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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雅在濃密的森林間盲目地奔跑。
跑……快跑……跑得遠遠的……
她的臉色慘白,雙眸因過度的驚恐而失去焦點。求生的本能只告訴她:要跑!拚命跑!
「媽的,讓她逃了!人呢?」
「快找!沒找到我們都不用活著回去了!」
追兵的聲浪隱隱約約從樹林裡透出來。
她的全身只穿著一件薄薄的連身裙,是她平時睡覺時穿的衣服。深夜的蟲蟻無情地叮咬著她柔嫩的皮膚,大口大口吸取她已流失許多的鮮血。
必須跑……不能被抓住……
她的腦子不願意去回想之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可怕的鉗子,好幾隻手的壓制,極端的痛楚……
不行,不能想!要跑!
她茫然地抱著受傷的右手,任血跡一股一股地流在身上。有人拿著條布胡亂地將她的傷口裹起,然後想對她……
但是洛揚帶了另一群人衝了進來,人數雖然較少,卻比較強悍。在兩批人馬的衝突之中,洛揚對她大喊:「快跑!」她不及細想,赤著足衝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在哪裡了。小時候她曾經來過這附近。
沒有人可以想得到,霍德他們會藏在這裡。他們的大本營外觀,竟然是一個氣象資料收集站,而且是真正運作中的國家級氣象資料收集站。
霍德吸收了整個氣象站的人員,然後把總部蓋在氣象站的後面,沿著山而建,有一大半的建築物躲在山壁裡。就算之前有人來盤查過這個氣象站,都不會對它的外觀和值班工作人員感到懷疑。
樂雅的手部劇痛,過度失血讓她越來越蒼白,整個人有如月光下一道森林裡的幽魂。
「有沒有看到人?媽的,回去放狗!」
追兵的聲音已經離她越來越遠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她終究算錯了,沒有人保護得了她,連她也保護不了自己……
她是那樣的努力……
其實她根本沒有外表上展現的那樣柔弱,她只是讓自己「看起來」很天真而已。
從第一個晚上發現霍德是一切的主謀者時,她的心沉到谷底。有一下子她整個腦袋都空了,慌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但她是阿比塞爾和菲雨夫人的女兒,冷靜理智的天性本來就藏在她的基因裡。驚慌的那一瞬間過去之後,她開始思考。
當務之急,她必須先確保自己的人身安全。不管她樂意與否,霍德依然是這些人之中她唯一能信任的。
有什麼方式能讓霍德心甘情願地保護她呢?
從兩個人交往開始,她就注意到霍德對她的特殊情結,他既輕視她的天真,卻又不由自主的被這個特質吸引。
為此,她這些日子以來將「天真純美」發揮到淋漓盡致——外表看起來開心、依賴,每次見到他只有滿滿的信賴和笑容。
她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都擊在他對她的憐惜。
她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要讓綁匪把你看成一個「囚犯」,而是一個「人」。
如果你只是個「囚犯」,綁匪可以很輕易地在心裡將你的人格特質去除,那麼當他們必須殺害你,或對你動刑的時候,他們可以輕易地無動於衷。如果你在他們心裡是一個「人」,當他們要傷害你時,他們會比較猶豫。
所以她跟霍德說了許許多多跟她有關的事。她的童年,她的成長,她的朋友,最重要的——她的父母。
霍德對她的恨起源於對她的父親。所以她幾乎不提「阿比塞爾」這四個字,而只是「我爸爸」,「我媽媽」,「我哥哥」。她讓他感覺這只是一個家人的稱謂,沒有名字,漸漸熟悉這些人不同的層面,在潛意識裡灌輸他「這些人其實也都是普通人」的思想。
她應該是成功的。
一開始只要她提到她家人,他就會說一些嘲諷的話,但她一臉天真的樣子,彷彿不在意或沒聽懂,只是有意無意地提兩下。漸漸的,他會聽,然後聽到小時候她怎樣調皮,可是每次惡作劇完都能抽身而退,反而是逃不掉的二哥被處罰,他甚至會露出一絲絲笑意。
然後是最難的那一點——性。
在第一個晚上她就想過,如果爸爸和哥哥不能及時把她救出去,她應該躲不掉。
這是她的第一次,但是生死大事擺在眼前,少女的矜持微不足道。
她的母親是朱菲雨,勒裡西斯女權運動的推動者。她沒有處女情結。
如果這種事免不了要發生,那麼就要她自己來選擇一個最不痛苦、傷害最輕的方式。
她沒有預料到的是——她竟然漸漸的在這個過程裡感到愉悅。
可是,霍德終究也救不了她……
為什麼呢?她千般盤算,小心翼翼,為什麼還是這樣的結果?
爸爸,樂雅真的很努力了!很努力很努力活下去,等你和哥哥來救我……
她的腳陡然一滑,整個人虛弱地輕叫一聲,直接滑落陡峭險峻的山坳裡。
樂雅昏蒙地躺在泥土地上,感覺身體被許多尖銳的枝椏刮傷。但是她好累……她動不了了……
她無意識地睜著眼,靜靜躺在谷底深處。感覺陰涼冷月慢慢地移動,東方漸漸發白。感覺太陽終於取代了月亮,重新主宰這個世界。
感覺冷。感覺無助。
然後感覺神智慢慢地飄離她的身體,整個人變得好輕好輕,連痛楚都變輕了……
爸爸,媽媽,大哥,二哥……我終於可以飄回你們身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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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德心焦如焚。
除此之外,他還感到恐懼。
他不曾如此恐懼過,即使早年為自己的生存時都沒有。
加那帶著人窩裡反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傳到他身邊,那該死的航空公司卻沒有更早的機位換給他,最後他向一位法國富豪借用私人飛機,直接飛回來。
他知道此舉無疑太過招搖,但是他什麼都顧不得了。
他無法想像自己若來遲了,而樂雅落在加那手中的景象。
他只留了一部分的人手在那個氣象站,不過這些人都是個中好手,應該還可以抵得過一時,可是要他們拿出命來拚,他不敢期望。
這些亡命之徒,說穿了只是拿錢辦事的人而已。他的錢買到他們的暫時忠誠,但他不確定有多少人被加那反收買。
即使他們沒收加那的錢,也不見得願意為了他頑強抗衡到連生命都不顧。
他唯一能完全信賴的是洛揚,也就是一直以來守在樂雅門外的右守衛。洛揚那幾個弟兄欠他一命,他們會誓死完成他交辦下來的任務。
但是,洛揚那群人的力量有限……
霍德和他從其它地方調來的人手在山腰處會合,然後一舉攻向氣象站。
這場混戰一定已經引來基頓耳目的注意,他必須速戰速決!
在槍林彈雨中,他終於和洛揚碰頭。
「樂雅呢?」他一把揪住洛揚的手臂問。
「加那的人抓住她,動了一點刑……不過我們衝進去搗亂,她乘機逃了……」洛揚看起來一臉愧色。
動了一點刑?霍德的心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掐住,扭絞。
「她往哪裡跑?」他毫不拖泥帶水的問。
「右邊峽谷的方向。」
「你接手!」霍德連想都沒有想地往外衝。
從小無數次被丟在森林裡,自己找路出來,他早已練就了追蹤的身手。
一整個白天的混戰,讓她的行跡被破壞許多,不過他還是從她赤足的腳印、勾破的衣物纖維,一點一滴尋向她奔逃的方向。
樂雅的腳步虛浮不穩,而且找到的衣物纖維沾著血跡。
樂雅,樂雅,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不論加那對你做了什麼,我發誓我會百倍千倍的回報在他身上,我發誓!
數不清搜尋了多久,可能是一小時,也可能是一輩子,太陽堪堪下山的那一刻,他終於見到一排的灌木叢中間有一處破損——下面直通一個接近垂直的山谷。
霍德撿起一片勾在灌木叢上的裙擺,所有的血色從他臉上流失。
「樂雅?樂雅!」他不顧天色,整個人連滾帶滑地衝下去。
枝葉勾破了他的衣袖,劃傷他的皮膚,他渾然無覺。
她了無生息的雪白身影終於出現在他眼前。
霍德的心被狠狠地劃開,淌血。
他跪在她的身旁,輕觸她的臉。她全身都好冰,還有血,為什麼有這麼多血?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出血的地方——她的右手。看清了傷勢,他用力閉了閉眼,第一次知道心痛會讓一個人完全麻痺。
加那剪掉她的一截小指……
「寶貝,是我,我來了……」霍德小心地將她抱進懷裡,臉頰貼著她雪白的臉頰,不斷吻著她緊閉的長睫毛。「對不起,寶貝……我不知道他會……我回來了,一切都沒事了。」
他顫抖地將她抱進懷裡,開始找路回到上面去。
「別怕,你馬上就不會痛了,我送你到醫院去。我不會讓你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