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著上官家的未來,檠兒不能有多餘想法。
「是師傅看重。」上官檠淡淡一笑。
他毋須像平頭百姓那般歷經縣試、府試、院試,祖父已為他弄到貢生資格,只待今年入秋參加鄉試,明年春闈參加會試,若順利的話,明年春後可進入殿試,在仕途上嶄露頭角。
當今皇帝頗有幾分治國手段,在他治下,吏治尚稱清明,只要沒有小人從中作梗,他考取進士的機會並不低,只是夏氏能允許他比上官慶有能耐?
這件事,他清楚,祖父更清楚,所以才會將拜師一事隱下,但今年秋闈之後……夏氏就該跳腳了吧?不曉得她會使出什麼手段?
見他不卑不亢,沒有少年得志的驕傲,上官陸輕喟,想起三年前慶兒考上舉子時,春風得意的驕傲模樣,慶兒確實遠遠不如檠兒。
「檠兒,你可知道祖父有一套本事?」上官陸微哂,走到孫子跟前輕拍他的肩膀,這孩子個頭真高,練過武功的身板確實不一般,想來那次的綁架,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否則虞氏死後,稚齡的他能否順利長大……難說。
「不知。」上官檠溫和地微笑著,這樣的笑讓他扮豬吃老虎,次次順利。
「祖父擅長猜題,每年的鄉試、會試都有不少莘莘學子上門請益,檠兒要不要祖父幫忙?」
天鳳王朝的考題往往與朝政大有關係,與其說他擅長猜題,不如說他對朝堂動向很清楚。
辭了爵位,退了官職,對朝堂動態還這般仔細,目的為何?
因為上官家已與夏氏聯合,決定護鳳天磷上位?不對,祖父這般睿智聰明,又是狐狸似的性格,當今皇帝英年正盛,早早站位,有害無益,所以……是在彌補兒子的顢預愚眛,因此對朝堂動向必須分外敏銳?
上官檠淺哂道:「不必了,孫兒想試試自己的能耐。」
這回答令上官陸微訝,這孫兒竟不肯走這條捷徑?想當初慶兒,他是連同答案逼著他背起來的,所以檠兒這是……對自己太有把握,還是打定主意與自己生分了?
不行,他得找個時間上史家問問清楚,檠兒是真的像史昀那老傢伙說的般般好,或只是客套。
心底疑問著,上官陸還是揚眉大笑,「好!有骨氣,袓父靜候檠兒金榜題名。」
「孫兒定會竭盡全力。」
「好孩子。」他點點頭,滿眼滿臉的欣賞,不管檠兒是否高看他自己,這份自信與骨氣就比慶兒好了不只百倍。「你與夏家的婚事已經訂好日子,九月初八,你可有意見?」
有意見就能夠不娶?就算他硬著脖子不答應,夏氏恐怕也會磨著父親逼自己點頭吧。
上官檠嘴角露出嘲諷笑意,不點頭也不搖頭,望著祖父的雙眼帶著些微倔強神色。
上官陸輕歎一聲,那目光……同虞氏一模一樣啊!這孩子從小就和虞氏親近,心中的怨恨怕是沒那麼容易解開。
檠兒回到王府,夏氏就匆匆忙忙佈置著,在他身邊安插眼線,到處相看名門閨秀,還以為夏氏想籠絡檠兒,修補雙方情感,沒想到她竟挑中娘家侄女夏可柔。
這不是結親,是想結仇吶!都說妻賢夫禍少,夏氏挑這門親事,是想鬧得檠兒後宅雞飛狗跳吧!
上官陸明白,上官檠也不糊塗,夏嫵玫為著禍害自己無所不用其極,尤其是……九月初八?離鄉試只剩七天的「好日子」?
夏氏真擔心他一舉考中鄉試啊,非在那之前給他搞個溫柔鄉,令他樂不思蜀?莫非他裝傻還裝得不夠?可……確實,要傻得羸上官慶,哪是那麼容易。上官檠回答,「一切由長輩作主。」他都能娶莫琇兒了,再娶一個夏可柔又如何?更甭說夏可柔在京城十大美人當中還排得上號呢!
這回答中規中矩,上官陸卻無法鬆口氣,眉心依舊緊蹙。
夏可柔是夏家二房的庶女,但其父夏伍亮寵愛小妾,把梅姨娘生的一雙子女當成嫡子、嫡女,再加上正室無所出,成天在房裡拜佛茹素,那個梅姨娘儼然把自個當成正房嫡妻。
可小妾就是小妾,出身不好、教養差,無知蠢昧,目光短淺,這樣的婦人能養出什麼好兒女?
她生的那個夏晉山是個好色傢伙,後宅的姨娘通房多到可以開青樓,聽說還養了兩房外室,偏偏慶兒與他交好,也染上風月情事,要不是他發現得早,請出家法,逼迫慶兒在不再涉足青樓,現在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兒?
而夏可柔美則美矣,名聲卻差,聽說性子驕縱,脾氣暴躁,虐死奴僕之事時有所聞,須知娶妻娶賢,主婦的性格往往能夠決定家門興旺衰弱,挑這門親望,豈不是在戕害檠兒嗎?夏氏替慶兒挑選媳婦時,可是京裡京外每戶人家全都相看過,最後才挑中孫氏。
孫氏雖然性格軟弱、沒有大見識,至少可以持家,而夏可柔……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恨的是夏氏怕自己反對,竟說動雲貴妃賜婚,這樣一來大事抵定,誰也無力改變。
這個夏氏啊,怎麼就這麼急著地替自己斷後路?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勸說檠兒、允他好處,但願能消弭他的不平。
「檠兒,不管你在外頭聽到什麼,與小夏氏結親對你利多於弊,夏家在朝堂勢力頗大,後宮雲貴妃深得聖心,娶夏家女進門,你母親也能對你放心。總之,家和萬事興,唯有你與慶兒齊心合力,上官家才能家門興旺。」
這樣做,夏氏就能放心?不可能的……無所謂,早晚他會讓夏氏瞭解,何謂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至於夏可柔,她最好有傳聞中那樣凶狠潑辣,否則就太對不起他了。
低頭,上官檠道:「孫兒明白。」「倘若小夏氏真是個不堪管教的,祖父定會作主,給你添幾名解語花。」
解語花?不是平妻或是妾?說到底,還是要讓他對夏氏低頭,還是只能讓夏氏生下他的孩子?上官家就這麼不濟,得處處巴著人家?
「多謝祖父好意,但孫兒想與妻子共偕一生,莫再造母親悲劇。」淡淡幾句話,透出他的不滿意。
上官檠的不滿反而讓上官陸松下心情,最怕的是他心有怨懟卻閉口不言,暗地行事,毀去上官家門楣,肯說,便能解。他點點頭,眼底滿是慈悲。
「是祖父的錯,沒好好開解你娘,讓她思慮過甚,以至於早夭,若非如此,你祖母也不會去得這麼早,說來說去一切只能怪命。」他後悔過,若是他肯多護著虞氏幾分,別讓慘劇發生,或許老妻也不會早早去了。
上官檠低頭不語,心頭卻是冷笑連連,思慮過甚?祖父真當他是個傻的?
「檠兒,你才是上官家的嫡長子,照理說世子之位應該傳於你,只不過前些年你下落不明,你父親才會為慶兒請封世子,錯已造成,無可彌補,這點祖父心底有數,絕不會讓你暗暗吞下悶虧,日後祖產和爵位雖給了慶兒,但這些年府中置下的產業,你與慶兒一人一半,你祖母和母親的嫁妝全數歸你,這兩天我會讓屈總管先把這兩份嫁妝交到你手上,讓你親自打理,可好?」
祖父果然是個精明能耐的,很清楚他最缺什麼,上官檠不矯情,拱手一揖到地。「多謝祖父!」他想辦事,得有人、有錢、有勢力,他不求近功,只圖遠利,那些個人事物得一點一點佈置起。
見他肯收下,上官陸笑了,能用錢解決的都是小事,一點產業能攏得了孫子的心,再划算不過。他滿意道:「這件事別經第三人耳朵,你有空多和慶兒處處,那孩子本性不壞。」
確實是不壞,只是蠢得厲害,上官檠笑著應下,「孫兒明白。」
「你母親那裡……她是個好面子的,事情不會做到明面上,私底下如果能過得去,別同她計較。」
母親?他只有一個母親,名叫虞海芬。至於私底下能不能過得去?弒母之仇,能過得去嗎?上官檠沒有多說,只點點頭,回答道:「是,孫兒明白。」
生意和往常一樣好,不到兩個時辰,刈包已經賣掉近百份。
薛婆婆和張氏忙得手都快打結,倒是紀芳收錢不手軟。
轉眼,她已經在薛家住了二十幾天,和薛家人一起做生意、做家事,閒暇時教教小喜認字,和薛婆婆話話家常,同張氏學學女紅,相處融洽,這樣的生活讓紀芳覺得安心。
人與人之間,不能光計算利益,得講究情分。
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薛家學了紀芳的手藝賺錢謀利,事實上剛穿越不久的紀芳有薛婆婆和張氏的指導,學得不少古代生活的基本技能,讓她對這個截然不同的時空,有了深一層的認識,至少打水、燒柴上手了,她也能拿針縫縫扣子,繡兩根爛菜葉。
說到刺繡,張氏對她針黹上的能力感到大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