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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凌淑芬

  煙頭擰熄,彈掉,隨意的動作自帶著一股率意的灑脫。男人微挺直腰,對她伸出手。

  那隻手掌探進了夜色裡,樂雅盯著它片刻。

  那是一隻很好看的手,手指粗大強健,掌心寬而厚實,指腹的老繭說明這隻手屬於一位善於勞動的主人,古銅的膚色則說明了他勞動的地方經常在戶外。

  樂雅只矜持了兩秒鐘,終於款款走過去,只有他一半大的纖掌偎進厚手裡。

  男人的大手逐漸施力,一點一點地,將她帶近自己身體,女孩也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月光讓她的玲瓏嬌艷盡現眼中,沐浴在銀華里的她,彷彿從未知深處飛來的月之精靈一般。

  終於近在咫尺,她依然立在光暈中,他依然藏在暗影裡。

  「看我抓到了什麼。」他慢條斯理地低喃,嗓音如低音鼓一般,醇厚卻危險。

  樂雅仰頭看他半晌,終於輕歎一聲,投入他的懷裡。

  驚人的體熱瞬間包裹住她。她在他懷裡了,真好。

  「你怎麼還沒睡?」半晌,她讓自己從他的懷裡退開一小步。

  男人對這個距離很不滿意,又把她拉進懷裡。她終於不再掙扎,溫馴如一隻小貓般蜷伏在這寬廣的懷中。

  她喜歡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聞著從他身上散發的男性氣息。她喜歡他的一切。

  在男女之事上她依然青澀,她知道他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一些「什麼」,而不只是單純的吻和擁抱。

  他們每一次的相會,最後總演變成熾烈而飢渴的大火。如果他是個心思苟測的男人,她早就被他吞吃入腹了。但是他從來沒有。

  他彷彿看出她還沒準備好,即使已經用吻與熱烈的愛撫將她撩撥得意亂情迷,即使他自己也脹熱得疼痛,他依然放開她,讓她回到自己安全的小窩去。

  霍德永遠不會傷害她。她是如此地相信著。

  他的力量,足以徒手扭斷她的腰,但他永遠不會傷害她——肉體上。

  心靈上,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終有一天,要為這飄泊的浪子心碎。

  是的,樂雅很清楚自己留不住一個這樣的男人。

  張開的手掌是抓不住風的,而,一開始,不就是他如風的個性吸引了她嗎?

  他們的初識,是在她的一位大學女同學的家裡。

  當時她們幾個姊妹淘到女同學家慶生,不需要多久就注意到在園子裡悠然穿梭的那位園丁。

  老天,那真是全世界最性感的園丁。

  樂雅從小被帥哥包圍,並深深相信自己對美男免疫了。這世界上還有誰俊美得過西海哥哥?論英姿煥發也少有人比得過大哥諾蘭,瀟灑率性更非思克莫屬。

  直到看到霍德之後,她才知道自己錯了。原來男人還有另外一種典型,跟外表的俊美與否無關。

  後來她才知道,那叫做「性感」。

  是的,霍德絕對不是個英俊的男人,但是他全身每一吋都性感到破表。

  「很贊吧?他是園藝公司派來的園丁,每個星期來一次。」女同學跟她們一起趴在窗台上,吃吃地笑著。

  他高偉而強壯,園藝剪刀在他的手中有如玩具一般。他的全身上下都是肌肉,手臂和大腿一條條的肌理紋路,讓人垂涎欲滴。那些肌肉並不是健身房練出來的很誇張的線條,而是靠勞力為生的男人才有的精實之姿。

  他的頭髮並不算短,發尾碰到衣領,狂野散亂,還點綴著汗氣的濡濕。大腿把牛仔褲繃得緊緊的,寬闊的肩膀幾乎將襯衫撐破。

  他的每一吋看起來都是男人,幾個女孩湊在一起嘰嘰咯咯的吃笑起來。

  吸引樂雅的卻不是他強壯、充滿男人味的外表。

  他身上有一股明確的自信心,讓他的每個舉動都更加吸引人。

  他的眼角餘光瞄到二樓一群犯花癡的少女,並不感到彆扭,反而愉快地向她們揮了揮手,回頭繼續工作。

  他修剪庭樹的方式輕鬆而隨興,有一名跟他一起同來的園丁年紀較大,似乎是他的老闆,走過來對他叨念了好幾句,好像在教訓他什麼。他嘴唇一撇滿不在乎地笑笑,然後等那人走開,自顧自做他自己的事。

  念了幾次之後,那個老園丁氣憤地走開來,似乎對他徹底放棄了。他轉頭對那名園丁的背影聳聳肩,一副「來咬我啊」的樣子,樂雅看得忍不住笑出來。

  那間園藝公司是契約工,來她同學家進行一個星期的維修工程。那天晚上,幾個女孩就睡在同學家,樂雅也不例外。

  在他們第一個相識的夜晚,跟今天差不多,她睡不著,去院子走走,然後遇到了出來抽煙的他……

  就像開啟了某種奇怪的緣分,她又在其它幾個地方遇見了他,朋友家、同學家、某間餐廳,他總是在幫那些地方照顧園木,總是找個角落躲起來抽煙,總是遇到出來散步的她……

  他說他叫霍德,和她大哥一樣,都是二十八歲。

  他是個飄泊者。總是在世界各地旅行,錢花完了,就回來工作幾個月,等賺夠了錢之後就離開,週而復始,踏遍地球各個角落。

  同樣常旅行,他和二哥思克又不相同。思克與其說是熱愛旅行,不如說只是把它當成達到目的的一個過程,他的最終目標是去世界各地研究奇花異卉,但霍德卻是真正飄泊的一隻孤狼。

  一切都發生得如此自然。他們談話,聽他說許多他在世界各地的見聞,然後漸漸的,指尖的輕觸,手與手的相挽,擁抱,親吻,他們是如此迅速而熱烈地戀愛著。

  「要不要一起來看看?」他總會這樣有意無意地引誘她。「我說的再多,都不會有你親自看的一眼真實。」

  一開始她都是當玩笑,聽聽就算,淘氣地對他吐舌頭道:「不要,我會想念我爸和我媽,然後我會一直哭一直哭,過不了三天你就會想把我打包丟掉了。」

  「我永遠不會丟掉你。」他專注的眼神,總是讓人心怦然。

  漸漸的,他們對彼此的愛戀加深,他的邀請,越來越像無法抵抗的誘惑。

  或許,她會喜歡和他一起去旅行,跟他一樣,隨遇而安。或許她可以克服自己戀家的毛病。

  但是一切都進展得如此之快,她有些彷徨。

  她習慣被高大強壯的男人包圍,她家裡就有三個,其它叔伯大哥們更不知凡幾,但霍德是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品種——神秘、性感、危險,像捕蠅草之於昆蟲一樣的難以抗拒。

  可是,像他這樣的孤狼,即使要一段關係,也是暫時性的,他的腳步不會讓任何人牽絆。她有勇氣為他拋下一切嗎?

  最重要的是,他笑過她是一朵溫室裡的花,而她也真的是。帶著這樣的一朵花上路,如果最後他覺得她縛手縛腳呢?

  如果他不再能負荷她,有一天她終將心碎。

  生平第一次動心,就是這樣一個謎樣的男人。他牽動了她的每絲心緒,讓她無時無刻無法不想他。

  「你會在首都停留多久?」她倚在他懷裡輕問。

  「我錢存得差不多了,大概下個星期就會走了。」霍德的臉埋進她發間,深深吸嗅她甜美的體香。「要不要一起來?」

  她停頓一下,最終,還是悵惘地搖搖頭。

  以前,他通常是等她回絕之後,低笑地逗弄她幾句,然後抓抓她的頭髮,像拂亂貓咪的毛一樣。

  今夜的他卻不同。

  他的黑眼微微一瞇,突然用力將她鎖在他的懷裡。

  「啊。」樂雅輕呼,腰被他勒得幾乎折斷。

  她的手緊貼著他的胸膛,結實的肌肉在古銅色的皮膚下滑動。

  他低下頭,輕啃著她的耳垂,誘惑地低語,「跟我一起來吧,小花……如果你不喜歡,我隨時可以送你回來……」

  樂雅的嬌顏暈紅,前額抵著他的肩膀。一根長指抬起她的下顎,她抬起頭,扇形的睫毛如蝶翼般翩翩顫動。

  低沉的一聲輕歎在她耳畔盪開,然後,一道灼熱的唇覆在她的唇上。

  熱度直接從他們貼合的唇,一路迸放,輻射到他們相貼的每一吋。他的舌飢渴地鑽入她的齒間,一如他的人一樣強勢堅定,完全不讓她的每一絲肉體心神有抽離的空間。

  溫存的輕吟從她的唇間逸出,更挑動了他男性的掠奪本能。他的寬掌貼住她的腰,不滿足地隔著薄薄的布料滑動,她的肌膚滑膩,絲料滑膩,擁著她就像擁著一匹上好的絲綢,讓他整個人可以墜在其中而不願抽身。

  「跟我來……我們一起探險世界……」他的唇移到她的眉眼間,吻著她顫動的長睫。

  「我還要上課……」她父母的隨扈一定在某處巡守,隨時會冒出來,然後撞見她鎖在一個男人懷裡……

  但她的全身像著火一樣,無法抗拒他。

  他就像是一個迷離的夢境,讓人完全不願意抽身。

  他的唇移向她的鼻尖,再滑往她的頰畔,輕咬一下她玉白柔嫩的耳垂,她全身一顫,不由自主地緊偎向他。

  他的前身感覺到她火熱的溫度,一個充實的硬挺越發突出。她再天真也知道那是什麼,而這個事實只是讓兩人的體溫都不斷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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