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沒有要復合的意思,為什麼還要約我出來?」
方言歡本能地往外看去,說話的女人很有一股古典美,精緻的臉上滿是幽怨,語調卻是惱怒的。
偷聽是很不禮貌的,方言歡告誡自己,收回視線,但是剛跨出的步伐又因男人的聲音縮了回來。
「如果讓妳誤解了,我道歉,但是我約妳在這裡見面,只是想當面告訴妳,請妳別再打電話到我公司,這樣讓我很困擾。」男人的嗓音醇厚、平和,但是每個字都冰冷到極點,不留一點餘地。
方言歡不由得又看向露台,但因角度的關係,只能看見一道有著挺直鼻樑的瘦削側影,以及那一身象徵菁英階級的手工西裝。
不知道這男人的正面是什麼模樣,她忍不住想道。
「東禹,」古典美人又放軟了姿態,聲音柔情萬千。「我知道當時是我提出分手的,可是我現在後悔了。分開之後我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不需要什麼名分,你不愛我也沒關係,我只想要待在你身邊,我發誓,不管你現在的女伴待你如何,我一定會對你更好……」
沒有用的,這個男人不吃這套。
這個想法蹦出,方言歡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她連男人長怎樣都看不清楚,哪來這種古怪的論斷?
只見男人在聽過一大串深情告白之後,微抬手腕看了看表。「對不起,妳說完了嗎?我很忙。」
簡潔有力,夠絕情。
方言歡憐憫女子的同時,不得不佩服男子的冷硬。
要是她以前甩男友的時候也有這種無情的魄力,也不會每次在分手之後都要為對方的糾纏頭痛不已。
「你……你好過分!」自己的委曲求全、低聲下氣竟得到這樣冷漠的回應,古典美人的臉色在瞬間變為憤恨,毫不遲疑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往前一潑。
嚇,居然是傳說中的潑水畫面!方言歡猛地倒抽一口氣,但及時摀住自己的嘴。
教她更詫異的是,男人竟一動也不動,毫不閃躲地任冰水落在他臉上,然後才拿起桌上的餐巾,緩緩擦拭自己。
是她眼花了嗎?方言歡覺得自己似乎看見他的唇角微乎其微地輕扯了下,彷彿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男人?
「祁東禹,算你狠!你放心,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古典美人抓起包包,氣憤地站了起來。
「謝謝,保重。」
唉呀!方言歡齜牙,替那女子暗暗喊痛,那樣淡漠的語氣可比什麼都不說來得更有殺傷力。
果然,古典美人的眼眶在瞬間紅了,高跟鞋用力一跺,恨恨地走開。
啊,糟!窗後的方言歡躲閃不及,當場跟女子打了照面。
「這、這窗簾的質料不錯……」方言歡摸著一旁懸掛著的布料,不自然地乾笑。
幸好古典美人只是遷怒似地瞪她一眼就離開,方言歡鬆了口氣。果然偷聽這種壞事不能做……
她下意識地又往窗外看,呼吸卻驀地一窒。
仍坐在露天座位上的男人,不知在何時,已經轉過頭對著她。
他與她的距離,大約只有兩公尺。
那是一張不太容易形容的臉龐,說不上超級英俊,可是又難以否認其魅力。
他的皮膚是淡淡的麥芽色,雙頰略偏瘦削,使他的輪廓顯得比一般人深刻、立體。原本這樣稜角分明的線條會讓人顯得粗獷,但是偏偏他的五官組合起來,又給人一種儒雅、斯文的錯覺……
會選擇「錯覺」這兩個字,是因為那雙狹長的眼睛裡,正閃爍著一種猶如掠食者的銳利光芒──真正斯文的男人,絕不會有這樣的眸色。
而他正在打量的,正是她。
方言歡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神能有這麼大的威力,在他的注視下,她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彷彿連心底最深處的、最陰暗的秘密都被他瞧得一清二楚。
她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慌,想逃脫,卻又矛盾地被那磁石似的黑眸深深吸引,無端興奮又心悸。
男人的目光,她經歷得多了,但是為此而心慌意亂,卻是頭一遭。
忽地,光芒隱去,他的眼眸已成平靜無波的深井。
「小姐,有事?」
沈穩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方言歡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正失態地盯著人家猛瞧,經他這麼一問,即便她平時不是個容易臉紅的人,此時也不免赧顏。
「我、我只是路過……抱歉,不打擾了。」扔下話,方言歡有些倉皇地走開。
回到一樓時,方言歡已恢復鎮定。
是她的想像力太豐富了吧,不過短短幾秒的視線交會,哪來那麼多古古怪怪的感受?肯定是幻覺。
方言歡一面告訴自己,一面走向等著她的小茹。
但她一坐定,就看見那個男人在她之後也跟著下樓結帳,然後毫不眷戀地邁出咖啡店的大門。
「小茹啊……千萬要記住,妳可以為中東戰火下的孤兒寡母哭,可以為非洲的百萬饑民哭,甚至可以為街上的流浪貓狗哭,就是不要為了男人掉眼淚,不值得。」
「方姊,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小茹一頭霧水。
「啊?」方言歡回神,把視線從門口拉回。「沒事沒事。」她哈哈一笑,當下就決定將剛剛的事──包括那個男人,拋在腦後。
為這種純屬偶然的小插曲傷神,不是她的作風。
那是方言歡第一次遇見祁東禹,他在她的心上,只停駐了短短幾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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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家新開張不久的回轉壽司店裡,坐著三位相當引人注目的顧客。
女性目光的焦點,是第一位容貌俊秀、比偶像明星吳尊還帥上幾分的年輕男子,男性顧客所注意的,是第二位杏眸豐唇、妖嬌美艷不輸林志玲的美女,至於投向第三位的視線,則完全是另一種性質──
大家都想不通,那樣一個頭髮用原子筆胡亂盤起、衣服縐巴巴的眼鏡女,怎麼會跟另外兩位時髦出眾的俊男美女坐在一起?
然而三位當事人似乎早習慣週遭的目光,旁若無人地吃飯、聊天。
「七年級女生的復原能力果然快得驚人,我們店裡的小茹現在正跟一個新進畫家打得火熱,距離她為初夜哭得死去活來才兩個星期咧……」方言歡在小盤中又添了一些哇沙米。坐她左手邊的男子是她的室友兼好友周均嵐,坐她右側的則是高中時候就認識的死黨呂飛絮。
「應該算妳開導得成功吧,羨慕的話,何不自己也交個男朋友?」周均嵐天性溫柔,連取笑朋友時也不會讓人感到絲毫惡意。
「不必了,戀愛這種東西還是留給其他有緣人吧。」根據她以往的經驗,談戀愛麻煩得要命,不但得不時配合、討好另一人,又得忍受對方的佔有慾加嫉妒心,還不如自己一個人自在逍遙得多。
「那麼多餐廳給妳選,幹麼找家食物會跑來跑去的店?」呂飛絮牛頭不對馬嘴地插話,眼看輸送帶上自己相準的那盤鰻魚握壽司被別人率先取走了,厚重眼鏡上方的細眉擰了擰。
「花錢請妳吃飯還挑!」方言歡沒好氣。「小呂啊,不是我愛說,妳成天把自己關在那棟老房子裡,跟世界完全脫節,都快變成人家說的奼女了!」以寫作維生的呂飛絮,最高紀錄曾兩個月未踏出父母留給她的房子一步,要不是方言歡每隔一陣子威脅利誘逼她出門,恐怕她死在屋裡都沒人發現。
「宅又怎樣?又不犯法。」
沒心沒肺的女人!方言歡翻了翻眼,懶得再勸,小呂是怪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唉,連剛從學校畢業、思想保守的小茹都已經有了第二個男人了……」思及此,方言歡不由得一陣沮喪。她要何年何月才能擺脫處女之身?
「妳太挑剔了。」周均嵐說。
「她那應該算是一種病態的性潔癖。」
「妳才有病咧!」方言歡橫了一眼嘴裡塞滿鮮蝦手卷的呂飛絮。
她的男友一號有口臭,接吻過一次之後就出局,男友二號汗腺太發達,渾身的異味自然不在考慮之列,三號的體毛濃密度直逼狒狒,光是看見他赤裸的上半身就讓她冷了下來。至於後來被她發現已經訂婚的第四號,其實是最接近本壘的一個,但是一見到他那不是特別美觀的生殖器官,她的「性致」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也幸好什麼都沒發生,她可不想糊里糊塗當了人家的第三者。
交過的男友沒一個讓她獻身成功,能怪她嗎?
「我又沒要談情說愛,只是想找個人嘗嘗禁果的滋味而已,有那麼難嗎?」儘管早已不再憧憬愛情,她對情慾世界仍是非常好奇。
「要滿足妳的性飢渴只有兩個辦法。」總算等到自己喜歡的鰻魚握壽司,呂飛絮不客氣地邊大快朵頤邊說話。「一是用A片和情趣用品自行解決,另外一個就是雇個職業的來幫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