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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香彌

  她尋思他既是一路往南,那麼她此時就不能向南走,必須先躲個一陣子,所以出了城後,她刻意繞路去鄰縣,準備乘船南下,路程雖然比較遠,但起碼比較安全。

  好不容易趕到渡口,她交了渡資,上了船,等待船家開船。

  她找了個位子坐下,低眸望著碧波蕩漾的江水,自己終於能擺脫玉如意,除了鬆了口氣外,心裡竟莫名生起一絲不捨。

  仔細想想,這陣子他雖然常口氣凶狠的威脅她,但他其實並沒有傷害過她,甚至還幫她逃離大哥和金絲山莊的人,沒讓她被抓回去。

  但……她又想到他無緣無故打死兩名乞丐的凶殘行徑,便覺得驚恐萬分,不曉得哪天他會不會也這麼對她。

  思及此,她下意識抓緊包袱,不知當他發現她不告而別後,會不會勃然大怒追來?以他的性子,若是被他逮到,說不定他會狠狠折磨她一番。

  她不由得再想起那天她失足跌落陷阱時,他拿著竹子抵住她的咽喉,想殺死她的情景,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船家,還不開船嗎?」她忍不住揚聲問。

  船家回頭說:「再等會兒,等人到齊就開船了。」

  坐在船上,她不安的緊盯著渡口的方向,害怕他會追來,一邊喃喃自語,「玉如意,你不要怨我騙你,我說感激你救了我,是真的,不過我實在伺候不了你,最重要的是,我還要趕到杭州去和瑩兒會合,她若沒等到我,一定會急死的,我不能失信於她……」

  說著說著,她不禁又回想起昨日他吻她的事。

  那時她說她寧願一死以捍衛自個兒的清白時,他聽了明明就很生氣,卻什麼都沒說,以他殘佞的性子,她這麼忤逆他,他竟然這麼輕易的就放過她,著實讓她有些意外,但更讓她不解的是,他為何會突然吻她……

  只是因為她隨口說仰慕他,還是……有別的原因?

  「人都到齊了,大夥兒坐穩,要開船了。」船家高喊一聲,撐起長竿,緩緩將船撐離渡口。

  船終於開了,南宮綾輕輕吐了口氣,這下就算玉如意趕上來,也追不到她了吧?

  怎知這念頭才剛閃過,忽地有一道人影躍上船,那人用狹長的雙眸飛快的掃視穿上的眾人,隨即瞥見縮在角落的她,接著大步一跨,不由分說地拽著她的手臂,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帶她跳下船。

  一下船,南宮綾便被用來摔在地上,她還沒來得急出聲,夾著怒氣的一掌便襲至她面前,眼看就要打中她,她害怕得連忙閉上雙眼,怎料並沒有感覺到預期的疼痛,她畏懼的緩緩睜開眼,發現那一掌在她眼前一寸之處硬生生止住了。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背著我私逃!」玉如意憤怒不已,陰鶩的瞪視著她。

  她緊緊抓著包袱,膽戰心驚的看著盛怒的他,張開嘴說著什麼,才發現自己竟發不出任何聲音。片刻,她好不容易才抖著嗓音,結結巴巴的編了個理由,「我、我……我是聽說對岸的芝麻燒餅很好吃,所、所以想、想趁著公子製藥時,去、去買回來給公子嘗嘗。」

  天啊,他為什麼這麼快就追來了?他不是說要在那家藥鋪裡煉藥嗎,難不成是騙她的?

  「你還想騙我?」他氣憤地用五指用力扣住她的細頸。

  若不是他餓了,回客棧要叫她燒飯給他吃,也不會發現她已經偷偷離開,他立刻一路追趕,花了點時間才找到她。

  脖頸被用力掐住,勒住了呼吸,南宮綾眼露驚懼,艱澀的開口,「我、我沒有騙公子。」完了,她不會就這樣死在他手裡吧?她好不甘心,若是就這樣死了,她和瑩兒當初辛苦的逃婚,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以為我會再相信你的鬼話?」玉如意怒極了,漸漸收攏五指,但在見到她張著嘴,一臉痛楚,眉心緊皺,臉色發白,滿眼絕望時,他胸口莫名一緊,不自覺的又鬆開了手。

  看著她捂著頸子,趴在地上拚命大口喘息咳嗽,想到她仍然活著,沒有被他錯手殺死,他的怒氣因此褪了幾分。

  帶急促的喘息平靜下來,發現自個兒逃過一死的南宮綾,仰起蒼白的小臉,看向臉色陰沉的玉如意,思索了下,虛弱的說道,「請公子息怒,以後我要上哪去,一定向公子稟報,再也不會不告而別。」在鬼門關前奏了一遭,她嚇得渾身虛軟乏力,不用裝就顯得很柔弱討好。

  「哼,你不要以為我會這麼簡單就饒過你。」玉如意瞇起眼,目光陰森的瞅著她,接著從懷裡取出一顆藥,猝不及防的塞進她嘴裡,迫她吐下。

  藥順著她的喉嚨滑下,她乾咳了幾聲,駭問道:「你剛才讓我吃下的是什麼?」

  「毒藥。」他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毒藥?」想起他之前餵那一老一少的乞丐吃毒藥,她驚恐的瞪大眼,他不掐死她,原來是想毒死她,到頭來她還是逃不了一死。

  瑩兒,對不起,我不能到杭州去了……

  見她一臉悲絕,玉如意冷笑一聲,「這毒藥一時半刻要不了你的命,只要每天都服用一顆解藥,你仍可以長命百歲,但若你還想逃跑,哼,你就等著腸穿肚爛、痛苦而死。」

  「……」南宮綾茫然的望著他好一會兒,才聽懂他的話,他的意思是,她必須每天服用他的解藥,才能不死,否則……

  這樣一來,她豈不是永遠都不能離開他了?

  見她沒有回應,玉如意抬起她的下顎,瞇起眼盯著她,「你明白我說的話了嗎?」

  「……明白。」好半晌,南宮綾才輕輕頷首。他沒殺她,卻用這樣的方法控制她,是想令她卑屈的活在他的淫威之下,毫無尊嚴的過日子嗎?

  南宮綾被玉如意揪了回去,他雖然又回到藥鋪煉藥,不過這次卻逼她一定要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不得離開半步,她只好枯坐在藥鋪裡等他。

  日落時分,金黃色的餘輝灑滿街道,她卻覺得自個兒的心彷彿沉陷在無底的寒冷深淵裡,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若是那夜她不曾呼救,乖乖的在陷阱裡過一夜,也許就不會遇上他了。

  但此刻再多的懊惱也沒用,不知道瑩兒現在怎麼樣了?她走到哪兒了?要是她先到杭州,遲遲等不到她,她一定會回頭找她的。

  若是她跟玉如意商量,讓她去杭州見瑩兒,也不知他會不會答應……

  一直望著窗外的眼忽然眨了眨,帶看清楚經過的兩道人影時,她霍地站起身,驚訝的追了出去——「你們等等!」

  聽到叫喚聲的兩人,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停下腳步。

  「你們……沒死嗎?」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一老一少的乞丐。

  「我們活得好好的,姑娘為何要咒我們死?」老乞丐聞言,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咦,這個姑娘我好像見過……」小乞丐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碌的轉著,盯著她好一會兒,接著想起了什麼,指著她說:「你不是就是那問我在哭什麼的大姐姐嗎?」

  看著兩個「死而復生」的人,南宮綾滿臉驚疑,「那時候你們明明就被打得吐血了,為什麼沒死?」

  「我和義父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晌午的時候,我一醒過來,就發現肚子不痛了,義父的病也好了大半。」

  「怎麼會這樣?」她狐疑的蹙起細眉。

  小乞丐搔搔一頭髒兮兮的頭髮,也是滿臉疑惑,「我也不知道,義父說可能是有神仙治好了我們的病。」

  「神仙治好的?」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南宮綾頓時想起當時玉如意塞進他們嘴裡的「毒藥」,莫非那不是毒藥,而是什麼丹藥?

  他是妖醫,擁有極為高明的醫術,隨身帶著什麼靈丹妙藥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既然要救他們,為何又要把他們打得吐血,事後又不肯對她明說,反而說那是會讓他們死得更快的毒藥?

  一旁不知何時走出來的藥鋪胡掌櫃也一臉詫異的看著老乞丐,從頭到腳打量著他,「老乞丐,你的病都好了嗎?」

  「好多了?」老乞丐點點頭。

  「這怎麼可能?」胡掌櫃立刻走上前抓起他的手診脈,接著嘖嘖稱奇,「真是奇了,你的脈象平穩不少,這是怎麼回事?是哪位高人治好你的?」

  「是神仙治好的。」老乞丐摸著花白的鬍子笑答。

  「哪來的神仙?你不要胡說,一定是有醫術精湛的高人幫你診治過。」胡掌櫃接著看向一旁的小乞丐,發現他也是神清氣爽,一掃原先的病氣,不禁問道:「小乞丐你說,是誰治好你們的?」

  這一老一少的乞丐,先前吃壞了肚子,接著又染上風寒,因為沒錢看病,只能一直拖著,病情越來越嚴重,不久前,老乞丐病倒了,大夥兒都以為他沒救了,沒想到不出兩天,他竟然像沒生過病似的。

  小乞丐摸了摸鼻子,眨著無辜的雙眼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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