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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寄秋

  偏心也該有個限度,花轎都快抬上門還一聲不吭的,若是她老人家的財產,她想給誰,那是她的自由,但霸著她娘的遺產不放是什麼道理。

  聽了李樗話裡的暗示,李老夫人有些不自在的面上一臊。「誰……誰說不給你了,二十四抬嫁妝全給你備著,等你出嫁再抬到夫家,沒人敢貪你的嫁妝。」

  「有二十四抬呀!可真是不少,那孫女可不可以先瞧瞧嫁妝裡有什麼,免得到了人家家裡只剩破碗破碟的,想打賞下人還拿不出手,徒教人笑話當官的爹窮酸,連點像樣的嫁妝也捨不得給女兒充場面。」

  吳婆子是娘的陪嫁,她明明說有一百二十抬嫁妝,整條街都塞滿了。

  這位老祖母也真狠心,一口氣貪下這麼多也不怕撐了,若是再加上這些年的租金收益,一百二十抬都算少了,她居然心偏到北極去,二十四抬嫁妝也好意思拿出手,她羞不羞呀!

  「呃!這……」李老夫人面有尷色,她極力穩住措手不及的局面,不讓人看出她的慌張。

  事實上,她壓根沒準備二丫頭的嫁妝,常氏沒來要她也裝糊塗地當作沒這回事,蔣氏當年留下的大筆嫁妝她有大半要給大丫頭,剩下的留在手邊傍身,手中有財,心中不慌,不孝兒孫多得是,她不想活了大輩子還得受氣,死了連塊風水寶地也葬不了。

  李樗笑如春花地挽起李老夫人的手,直往佛堂外走。

  「老太君就給瞧一眼嘛!好讓孫女心裡有個底,不再慌得緊,下回再有媒人上門說親,孫女也底氣足,不怕人家狗眼瞧人。」

  「二丫頭……」李老夫人哪肯順著她。

  沒有的東西要看什麼,明擺著打自己耳光嘛,她上哪弄出二十四抬嫁妝讓她瞧個過癮,這會兒叫婆子們準備也來不及,眼看著就要被拆穿謊言,在小輩面前丟個大臉。

  「老太君要是走不動,孫女的胳臂長肉了,可以背你。」幸好這幾日飯量足,終於長出氣力。

  自告奮勇的李樗挽高繡菊衣袖,露出細白胳臂,瑩白若玉的手臂雖然長了些肉,但仍瘦得像根竹竿,和李老夫人身邊蘇嬤嬤的粗膀子一比,還真是小雞和老母雞之差,根本沒得比。

  不僅李老夫人看了心慌,蘇嬤嬤也微白了臉,生怕這位小祖宗要是背不動,一個不小心的,祖孫倆磕倒在地。

  「我不……」李老夫人一使眼神,要蘇嬤嬤趕緊上前將人拉住,別讓二丫頭把事情鬧大了。

  可你有蘇嬤嬤,我有吳婆子。李樗悄悄打了個手勢。

  吳婆子拉著春紅、柳綠一擋,假意要問事。

  你推我擋,你要背、我不肯,佛前三炷香,菩薩高高坐,垂目笑看人間兒女,好一場有趣的鬧劇。

  「你們拉拉扯扯的幹什麼?還有你李樗,放開祖奶奶的手,誰准你沒分沒寸的擅闖祖奶奶的清修地。」

  逆光處,就見一道道金光閃著眼,大的是五彩鑲寶石鳳簪,小的是鎏金翟紋金釵、碧玉蝴蝶鈿、鳳頭點翠金步搖,鬆鬆挽起的流雲髻插滿奪目的首飾,赤金瓔珞緊貼著纖長頸項,那一身的華麗閃著富貴味。

  這是李樗第一次見到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大小姐,一身貴氣的李柔穿著緞織百花飛蝶錦衣,搭百蝶穿花雲緞裙,披了一件輕軟織錦披風,蓮步款款,裊裊走來。

  再走近一瞧,一代美人之姿,柳眉杏眸、瑤鼻朱唇、芙蓉面,修長皓頸白皙透亮,那含波眼兒一勾,美色酥人,說有多嬌媚就有多嬌媚,把人的魂都勾走一大半。

  「是姊姊呀!妹妹來給老太君請安,你走得慢,來遲了一步。」

  哇靠,這千嬌百媚的姿容用了幾斤的粉畫出來的,這麼濃的妝還真是下了重本。

  李樗只擔心大姊的皮膚不能呼吸,粉太厚會阻塞毛細孔,導致皮膚變糟、長粉刺、冒痘痘、化膿生瘡,為一時的美麗賠上毀容的代價。

  雖然她來的地方化妝品普及,連醫美技術都發達得不得了,可她實在不愛在臉上塗塗抹抹,更遑論去整形,她頂多用蛋白、小黃瓜敷臉,保養重於化妝。

  更何況李樗的身子骨還在發育,嫩得像朵花的少女,根本用不著多餘的胭脂水粉添色,本身便水嫩得宛如豆腐,輕輕一掐就能掐出水來。

  李柔不快地拍開妹妹故作熱絡的小手,半挽半扶地將祖母帶回佛堂,坐上紅木雙喜圈椅。

  「你是什麼意思?從樹上摔下來摔壞了頭,傷一好就來尋祖奶奶晦氣,還把談好的婚事給攪黃了,你是不是不想嫁人了,打算賴在府裡讓爹養你一輩子?!」

  嚇!真沖,一開口就是責罵,得理不饒人。

  姊姊呀!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燈,接招吧!

  「姊姊在生什麼氣?妹妹不過許久未見老太君,想念得緊才來探望探望,你口氣這麼凶好嚇人,老太君是姊姊的祖奶奶就不是妹妹的祖母嗎?怎麼佛堂下了禁令,准你來而妹妹不得進入?太無道理了。」

  沒料到她敢出言頂撞,李柔微詫,惱怒在心。「少給我強詞奪理,一直以來都是我在祖奶奶膝下盡孝,幾時見你孝心大發來走動一回,去去去,少來煩祖奶奶,讓人趕就難堪了。」

  哈!不好意思,她臉皮厚。

  「過去是妹妹不懂事,如今長大了,總不能還讓姊姊一個人辛苦,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難免有些病痛,妹妹多年來「不聞不問」內心有愧,古人有云: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想在出嫁之前多盡點孝道,讓福薄的娘親含笑九泉,代她膝前盡孝。」

  一提到前任兒媳,李老夫人有絲不自在,微微抽動的眼角有些尷然,總是多活了幾十年,她不會聽不出話裡的含意。

  「不聞不問」是暗指她的偏心,只顧著貼心的大丫頭而漠視悶葫蘆的二丫頭,凡事只想到長孫女,沒想過另一個沒娘的丫頭少了什麼,甚至連死活也不過問。

  像這回的婚事她連問也沒問,全由常氏做主,嫁的人家好不好她也不管,丟包袱似的甩給旁人,她事不關己地念她的經,不看、不聽、不多事,沒什麼情分,只求菩薩保佑大丫頭嫁個好夫婿。

  「都死了十幾年,你還提起娘做什麼,想讓祖奶奶傷心嗎?為人子孫盡孝道不是口頭說說就算了,以前你到哪去了,怎麼不來磕頭孝順,光會做表面功夫有什麼用。」李柔毫無姊妹情,對同母所出的胞妹不假辭色,話語嚴苛不把她當親姊妹看待。

  「從前妹妹沒人教導懂得少,不像姊姊你惹人憐愛,老太君護得有如心肝,妹妹是無人憐惜的野草,風吹雨打也掙出個活頭,不過……」她話鋒一轉,笑意盈盈。「說到娘,妹妹不得不問老太君一句,我娘的嫁妝要怎麼分,聽府裡的老人提及,那可是嚇死人的十里紅妝,為什麼我都要議親了,卻連一隻水瓢也沒見過?」

  「這……」李老夫人語塞。

  「娘的嫁妝沒你的分,全是我的。」李柔蠻橫地大喊,充分表現出無情無義的霸道自私。

  「我也是娘懷胎十月所生,她的嫁妝咱們一人一半,老太君可要為孫女作證,我娘生前總沒偷人吧!」她振振有詞。

  誰敢朝往生者身上潑髒水,李樗這一說震得李老夫人啞口,沒法明目張膽地偏向寵愛有加的大丫頭。

  李樗要的也是這結果。老人家不開口,她就不會背上忤逆長輩的罪名,今日純粹是姊妹之爭,爭一個遲來的公道。

  「休想,是你把娘給剋死的,要不是你,娘也不會死,娘留下的一分一毫你都別想沾。」要是順利把她嫁給劉老頭,今天也用不著多費口舌,被這個平日裝傻的妹妹氣得怒火攻心。

  靈魂來自人都上了外層空間的年代,刑克之說李樗是不信的。

  「娘拚了命也要把我生下來,她怕我剋死她嗎?兒是娘的心頭肉,她怎麼也要護我周全,何況老太君、爹、後娘還有姊姊不是活得好好的,你們誰被我克得臥病不起、一命嗚呼,這刑克之人我李樗擔不起。」

  「你……你大逆不道,詛、詛咒至親的話也說得出口。」李柔被氣得指尖輕顫。

  李樗笑臉如花的走向李老夫人,「一半的嫁妝,老太君,那是我娘的,誰也不能佔為己有,孫女也喊你一聲祖奶奶吧!都是你的嫡孫女,要公平,孫女實在不想請出舅舅來做主,當年備了多少嫁妝舅舅最清楚,一碗一筷也少不了……」

  萬幸呀!李樗還有個剛正不阿的好舅舅,不然這個虧就吃定了,被一屋子的女人給贓了。

  只是,她明明是來借幾百兩開舖子,怎麼鬧到最後竟是分嫁妝,把原意給扭曲了,還多得罪一個親人,意料之外的發展教人完全傻眼,老天在玩她不成?

  李樗很苦惱,悄悄提升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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