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印章是……」小安子話到一半連忙閉嘴,驚駭地看向不動如山的余來錫。
「來來來,這位公子想吃什麼甜食儘管點,小店應有盡有,絕對滿足你的需求……嚇!妖孽?!」一轉身對上一張舉世無雙的俊臉,李樗冷不防發出驚呼。
天吶!多美的男人,簡直是全男公敵,全女最愛,瞧瞧那嫩得像花瓣的臉皮,白裡透紅,吹彈可破,兩顆眼珠宛如點漆,熠熠生輝,還有那不點而朱……啊!不行了,心窩撲通撲通地跳,多看幾眼會被勾走魂。
要鎮定、鎮定,她可是做正當生意的,不是賣弄風騷的花娘,要落落大方,舉止有度,嚇跑客人的事絕對不做。
「你說誰是妖孽?醜女人!」果然這世間找不到比他更美的人,他第一美男子當之無愧。
「醜女……顧客至上、顧客至上,不生氣,我不生氣,丑就丑吧!有錢賺叫我大嬸都行。」李樗不斷唸唸有詞,平息被罵醜的怒氣。
打從她重生後,她就沒再聽見這個「丑」字。
「上輩子」李曉瑜是個身材橫向發展的小胖妹,週遭人一瞧見她過胖的體型,有點口德的會勸她少吃一點,別再胖下去,但大部分的人會眼神鄙夷地一睨她看不出腰身的水桶腰,什麼豬小妹、母豬、泡過水的女屍等難聽字眼她都聽過。
最常聽是:丑妞、丑妹、丑魚兒,她名字中有個與魚同音的「瑜」字,所以多了個讓人無奈的綽號。
幸好她生性樂觀,聽過就算,反正聽久了也就麻木了,任何打擊也擊不垮她,她活得快樂最重要,幹麼介意別人嘴賤。
只是現在的她瓜子臉、柳葉眉、杏眸桃腮、唇紅齒白,這樣還算醜嗎?她攬鏡自照都會笑得眼兒彎,自誇:好一個美人兒!
「妖……風華絕代的公子,以你的天仙姿容實在不適合這些人間俗物,不如我另外為你準備神仙吃的甜食。」
看在那塊四四方方的金子分上,破例一回也無妨。財神爺上門豈有往外推的道理。
「神仙吃的甜食?」一聽到「神仙」兩字,白玉璇神采飛揚,漆黑如墨的眼兒眨巴眨巴地閃著歡喜。
雖說是貴為天子,其實白玉璇是很好取悅的,只要順著毛梳,把他捧得高高的,陪他玩、陪他一起做一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再稱讚他美得冒泡,他就會像小狗一樣搖著尾巴示好。
李樗別的本事沒有,拐小孩的本事與生俱來,她才和白玉璇聊了幾句就抓住他的脾性,又哄又拐地把人帶進鋪子後方的小廚房,她還不用自己動手,就出一張嘴,單純天真的癡帝就被拐得樂開懷,挽起袖子甩麵團,趴在灶台下用力掮風,把熄了火的炭柴再拓紅。
此情此景看得小安子一陣鼻酸。
錦衣玉食供著的皇上呀!怎麼一臉狼狽的供人使喚,而且還樂不可支,手上的煤灰沾到臉頰猶不自知,笑得沒半點心機,還替人擺盤盛湯,教人多麼椎心。
倒是余來錫瞧見李樗主僕並非惡意,亦無對主子的癡憨露出鄙夷之色,待若尋常人一般,他手持長劍環胸退到門側,眼眸一閃暖光乍現。
「這叫藕粉圓子,有手的人都會做,先把磨細的糯米粉用冷水揉成麵團,再搓成小指大的小圓子……等一下,你的小指有這麼粗嗎?根本是肉丸子嘛!要再小一點……柳綠,你把水煮開,等一下我們要下湯圓……」瞧,這才叫十指不沾陽春水,乾乾淨淨。
對於吃這回事,李樗絕對稱得上一把好手,她讀書沒有過目不忘的才智,卻能記住每一道吃過的甜食,並能準確無誤吃出配料和火候,再看一眼做法就能牢記在心,默出正確完整的工序。
所謂天生我材必有用,這也是老天爺對她的補償吧,給了她特別敏銳的舌頭和教人的長項。
「然後呢?然後呢?我要做什麼?」
當作在玩的白玉璇洗淨手又沾了滿手的糯米粉,大小不均的湯圓被他搓得變形,有的扁平有的方,圓如珠子的沒幾顆。
李樗看了他絕美玉顏,不勝欷吁地撫了下自己和他一比真的不美的粉腮。「你把湯圓一顆一顆丟進滾水裡,一小撮一小撮的放糖,別放太多,太甜反而生膩,再倒入調成糊狀的藕粉……」
「好了嗎?好了嗎?我餓了。」他親手做的小湯圓在鍋裡滾耶!一顆顆都浮上來了,好好玩。
瞧他手舞足蹈的興奮模樣,她也好笑地勾起唇,美男子本就賞心悅目,加上這麼沒心機的表情,可瞧得讓人心情放鬆。「不用急,撒上桂花就好,你一碗、我一碗、柳綠一碗……那兩位只看不動的仁兄沒分。」
萬惡的資本主義,光看就想分一杯羹,沒門。
「喂!我有幫忙添柴,煮湯的水是我提的。」小安子氣急敗壞的抗議。
看他們一人一碗分著吃,他嘴巴都饞了。
「小安子滾開,你敢跟我搶?」白玉璇惡狠狠地一瞪,嫣紅粉唇一噘,風情萬種。
小安子,這不是宮中對太監的叫法……眉頭跳一下的李樗很聰明地不去作聯想。安靜的當她的李府二小姐,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好不容易重生的她可不想年紀輕輕再死一次,起碼要活到白髮蒼蒼。
明哲保身第一步——別太好奇。
驀地,她感覺有人在看她,但是頭一抬卻什麼也沒瞧見,窗外白楊樹旁一閃而過的陰影顯然是她眼花了。
「不公平,為什麼他有一碗?」小安子憤然指著黏成一團的湯圓往口中放的余來錫。
「因為他有付錢呀!」柳綠粉嫩手心一攤開,擺著一錠晃眼的銀子。
做得好,不愧得了本小姐真傳,有錢賺就別放過。
李樗朝賣出一碗藕粉圓子的丫鬟比個贊,鼓勵她的孺子可教。
「啊!有肉、有叉燒,嗯……熏香的火腿肉,我又想到另一道甜食,包君吃了還想再吃。」
「什麼甜食?」白玉璇興致勃勃。
「當然是……秘密。」李樗故弄玄虛地吊人胃口。
同樣的,她又是只動口不動手,由柳綠執行,開始一個個步驟,首先蝦米用溫水泡開,火腿、香菇、叉燒肉、肥豬肉切成丁,汆燙後瀝干備用。
熱油鍋,炒備料,加鹽、糖、五香粉炒香,灑上香油起鍋,蔥切成末與放涼的餡料拌勻……
「咦?好像包子哦!」看著形狀,白玉璇憨憨一笑。
「什麼包子,你吃過放在烤爐烤的包子嗎?」把白芝麻和黑芝麻撒在表面上,烤出酥香。
「烤爐?」那是什麼?
「瞧!李樗特製烤爐,只有我這裡才有喲!」這是簡易式的烤箱,效果比較差,烤出的顏色較不均勻。
她還在改良中,使受熱平均。
看她將那一顆一顆捏得圓平的「包子」放入烤爐,眉頭一皺的白玉璇忽地朝她伸出手。「拿來。」
「拿什麼?」她一怔。
「我的小金印。」
「那是我的,你已經給了我了。」李樗一臉怕被搶的模樣,把方形印章扣在掌心藏於身後。
「借用一下又不是不還你。」人醜就算了還笨笨的,真是可憐。
被癡兒同情了,李樗要是知情該痛哭一場。
她不情不願的出借,很怕他又收回去。「只是借一下喔,做人要講信用,人無信無以為立。」
白玉璇不高興的瞪了她一眼。「笨笨的醜女人。」
「你、你又說我醜……」不只丑還加個笨,他……他……算了,跟他一比,她的確只能當紅花旁的綠葉。
「看好了,醜女人,東西做好要蓋上印章嘛!以後就叫皇帝餅。」他呵呵直笑,凹陷的「包子」蓋上四方印文。
「白玉璇」三字躍入目中。
「皇帝餅?!」
第六章 皇帝選秀女(1)
秋高氣爽的季節涼風習習,滿地黃花開,殘荷點點,蟬到秋後漸無聲,雲低草枯秋意涼,收起夏衫換秋衣,柳絮飛過十里亭,芒草初開,白茫茫一片,野雁高飛。
時近中秋,一年一度由官方主辦的宴菊節即將展開,每戶最多五盆的秋菊參賽,全城百姓進行評比,一盆盆菊花夾上寫著主人名字的花箋放在高台上,每盆菊花下放著竹簍,以哪個竹簍投入的緞花最多為勝,成為今年的菊花王。
菊花花主獲御賜玉如意一柄,並可提出一個要求,只要在容許的範圍,十之八九都能如願。
譬如賜婚、家中男丁免徵兵、婚配自己做主等。
皇室宗親無婚姻自主權,一向采政治聯姻,因此不願盲婚啞嫁的,或是心有所屬者,便會藉此一爭鰲頭,不讓自己的終身大事操縱在他人手中。
以往這個節日會由皇上親自主持,花濃酒香與民同樂,前三名菊花花主可以繞城一圈,接受眾人的祝賀與禮讚,傍晚時分開始燃放煙火、放水燈,直到子時過後。
不過先帝過世後幼帝登基,便由攝政王白鶴年代替,年年如此,持續十年,竟無人提出異議,今年宴菊節的觀景樓裡坐的還是身材福態的白鶴年,但他身邊不是攝政王妃何雁雲,而是身體微恙的太后玄以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