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湛優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提出邀請:「一起吃飯?」
歐陽智隨和歸隨和,還不至於隨便。「不用了。」
「我媽咪的手藝很棒喔!」湛優已經從鞋櫃取出拖鞋,等他換上。
由於女兒應門時間過長,黎媽媽也過來關切。「這位先生是?」她將女兒護在身後戒備的問。
「他是……」湛優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介紹才恰當。
朋友嗎?似乎又還有那麼一點疏離,連最基本的名字,她都一無所知。這樣能算是朋友嗎?
意識到這點,她心口陡然揪緊。
「是黎媽媽?」歐陽智斂起嘴角,神情正經,態度從容。「我叫歐陽智,初次見面。」
黎媽媽發現他有一雙無畏坦誠的眼睛,又風度翩翩,便卸下心防,頷首微笑。
這是第一次,湛優聽到他完整的名字——歐陽智。她不斷在心中默念,化為巨大的迴響,在腦海中繚繞,牢牢緊記。
「我的手機落在他車上,他特地送來給我。」她向母親說明他的來意。
黎媽媽沒有繼續追問兩人的關係,從女兒染著紅暈的臉龐,以及略嫌羞澀的眼神,心裡已有了譜。
他應該就是今天跟女兒一起柏約作畫的男孩了吧!
「麻煩你跑一趟,真不好意思。」黎媽媽寵溺的看著女兒。「這丫頭一向丟三落四的,老是掉東西。」
歐陽智深表贊同的笑了。「那我可要看好她,免得她把自己也丟了。」字裡行間,隱約透露他的心意。
他的一番話,讓湛優的心跳失序,她抬眼偷瞄他孩子氣的笑臉,胸口充斥著濃烈的繾眷愛戀。
她已經衡量不出,自己喜歡他到何種程度……
「歐陽先生若還沒吃過晚飯,不嫌棄的話,請一起用餐。」黎媽媽很識趣的幫女兒製造機會。
這年輕人五官端正,眉宇間有一股清朗不凡的氣質,很順她的眼。
湛優詫異的看著母親,粉唇卻不由自主的揚成一彎新月。
歐陽智還是說不。「謝謝兩位的好意,我先走了。」
他若離開,她的計劃不就泡湯了?!
湛優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下一秒,她羞得粉頰酡紅、滾燙不已。
歐陽智低頭睇著她姣美的容顏——長長的羽睫半掩,挺秀的鼻樑、透著光澤的粉紅唇瓣、泛紅的耳根,線條優美的頸項……像一朵清新嬌美的花,誘人採擷。
他斂眸,任由騷動在胸口流竄。
「呃……」湛優鬆手,往後退一步。「留下來一起吃飯……吧?!」她的臉快要著火似的好熱好燙。
她分不清那份迫切渴望他留下的心情,究是是對計劃的執著,還是純粹不希望他離開?
若他再拒絕,是該繼續央求,還是宣告放棄?湛優頻頻深呼吸,心跳快得讓她有點難受。
沉吟了一會兒,歐陽智點頭應允。「那我就不客氣了。」她紅著臉挽留的模樣,讓他覺得可愛極了。
湛優暗自吁了一口氣,慶幸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請進。」她勤快的招呼。
進到飯廳,她幫他拉開椅子、又忙著為他添飯,笑容洋溢。
「謝謝。」歐陽智莞爾一笑。
於潔見到他,臉上難掩訝異,懷著敵意瞪住他,質疑他出現在此的動機。
「歐陽先生,別客氣,多吃一點。」黎媽媽沒怠慢。
「叫我阿智就行了。」他笑,隨和的說。抬眼,對上對座於潔不善的眸光,他並不以為意,甚至還對她點頭示意。
他對於潔的印象並不深刻,但知道她是湛優的朋友。
「小優,為什麼他會在這裡?」於潔擺著臭臉,沒好氣的問。
明知道她持反對立場,還故意讓她知道他們私下還有交集,只不過證明她之前說的全是廢話!
她很失望。
到頭來,多年的友情仍舊敵不過一個男人,女人的友誼竟比一張紙還脆弱。
黎媽媽嗅到火藥味,不解的打量三個年輕人,難不成是三角關係?!
湛優抿了抿唇,啟齒道:「他幫我送手機來,所以順道請他一塊吃飯。」
於潔眉頭緊蹙,不悅之情溢於言表。「算我雞婆多事,擔心你受到傷害。」她壓低語調,卻藏不住內心的憤怒,倏地起身要走。
湛優心一沉,倉促的制止她。「我希望你能夠多瞭解他……」她說得很小聲,十分懊悔自己弄巧成拙。
凝窒的氣氛降至冰點。
歐陽智沒有出聲,即便明白她們口中談論的對象是他,然而他僅是置身事外的安靜聆聽,並且……大口扒著飯。
泰然自得的姿態,彷彿天塌下來都與他無關。
黎媽媽注意到了,不由得會心一笑。
一般人在這種僵持的情況下,通常都會感到不自在,他卻很捧場的吃著飯菜,十分有趣。
少根筋也好,慢半拍也罷,甚或壓根不將兩個女孩因他而起的爭執放在眼裡,無論哪個原因,他都很特別,有一種自成一格的獨特氛圍。
於潔回頭瞟了無動於衷的歐陽智一眼,然後格開好友的手,不屑地說:「我為什麼要瞭解一個男公關!」
語畢,她頭也不回的步出飯廳。
男公關?!這三個字如重槌般敲進黎媽媽腦子裡,驚異的瞪大眼,望向一旁的歐陽智,受到很大的衝擊。
她的寶貝女兒喜歡的對象,不是學長,而是……男公關?!
目睹媽咪吃驚的表情,湛優更是難過。
在她還沒被他傷害前,她最珍視的人已經先傷了她……
她睜大眼睛,不讓眼眶凝聚的淚水滑落。
終於,歐陽智放下碗筷,笑著自我解嘲:「看來,我不太受歡迎。」
他不像好友歸掣那麼擅於安慰,也沒有像好友官尹和,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的說話技巧,或像翔和潤一樣理直氣壯、Aki高超的裝傻能力,也難怪他的業績會是太平幫七人中最差的。
他沒有和好友比較、一決高下的意思,在他心裡,他們一直都是優秀、無可比擬的,他只不過認為自己可以更好。
他在意的,是自己有沒有進步?有沒有達到自己希望的標準,這才是他行事的準則。
表面上,他看似沒在思考,然則,他只是把想的事直接化為行動,等做到了才會說出口。
「破壞你們的用餐氣氛,真的很抱歉。」歐陽智起身致歉。
「對不起……」湛優很過意不去,都是她自以為是的決定,高估了自己協調的能力,最後卻導致不歡而散的下場。
他釋然一笑。「比起跟我這個外人道歉,快點跟你朋友和好比較重要。」他真心的如此認為。
她護著他的舉動,他放在心上了,所以捨不得讓她為難。
再者,根據正陷入愛河的好友的經驗,坦承真正的身份之後,只會讓事態更難以收拾、造成更多誤會,而且沒有任何幫助。
所以他選擇保留。
他依然內斂溫柔,卻讓她心頭的結,糾結得更緊。
知道她要哭了,所以歐陽智更不打算逗留,因為他會不知所措。「謝謝兩位的招待。」
黎媽媽還震驚於他的職業,情緒尚未調適過來,也沒挽留他。
踏出黎家大門,歐陽智鬆了一口氣。
上了車,他駛往大學附近那家小川菜館。
他隨口哼著歌,試圖壓下劇烈起伏的情緒。
他沒想過,這看似連續劇的情節,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整晚,他都若有所思,湛優泫然欲泣的臉龐,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歐陽智離開後,湛優什麼都沒說,僅是低頭飛快的奔上樓,將自己鎖在房裡,忍不住將臉埋在抱枕裡哭泣。
她應該強迫自己不要喜歡他,她才能和小潔重修舊好,也不會讓媽咪擔憂。偏偏,他的溫柔和笑容,猶如一張密實的網,牢牢地,網羅她的心。
她不想掙開,只想深陷其中。
哪怕一定會傷心。
第六章
近來,黎湛優一下了課就直接回家,關在房裡作畫,連吃飯時間都鮮少露臉。
唯有在畫圖時,才能暫且忘卻糾纏她的煩惱。
這陣子,她連自己究竟完成了幾幅畫也不太清楚,就只是不停的畫著。
大概是抓住出版社的風格與偏好,她投稿的三張言情小說封面,居然都被採用了。
若是之前,她一定會高興得飛上天,然後立即把好消息告訴好友於潔,兩個人
一起慶祝一番,還有親愛的媽咪,一定會做她最喜歡的菜,為她道賀。
然而,這回她誰也沒說,開心的感覺沒維持多久,就被消沉頹喪的情緒取代。
自從於潔氣憤的從家裡離開後,就算在課堂上碰面,也視若無睹的越過她,像是未曾相識的陌生人。
一星期前,她們的冷戰終於有所突破——
因為湛優病倒住院,於潔知情後,前往醫院探望她。
於潔要她允諾不再去找Owen,她答應了。
事實上,那夜之後,她就決定不再接近他——不是因為不喜歡他,相反地,就是因為太喜歡,所以不希望因為她的緣故,讓他背負她家人與好友的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