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溫瑩兒低垂著頭,看著自個兒的手指。
與沈千秋相覷一眼後,白小木啟口再問:「玉夫人……還是沒醒來嗎?」
「嗯。」溫瑩兒悶悶的低應一聲。
白小木不解,「奇怪,以玉如意的醫術,他都能救活我了,為何會遲遲無法救醒自己的妻子?」
聞言,溫瑩兒抬首,「你沒聽過一句話嗎?醫者能醫身,卻醫不了死去的心,綾綾的心一定已經死了,所以才不想醒過來。」
綾綾受傷前對玉如意說的那番話,她已經從南宮原那裡得知,後來她追問官鳳翔後,也證實他確實曾應玉如意的要求,派人襲擊他們,配合他演那場戲。
綾綾一定是在氣惱玉如意竟然這麼欺騙她,所以才不想醒過來,剛開始時她曾經為此痛罵過玉如意,可是後來看到他對綾綾這麼深情,也不忍心再責備他了。
她不禁在心裡祈求道——綾綾,你快點醒來,玉如意已經很後悔了,你就再給他一個機會吧,這樣,她才有理由可以原諒官鳳翔……
「綾兒的心才沒有死去,她只是不小心睡得太沉了,我會叫醒她的。」玉如意走進廳裡,聽見溫瑩兒的話,臉色陰沉的反駁。
溫瑩兒仰起頭望向他,「我等你叫醒她,玉如意,可是能不能請你快一點,她都已經睡了兩、三個月了。」她好怕再這樣睡下去,綾綾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深知玉如意喜怒無常的性子,擔心溫瑩兒惹怒他,白小木連忙出聲緩頰,「玉如意一定會想辦法救醒他的夫人的,溫姑娘,你不要太擔心。」接著,她暗暗朝夫婿使了個眼色。
沈千秋立即會意,接下話,「玉如意,我們聽到消息,說你前陣子在杭州遭到一批殺手圍捕,所以特地過來看看你。」
玉如意勾唇冷笑,「是來看我死了沒嗎?看見我還活得好好的,你們很失望吧。」
聞言,白小木忍不住歎氣,「玉如意,你救了我,我們都很感激你,怎麼會希望你出事呢,你就非要曲解別人的好意才開心嗎?」
「現在看過了,知道我很好,你們可以走了。」他挑眉下了逐客令。
看到她和沈千秋緊緊想握在一起的手,他覺得異常刺眼,因為他想緊握著的那雙手的主人,此刻躺在床上沉睡著,對他不聞不問,相比之下,他們兩人的親密,讓他愈看愈怒。
見他安好無事,沈千秋與白小木一起站起來,準備告知離開,這時溫瑩兒突然出聲,「那個……玉如意,你能不能去金絲山莊醫治我爹?」
父親的病癒來愈嚴重,如今已陷入昏迷,再得不到醫治,只怕……
她其實沒有臉來求玉如意,因為就是二哥為了得到他身上的寶血,不惜買通一批殺手,還勾結了和他有仇的江湖人士,才會害得綾綾如今重傷昏睡不醒。
可是爹的病已經沒辦法再拖了,爹一生樂善好施,待人寬厚,她真的不忍心自己的爹就這樣病死。
聽見她的央求,玉如意寒冽如冰的眼神冷冷掃向她:「你要我去醫治你爹?」
被他陰冷的目光盯得背脊發寒,溫瑩兒連忙深吸口氣,回視他,「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可是我求求你,我爹他行善無數,從沒有害過任何人,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接著,她雙膝一跪,表情哀傷,「我知道是我二哥害綾綾到現在都還沒辦法清醒,可是冤有頭債有主,這些都是我二哥造成的,不是我爹,若是爹還在管事,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提到溫行潤,玉如意眼裡頓時佈滿陰鶩,「你以為我會饒過你二哥嗎?他的人頭我先暫時寄放在他身上,改日再去取。你立刻給我滾出無心軒,我不想再見到你!」
溫瑩兒不死心,「玉如意,看著綾綾一直昏迷不醒,我絕對不會比你好過,要是可以,我情願代她承受這樣的痛苦,若你一定要找人報仇,你只管衝著我來,我只求求你救救我爹。」
「我不會去救他的,你就等著替他收屍吧!」撂下這句話,玉如意陰怒的甩袖回房。
白小木不忍心的上前扶起低垂著臉,還跪在地上的溫瑩兒。「溫姑娘,你先起來吧。」
「若是我沒有帶著綾綾逃婚的話,一切就不會變成這樣了,都怪我……」溫瑩兒自責的低聲啜泣。
白小木不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輕拍著她的肩,給她力量。
第10章(2)
須臾,回房的玉如意突然又踅回來,改變心意,「若是把他抬到無心軒來,他還沒有斷氣的話,我就醫治他。」
「……」溫瑩兒抬目,遲疑不定的望向他,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旁的沈千秋連忙出聲提醒,「玉如意答應救你爹了,你還不快回去安排人手將他送到無心軒來。」
溫瑩兒驚喜的叫道:「玉如意,你真的答應要救我爹?」
「你還不走,是想等我反悔嗎?」他冷眼瞅著她。
「我立即就走,立刻就走!」她欣喜的跳了起來,快步離開,趕著要去通知金絲山莊的人,將父親盡快送來無心軒。
「玉如意,你怎麼會突然改變心意?」白小木好奇的問。
玉如意沒有心情回答她,不發一的再次回到寢房裡,坐到那張暖玉床邊,輕撫著南宮綾的容顏,低聲道:「你若是醒著,想必也會求我救溫瑩兒的爹吧?綾兒,等我治好了她爹後,你也該醒來了吧?別再跟我嘔氣了,你不想把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飛梭樓,不想背叛金絲山莊,都照你說的去做,我以後再也不會勉強你作你不喜歡的事了,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回答他的,仍是一片死寂。
夜涼如水,玉如意抱著南宮綾坐在窗邊,看著夜空上高懸著的圓月。
「綾兒,你看,今晚又是月圓之夜,你不是說過,以後每個月圓之夜都會唱歌給我聽嗎?上個月、上上個月、上上上個月你都食言了,這個月你又要食言嗎?」
南宮綾靜靜的依偎在他懷裡,玉如意已經習慣了她的不言不語,仔細替她拉好斗篷,裹著懷裡的人兒,不讓她受涼,接著他輕吻了她的額心,低柔一笑,「你不唱給我聽,那我唱給你聽吧,你聽聽我唱得好不好。」
他徐徐啟口,在她耳邊輕唱起那首聽了數遍的曲子——
「星兒亮,蟬聲啼,娘的心肝兒乖乖睡,夢裡有花也有糖,月兒亮,蛙聲鳴,娘的心肝兒快快睡,睡一覺,大一寸,將來長大嫁個好兒郎。」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旁輕輕哼唱著,唱到最後,他直接把臉埋進她的頸窩,哽咽的說:「我都治好溫瑩兒的爹了,你為什麼還不醒來,你還要氣我多久?」
自從上次跟她說出他小時候的恐怖經歷,現在只要再逢月圓之夜,他已不再狂暴得無法控制了,他的心病治好了,但他卻治不好她的心病,她情願深陷在黑暗中,也不願意醒來面對他。
秋夜的冷風刮進房內,讓她的小臉染上一抹涼意,玉如意舉目望了眼天穹上那輪皎亮的明月,慢慢站起身,將她抱回暖玉床上,細心的替她拉好被褥,又再踱回窗邊,任由寒涼的夜風吹拂著自己。
他現在已明白了一件事,原來為一個人死並不難,難的是那個活著的人,他必須日日夜夜在摯愛的煎熬中。
雖然他救活了南宮綾,保住了她的性命,可是不言不語、無知無覺的她,與死又有何異?明明他每天都能看著她,擁著她,可是他們兩人的心,卻相隔得如此遙遠,遠到他根本觸碰不了。
若是時光能重來,他情願那把劍是插在他的心口上,而不是她,他懊悔的將臉埋進掌心,這時,突然聽到很輕很輕的歌聲——
玉如意全身一震,驚疑的徐徐轉過身,一個身著白色單衣的人兒,赤足佇立在他身後,窗外透進來的皎潔月輝,照亮了她的臉,她幽黑的雙眸專注的凝視著他,歌聲正從她微啟的唇瓣中輕逸而出。
「……綾兒。」他恍如在夢中般低喃,小心翼翼的朝她一步步走過去,唯恐驚醒了這場夢。
當他來到她面前時,他微顫的伸出手,輕觸著她的粉頰,發現她真的是活生生的南宮綾,他激動得緊緊抱住她。
「綾兒、綾兒,你終於願意醒來了,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多久了嗎?」他抱著她,頓時像受盡委屈的孩子般,淚濕面頰。
南宮綾眨了眨眼,似是有些不解,接著緩緩抬手,輕輕環抱住他的腰,任由他的上,沾濕了她的臉和衣襟。
「你進來做什麼?出去。」南宮綾上前想趕走那個厚顏無恥、跟她進浴間的男人。
「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裡,都是我每天抱著你,幫你洗浴,那時你可是乖乖的讓我抱著呦。」玉如意涎著笑說。
「我現在醒了,可以自個兒來,不用你再……啊——」拒絕的話才剛出口,南宮綾便低呼一聲,整個人被玉如意攔腰抱起,走向浴池,「你說過不勉強我做不想做的事,你又在騙我嗎?」她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