事。
沒錯,那真的不關他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什麼,卻怎麼看就怎麼覺得那件T恤很礙眼。
「這件衣領都鬆了,你不要再穿了,很難看。」
「沒關係啦。」她聳了下肩,不在意的說:「反正我拿來當睡衣穿,又不會穿出去。」
當睡衣?她穿著屠鷹的T恤睡覺?
他眼角又一抽,不禁脫口:「你沒別的睡衣嗎?」
她抬眼瞅他一眼,愣愣的道:「我剛剛說了,舊的T恤壞掉啦,所以屠鷹才把這件給我啊。」
他瞪著她,然後才領悟,她根本沒有,她一直都把T恤當睡衣。
「嗯,你說過,我忘了。」
他開口敷衍,她朝他露出笑容,然後重新低頭算她的數學。
阿震拉回視線,將書翻了一頁,卻再看不下去一個字。
他還以為女孩子都應該要有睡衣,初靜就有,連嵐姐那種男人婆也有,還好幾件,但丁可菲就是沒有那種東西,她沒有錢,買不起那種昂貴的奢侈品。
仔細想起來,她的衣服少得可憐,她穿來穿去,除了制服,就是那兩三件衣服在替換,而且還舊到不行,連冬天他也只看過她穿冬季制服外套——
她該不會也只有那一件厚外套吧?
胸口,莫名鬱悶起來。
「我算好了,你幫我看一下對不對。」可菲把習題推到他面前。
阿震接過手,迅速的掃過一遍,道:「這邊錯了,這題用畢氏定理就可以算出塔項的高度。」
他在空白的計算紙上,簡潔的畫出直線:「你看,假如這是地面,這是塔,它就是一個直角三角形,畢氏定理就是——」
「這個我知道。」她匆匆的舉手打斷他:「直角三角形兩邊的平方和,等於斜邊的平方。」
「沒錯。」他看著她,嘴角一勾,說:「所以要求塔高,用畢氏定理套進去就能算出來。」
「對喔。」她恍然大悟,開心的笑了出來:「我都沒想到,原來是這樣,等一下,讓我再算一次。」
她翻開下一頁計算紙,又算了一次,然後匆匆再問:「是這樣嗎?對不對?答案是不是這個?我有沒有答對?」
「嗯,對了。」他點頭。
「YA!太好了——」她興高采烈的舉手歡呼一聲,卻不小心打翻了桌上她拿來提神的冰咖啡,咖啡傾倒瞬間弄髒了他放在一旁看到一半的書,歡呼瞬間變成慘叫:「啊!對不起——」
她慌慌張張的趕緊抓起那本書,一時太緊張,想也沒想就揪著身上大T恤的衣角當抹布吸乾書上的咖啡,忙不迭的直道歉:「阿震,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馬上幫你弄乾淨——」
在那一秒,他真的有想過要阻止她,畢竟她沒有幾件衣服,但只一遲疑,就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