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天如果爸爸不耐煩和這些人混,『黨主席』自己退黨再去組新黨都有可能!」樂雅笑了出來。
「嗯,或許等我下一次回國,也應該申請入黨共襄盛舉一下。」他半真半假地道。
他常覺得奇怪,為何阿比塞爾那樣嚴厲冷酷、居心險惡的男人,竟然養得出一個如此天真純美的女兒!
點點金芒從樹梢篩落下來,成為她最美的裝飾,看起來更像個無憂無慮的天使。
「你不喜歡我父親。」樂雅退出他懷抱,負著手打量他半晌。
霍德心一跳。每每當他覺得她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時,她就會突然冒出一句讓他一驚的觀察。
「你這麼說的依據是……?」他故意問。
「不為什麼,就是感覺。」她輕快地旋了一圈。
「感覺是全世界最不可靠的東西。」他輕笑。
樂雅又轉回來,偏頭看著他,霍德兩手盤胸,索性和她對看。
那雙清亮明媚的眼眸,竟然和剛才那隻大白貓有點像。他再一次覺得,或許自己不該輕敵才是……
最後,她笑了起來,拍拍他的臂膀,然後轉身走開。
「放心!這個世界上不喜歡我父親的人很多,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不會介意的。」
霍德跟了上去,並決定他們談夠阿比塞爾了。
「你們會留下來吃完晚餐再走嗎?」
「應該不會吧,為什麼問?」她跳到他面前倒退著走。
「如果你們現在就要離開,那我先在這裡向你道別了。我明天就要離開勒裡西斯,這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她的步伐停下來,眼中立時浮出一層悵惘。
「你要走了……那今天有什麼約會?」
「只是一個從尼泊爾來的朋友約我一起吃飯,我算是幫他接風兼餞別吧。」他露出一個白牙閃閃的笑容。
她的水眸一亮。「你是說,那個尼泊爾的弄蛇人?」
「我跟你說過這個人嗎?」他當然跟她說過。
「你當然跟我說過!」
「既然如此的話,你想不想順便見見他?」餌丟出去。
魚兒的俏顏露出一絲猶豫。「我媽他們還在等我……」
「吃個飯要不了多少時間,我們就約在城西的印度餐廳。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飯後我可以送你回家。」線慢慢收緊。
她很想去,真的很想,可是……
「這樣會不會太冒昧了?」魚兒猶自掙扎。
霍德輕觸她的臉旁。他告訴自己,這是因為碰觸可以拉近人與人間的距離,而不是因為那張香滑軟嫩的鵝蛋臉讓他的指尖癢癢的,非碰她不可。
「出來走天下的人,沒有人會在意這種小節的。」該收網了。他瞄了下腕表,「不過,如果你還有其它事要忙的話,我也不勉強,再見。」
身後的小魚兒眼睜睜望著他走開幾步,再回頭望望父母的villa……
「等、等一下!」
咬餌了。
他停下長腿,看著魚兒雀躍地游了過來。
「我和你們一起喝杯咖啡再回來,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她攀住他的手臂,滿臉都是開心的笑容。
他輕吻她的鼻尖一下。
「沒問題。」
然後,阿比塞爾的女兒,就此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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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比塞爾家的小公主失蹤了,所有人霎時鬧得人仰馬翻。
派駐在他身邊的侍衛隊猶如被人打了一記耳光,更何況他的長子還是他們新升任的分隊長。
剛陞官的諾蘭立刻成立專案小組,和警方聯手偵查,侍衛隊以最高且最迫切的案件偵辦此事,幾個垂頭喪氣的隊員如今只想盡快找回小姐以挽回顏面。
多亞、洛提、艾莫和警政高層也在司法部長府邸穿梭。由於狀況還不明,綁匪尚未提出任何要求,整件事被列為高度機密,任何人都不得輕易洩漏。
菲雨不願讓人在秘魯考察的二兒子擔心,所以目前尚未通知他。
諾蘭、西海、費森與所有調查幹員詳細過濾飯店的監視影片,非但一無所獲,最關鍵的倒數兩個小時影片竟然失蹤。他們只能密切訪談所有可能的目擊者,試圖找出究竟是誰帶走了他們的小公主。
菲雨站在女兒的臥室裡,看著長窗外明朗的天空。太陽融融地灑在身上,她卻覺得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陰冷。
三天了,如果只是尋常的綁架,綁匪早就應該提出要求,但他們沒有接到任何電話。
每一個小時過去,就代表著女兒生還回來的機會又少了一分。她完全不敢想像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只能用雙手把自己抱得緊緊的。
一個寬暖的胸膛從身後抱住她。
她倒入丈夫懷裡,把臉埋進他的頸窩間,終於忍不住啜泣。
「塞爾,我好怕……」
阿比塞爾緊緊摟著妻子,輕吻她的髮絲。他的臉龐卸下嚴峻,露出深深的疲憊。
這幾天下來,他們兩人都感覺自己彷彿老了幾百歲,但是他不能倒,也不會倒,他的妻子和女兒都需要他。
他從各種險惡的環境生還過,躲過無數次的暗殺,甚至不畏迎面而來的槍火,那是因為面對這一切強橫的人是他自己,他可以無懼。
但,他的女兒……他疼若性命的女兒……
「諾蘭已經找到幾位目擊證人,正在畫那個人的畫像,等一完成之後,各單位都會收到畫像,警察會全面去清查。」阿比塞爾低沉地安慰。
菲雨連忙從丈夫懷中抬頭。「那些壞人如果知道警察在找他們,樂雅會不會有危險?」
阿比塞爾搖搖頭。
他沒有說出來的是,只有傳統綁架,綁匪發現警察已經知情,才會考慮撕票,但這不是一樁典型的綁架案。
帶定樂雅的人很可能要的不是錢,所以他們若不是現在已經殺了她,就是會留著她直到他們的目的完成為止。
「媒體那裡的消息依然被封鎖,各警察單位也只會以緊急的通緝犯名義去找人而已,我們會盡量控制情勢。」
菲雨聽著丈夫低沉的安慰,心一緊,枕回丈夫肩上閉著眼。
「我不在意他們帶走我,為什麼是帶走我們的孩子……」
「我在意!」擁著她的懷抱緊了一緊,阿比塞爾把臉埋進妻子發裡,低聲道:「無論誰被帶走,都不可以!你們都是我的生命。」
菲雨伏在丈夫懷裡痛哭。
他們共同攜手渡過多少難關,難道這一關真的會過不去了?
房門響起輕輕的敲叩,大兒子英挺頎長地站在門口,和父親幾乎是同一個翻版。
「嫌犯的畫像已經完成了。」諾蘭沉靜地道。
經由目擊證人指認,樂雅是被兩個男人帶走的,她那時的神態跟兩人有說有笑,所以沒有人懷疑她不是自願的。
其中一個較高大的男人,奇怪的是沒有人見過他的正面,他總是走在人的視線焦點之外。另外一個是四十出頭的南亞人,相貌被目擊得較清楚,完成的畫像就是這名中年男子的。
「把它發下去吧。」阿比塞爾沒有回頭,只是低沉地道。
「是。」
頓了一頓,他走了進來,在父母的身旁站定。
「媽。」
連聲音,閉著眼睛聽,都會以為是他父親在說話。
菲雨從丈夫懷中抬起頭,看著一老一少的兩個男人,就像看著兩個不同年紀的阿比塞爾同時站在她前面一樣。
「我知道你們都很擔心,我也很擔心。」諾蘭輕柔地按住母親的肩,「不過,樂雅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嬌弱。她從小就聰明機靈,只要對方沒有……她一定會盡量拖延時間,直到我們找到她為止。」
阿比塞爾低頭對妻子微笑。「沒錯,你不要忘了那小丫頭是讀什麼的。她可是連續三年都拿第一名。」
菲雨深深吐吶一下,然後伸手撫向兒子的臉,對她最愛的兩個男人淺笑。
是的,樂雅雖然不像父兄都從軍,不甘示弱的她就讀的卻是政治戰略大學。她的主修,是心戰系。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誰從小就懂得用心理戰術替自己免除屁股挨揍的命運,非這滑溜的小妮子莫屬。
她一定會運用各種方式活下去,直到父親和哥哥把她救出來為止!他們必須如此相信。
第四章
樂雅倏然睜開眼睛。
隨即後悔自己的魯莽,因為眼前的一片昏花引發劇烈的偏頭痛,她立刻閉上眼,並捺回一聲呻吟。
再一次睜開眼時,她比較小心一些了。
先撐開一條縫,確定刺骨的頭痛已經和緩一點,然後慢慢地全張開。
她在一間臥室裡。
她茫然地坐起來。這不是她的臥室。她的房間沒有這種巨大的四柱床,只有父母房間有,可是這也不像她父母的床。她努力想回憶發生了什麼事,腦子裡卻像被一團棉花塞滿了,整個糊成一片。她再試一下,突然來襲的偏頭痛讓她閉了閉眼,暫時放棄嘗試。
她改為觀察自己的所在處。
四柱床兩側的床簾都垂了下來,只有床尾的那一面微微撩開,將她包裹在一個巨大的蠶繭裡。她悄悄掀起一角側邊的床帳,只看到一點點落地窗。窗上的布簾也放了下來,不過從光線判斷,外頭應該天黑了,目前全靠房間的主燈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