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在一切都脫離了他能掌控的範圍,他遇到了這輩子第一個不對他另眼相看的女子,他還對那女子動了心,把她的事全往自己身上攬,甚至做了他未曾做過的事——主動。
他主動得要命,主動到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她卻還是與他保持距離,若不是他多管齊下,甚至把她和她的一大家子安置在自己眼前,他們也不可能進展至此。
今日,她雖受了傷,他心中卻分外甜蜜,只因那傷是為他受的。
他是誰?他可是京城才子樓天臨,一頭熱有什麼意思,自然要兩情相悅他的自尊才接受得了,如今他間接證實了不是他一廂情願,叫他怎不欣喜若狂?
「衫兒,知道這代表什麼嗎?」他微微一笑。「表示你比你自己想的還要在乎我,你的腦子還沒做出反應,你的身子已隨了你的心。」
銀衫直覺就想否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因為我認識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樓天臨微微笑起來,顯然不採信她的話。「只因為認識我嗎?不覺得這說法甚為薄弱嗎?你還要逃避感情到何時?」
銀衫一時無語了。
情思如水蕩漾,來得又快又急,叫她也難以分辨清楚自己的感情,這與她和郭啟軒那同病相憐、日久生情、用歲月堆積起來、融合著親情和愛情的感情截然不同,他忽然闖入了她的心,她試著無視卻做不到,今日還叫他窺得了她真正的心意……她該怎麼辦?她是頓悟了自己對他的感情,可是又不知道要如何自處。
她面對郭啟軒時從來不會這樣緊張和臉紅心跳,他們就像家人一般,她希望他好、希望他有成就、擔心他營養不良,有時間一定親自做便當給他送去,他四季的衣物都是她在打點的,當他考上醫學院那一日,她覺得與有榮焉,覺得他是育幼院的驕傲,可是平時她卻不會很想他,見到他也不會臉紅心跳,他們之間的相處就像家人一樣自然,他對她也不曾有過熱情的舉動,情侶之間的紀念日,他們更是沒有,他不曾送過她禮物,每次只要他把優秀的成績單拿到她面前,她就覺得那是最好的禮物了,種種加起來……她是他的老媽不成?
老天!算起來他們都陰陽兩隔了,她現在才透徹明白他們之間的不是愛情,是不是太可笑了?
「不許你再想要如何的推開我。」樓天臨的手掌驀然落在她雙眼之上,蓋住了她的眼。銀衫一愣。「你這是做什麼?」
她愕然感受著他手掌的重量和溫度,不解他這是在做什麼,不過她的思緒倒是有效的戛然而止了。
他的手掌輕輕地抬起,銀衫怔怔地望著他,就見他的唇朝她落了下來,她內心一震,他已含住了她的唇瓣,深深吮了好幾下才放開。
觸電般的感覺讓銀衫久久回不了神,她好像被催眠了似的……他們這是接吻了,貨真價實的接吻了,天地都不存在了,她全部的感覺就只剩下他吻她時的感覺,那麼的震撼她的心。
不是只有銀衫震撼,樓天臨也同樣震撼。
親吻女人對他不是那麼尋常的事,也不是他這樣被動又高傲的人能輕易做的事,可是他做了,他心跳得厲害,有些失神的看著她那微微輕啟的唇,聲音裡帶點嘶啞地說道——
「這是我第一次吻姑娘。」
第十四章 吳家強娶親(1)
第一次吻姑娘?
銀衫長睫輕顫,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他意思是說,這是他的……初吻?
她微燙了臉,內心淌過一陣甜蜜,卻也因為無法回報他一句「我也是」而有些許的遺憾。這肯定是原主的初吻,但並不是她的,如果這也是她的初吻就好了……
樓天臨心裡同樣熱熱的,他雖然有些懊惱自己一時腦門一熱的唐突舉動,但他並不後悔,只要讓她成為他的娘子,他一輩子對她好不就行了?這便稱不上是冒犯而是情不自禁。
思緒走到這裡,他輕輕握住了銀衫的手,用他的手溫焐著她冰涼的小手,眼中燦著星光,溫聲說道:「衫兒,要是你因為我而有什麼閃失,我可要遁入空門當和尚去了。」
銀衫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想抽回手,樓天臨卻固執地緊握著不鬆手,她垂眸歎口氣。「你不會……你會難過一陣子,思念我一陣子,然後,你依然是你,依然能過日子。」
適才才那樣親密的吻過,轉瞬間卻聽到這樣的話,樓天臨有些氣惱,便語帶怒火地反駁道:「你憑什麼這麼斷定我?」
這個不肯輕易卸下心防的丫頭,他就那麼不值得她信任嗎?
他想要聽她的真心話,到底要他如何做,她才肯對他說出真心話?除了兩人身份的差距,她還擔心什麼?怕什麼?怕他會像吳振貴一樣,因為某個不滿意的理由就拋棄她嗎?
「憑……」銀衫苦澀喟歎,憑什麼嗎?憑她前世的經驗。「總之,你無須放在心上,為你擋劍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與你無關。」
「怎會與我無關?」適才認定了兩情相悅而展露的喜悅驟然凝結了,樓天臨瞇起了眼眸,冷森森的咬牙道:「你當我腦子不清楚嗎?若是旁人,你會如此義無反顧的捨身去救嗎?你再不承認都行,反正我認定了是因為我,你才會有此本能,若說你心裡沒有我,我萬萬不會相信。」
銀衫又緘默了,她的眸子悄然自睫毛底下偷偷瞅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這個人會是屬於她的嗎?她好怕明明白白的把心交給他之後,會讓自己受傷。
她不是古代的女人,她接受的文化和教育都讓她沒法接受與人共事一夫,要她受傷很簡單,只要他有別的女人,她就會受傷了。
或許他真會無視兩人身份的差距娶她為妻,但他也理所當然的會有幾房妾室,想到他去其他妾室的房裡,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她想到她聽到郭啟軒讓別的女人懷孕時,那無法置信的天旋地轉的感覺,要是他讓妾室們也一個一個懷孕了,她如何自處?對他而言,妻妾為他開枝散葉、延續香火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她卻得忍受一次又一次的痛苦看他和眾多女人行房,看他和別的女人的孩子出世,這些都是可預見的折磨。
見她想得自苦,樓天臨輕歎了口氣,臉上神色和緩了一些。「衫兒,你一徑的用自己的胡思亂想來評價我,那可不公平。」
姚不語曾感歎的說,他故鄉那裡的男人若可以選擇,一定都想來大寧朝,可以堂而皇之的享齊人之福。換言之,他故鄉那裡的男子不能三妻四妾,若銀衫也來自那處,自然是沒法接受三妻四妾了。
他深情的摸了摸她的臉。「你擔心的事永遠不會發生,若是發生就罰我變太監。」如此毒誓嚇到銀衫了,可是他話都出口了,她也來不及堵他的嘴阻止了。
銀衫還沒從太監的毒誓裡恢復過來,又聽到樓天臨決然說道:「我樓天臨此生僅娶你孟銀衫一人,若有違此誓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雖然他不曾想過要三妻四妾,但在大寧朝,像他這樣的地位,又是三代單傳的獨子,有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就算他娶了長樂長公主或南康郡主都一樣,勢必還有其他大臣想往他身邊塞人。就算別人不塞人,正妻也會備兩個陪嫁丫鬟塞給他,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他沒想過有三妻四妾是什麼嚴重的事,天下的女子更是沒有一個會視此為問題,會因為這樣而不嫁人。
偏偏,他就遇上了一個特別在乎這件事的姑娘。
銀衫雖然沒有親口說出,但他很清楚她不願與人共事一夫,她甚至因此寧可不嫁。
所以他必須妥協,誰叫他愛上了她,就如同皇上對天愛也做了許多讓步一樣,對待自己心愛的女人,沒有什麼不能讓的。
「你不要再說了!」銀衫心怦怦地亂跳,心急伸手要捂他的嘴,她真會被他的毒誓給嚇死!「不要再發誓了!我信你就是了。」
他立即捉住她的手,親吻她的手背,露出朝陽般的笑容。「你信我,這是你說的,可不許反悔。」銀衫不由得臉色一紅。「知道了,我不會反悔。」
是了,他都說到這地步了,她也該信他一回,相信他與郭啟軒不同,相信他是能帶給她幸福的人。
下定了決心之後,她的心忽然像一碧萬頃的天空般晴朗起來,同時想著,她心裡究竟喜歡了他多久又有多喜歡他啊,她怎麼能壓抑著這份感情這麼久?怎麼能想要把他推離她的身邊?
「那麼,你喊我聲天臨。」他望著她愉悅地笑,心中泛起無限溫柔滋味。
銀衫覺得莫名其妙,這跟喊他名字有什麼干係了?而且……她實在喊不出口。她心裡模模糊糊的感覺到安心,輕輕地說:「喊你大哥就好了,為什麼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