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賀君豪順從的問,但賀斐忱見到他的招牌笑容時,心裡卻直發毛,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君豪,你還記得爹的故友方有誼嗎?」
「記得。方大叔一家在斐忱五歲那年回鄉省親,遇到山賊……」
「是。那時,我聞訊趕到現場,看到有誼一家人的慘樣,我簡直要落淚了。」賀文祥說起當年,還是感傷的。
賀君豪連連稱是,但還是忍不住問:「可方大叔一家人不是都死絕了嗎?為何爹今日又提起呢?」
賀文祥急道:「不不不,並非死絕,方家有後!」
原來是這種無聊事,跟在身後的賀斐忱都快悶死了,他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從眼角瞥見孫兒即將脫逃的身影,賀文祥急道:「慢著,小子,這事跟你也有關哪。」
哪有什麼關係!肯定是要他出力是吧?賀斐忱一面接收父親的白眼,一面不情願地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會派人去找的。」
好一個心高氣傲的小子。賀文祥笑得好慈祥。「這是你說的哦,那就拜託你了。對了,我怎麼忘了說這個。」他轉向孫子。「我聽探子回報,對方可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呢。」
那又如何?「是嗎?」賀斐忱忍下心中不悅,努力地留在現場聽這些老頭子的長篇大論。
「當然。」賀文祥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哼!他就是要好好的刁刁他,讓這不成材的孫子知道,惹熊惹虎,不要惹到他的老爺爺。「你也大了,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這是什麼意思?」聽到這裡,賀斐忱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為什麼他會有一種被陷害的感覺
賀文祥揮揮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說,我跟方有誼情同兄弟……」
誰要聽這些見鬼的狗屁話!那傢伙死好久了,骨頭都能打鼓啦!賀斐忱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爺,可以說快一點嗎?」
賀文祥對孫子再次招手,做出沒問題的手勢。「十八年前,有誼的媳婦有孕,我曾替你許下承諾,我說,『生下男孩,結為兄弟,生下女孩,共結連理。』有誼好高興,當下還留我喝一盅呢。」
這死醉鬼!賀斐忱努力忍下怒氣,不死心的再問:「這方家後人是個小公子?」
這孩子的耳朵真的不是很好,賀文祥撇嘴。「當然是個小姑娘。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再說,要她是個小公子,我還要開心老半天嗎?我們賀家的男丁實在夠多了。」他再也不要男孩子了。
賀斐忱的臉色大變。「爺,您別開玩笑了,我還不想娶妻呢!」想著,他眼睛一轉。「不然,由阿凜來也可以,他也是您的孫兒。」
「渾話!我賀文祥同人訂下的約定是別人可以隨意更改的嗎?」賀文祥裝出震怒狀。要知道今兒個得罪他的人可是他的長孫,怎麼能讓人代為受過呢?還沒張嘴,就聽見他的好兒子吼道:
「斐忱,你給我住口!」賀君豪才不許兒子氣壞老子。「爺是為你好,別再惹事!」
賀斐忱悶了,這算什麼啊!可,他也不是傻子,人家說好漢不吃眼前虧,當下,他噤聲不語,但是,要他就範,可沒那麼容易。
第二章
江梨兒一早就起床,看到趴在織杼機前的妹妹,想來她一定是整夜沒睡地趕工吧?她輕巧地取過水瓶,快快地集好花露水。一下子,天全亮了,水也收好了。
走進家門,她將水瓶放在桌上,瞥見一旁的火紅舞衣;那樣美麗的舞衣肯定是要送到迎春閣的。瞧那顏色、織工,美得就像仙女的衣裳,上頭還繡著艷麗的牡丹花、翠綠的文鳥……今晚無論是誰穿了這衣裳,一定會將現場的人全迷昏了。真是好手工啊!江梨兒忍不住讚歎。
自己也是個能織能繡的好手,雖然說白天在外頭忙,但晚上多少還能做些活,幾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總是指定她的工,然,再怎麼好,也比不上杏兒的巧。
可杏兒的好,成都城倒是沒幾個人知道,只因那幾個好玩耍、拚臉面的花魁,深怕別人搶了自己的鋒頭,早早就把杏兒的時間佔全了。
江梨兒搖頭,拿出一旁的紅色布巾,仔細地將舞衣疊好,深怕弄皺了一小塊,損了妹妹的手藝。
就在她收好包袱,江杏兒正好張眼。「姊姊,你要出去了?」瞧見桌上的水瓶,江杏兒好抱歉。「對不起,我睡晚了。」
「沒關係。」江梨兒小心地將布包摟著。「這是要送給迎春閣的嗎?」
「嗯,這是要給小桃紅的。拜託姊姊了。」要不是怕娘有什麼閃失,時時需要人看著,她絕不會讓姊姊代她送衣裳的。那種地方哪是小姑娘去得的。再說,姊姊忙著到飯館當差都來不及了,還要讓她為難……唉……
杏兒又在歎氣。十五歲的小姑娘應該是滿臉歡笑的過日子吧?江梨兒安慰她:「我知道你擔心我,可……這些年來,從沒人懷疑過我的身份,不是嗎?而且,迎春閣和紅玉樓挺近的,我再抽空把舞衣送去就好了。」
與其讓杏兒去迎春閣,江梨兒寧可自己去。別說杏兒年紀小,平日她總是在家裡,要是出了事,恐怕連應對都不會。雖然她對迎春閣的花魁小桃紅實在有些懼怕……不過,就像玉姨說的,凡事和氣,總會有好事上門。
「放心吧。」江梨兒不讓妹妹有回嘴的機會,快快地出了門。
雖說是春到人間,可就連白天也涼意甚濃。
然而就算是這樣,這股涼意也吹不到百花嬌艷的迎春閣裡。
內苑裡,傳來一陣嬉鬧,原來是甜美多嬌的小桃紅正在和婢女打鞦韆呢。
涼亭裡坐著迎春閣的貴客和英雄——賀斐忱。前幾天,要不是這賀少爺出手,哪能讓小桃紅的身價再次飆漲?連帶地迎春閣裡的姑娘也跟著翻了又翻。哎哦!老鴇張嬤嬤見了賀斐忱,差點沒把他當菩薩拜,對於這樣的貴客,當然是隨時都歡迎。至於那天的醜事,這些擅長察言觀色的女人自然是誰也不敢提。
小桃紅一面打著鞦韆,一面對貴客眨眼,可是賀斐忱卻是理也不理。
原因無它,賀斐忱腦海裡依然想著幾天前的對話——
老頭子的話聽得他頭皮發麻。可惡!他還沒玩夠呢,就想找個人來拴死他?他交他的朋友,幹什麼拿他做關係?還一副給他人情的了不得模樣。
誰知道那丫頭長得是圓是扁!美醜還在其次,要是來個會吵會鬧的,動不動一哭二鬧三上吊,誰還有心思過日子
這樣想,賀斐忱的心都擰了,俊臉垮了,就連來到迎春閣,對面坐著國色天香的小桃紅,也是心不在焉。
小桃紅知道他有心事,可她並不是不懂事的女人,從小就在風塵堆中打滾,她太瞭解男人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這賀太少爺雖不是個無恥的下三濫,可一個規規矩矩的男子漢怎可能一天到晚在女人堆遊樂?!她搖搖頭,決定不理會他,盡情地打鞦韆,畢竟有得玩又可以拿錢可不是天天都會有的好事。
兩人就這樣各做自己的事,直到丫頭來報,說是錦雲繡坊送舞衣來了。
小桃紅聽了,瓜子臉都笑開了。「是紅玉樓的夥計送來的嗎?」
丫頭點頭說是。
小桃紅眼都彎了,立刻從鞦韆跳下。原因無它,因為她真的好喜歡逗那個送衣裳來的小夥計。她本想走開,忽然瞥見桌上渾然未動的餐點,反正她和賀斐忱也吃不下,倒不如賞給那個少年。「叫他進來吧。」
丫頭立刻將少年帶了進來。少年手裡捧著一個紅巾包袱,在對上小桃紅深切的目光時,略為遲疑地停下腳步。
小桃紅瞄見了。「太過分了,我可是很開心能見到你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就是喜歡瞧他,雖然這少年既無財也無勢,長相也不是什麼偉男子,說不準還有些文質瘦弱,可是,他那輕柔的笑容、文雅的舉止,
還有那雙乾淨澄澈的眸子,光瞧著,心裡就舒服,總覺得他和一般男人是不一樣的。也許是自我安慰吧?至少她可以告訴自己,天下男人絕不是全都是急色鬼。
「您別開玩笑了。」江梨兒無奈地道。對於這個淘氣的姑娘,她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什麼您不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姓名。」語未竟,小桃紅半個人都黏上去了。
「桃紅姑娘!」江梨兒叫了出來。看到他這樣驚怕,小桃紅開懷地嬌笑著,她就知道他會躲開。可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想鬧著他玩。兩人一前一後的追趕著,就像吃飽的貓在追老鼠。
一旁的賀斐忱稍稍回過神,這才注意起談話的兩人,看著小桃紅開懷的模樣,彷彿遇見昔日故友一般,雖說他不是日日夜夜浸在這迎春閣,但十天半個月的,總要走上一遭;可,他就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笑容。笑得這樣開心,好像芳心浸了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