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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席維亞

  陪父親一起前來的武朝卿只在上香時和她正面相對,她沒有掉淚,臉上也沒有哭過的痕跡,只是神色沉靜地盡著喪家的禮儀,一一對著來為亡母送行的賓客叩首答謝。

  送行時,身為小輩的武朝卿只夠資格跟在隊伍尾端,但他的視線一直離不開她,直到現在已不用那麼拘謹,他還是騎在後頭,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

  他看到有個長輩騎馬來到袁長雲身邊。

  「咱們北方兒女就是要像你這樣堅強,做得很好!」那個伯伯聲如洪鐘,豪邁地拍了下她的背就走了。

  很、痛!袁長雲咬牙,鎮日累積的煩躁與怒氣再添一筆。

  煩死了,幹麼每個人見了她只會說這些話?她哭不哭、堅不堅強關他們什麼事?她又不是做給他們看的,況且這本來就沒什麼好哭啊,娘只是去和爹作伴,她高興都來不及了,有什麼好難過的?

  就算以後再也見不到娘了又如何?反正她忙得很,要做的事很多,才不在乎呢!抿著唇的小臉滿是倨傲,已有曲線的身子挺得筆直。

  聽到又有蹄聲靠近,袁長雲一看清來人,愈加沈冷的表情像是瞬間蒙上一層冰霜。

  這時候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武朝卿。

  任何人對她說那些話她都還忍得住,就他不行,因為他是武朝卿,是這世上最瞭解她的人,永遠都知道她什麼時候是真的生氣,而什麼時候又可以繼續鬧她。

  她不要安慰、不想說話,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快走開!她在心裡大吼,死命盯著前方想讓他知難而退。

  「欸,來比馬吧。」武朝卿對她的拒人於千里之外視若無睹,臉上輕鬆無比的笑容像他們只是出來踏青。

  「我不要。」她咬牙。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就算她看起來不怎麼難過的樣子,也不代表有玩樂的心情!

  「反正現在也沒事了,比一下嘛。」平常很懂得分寸的武朝卿今天卻異常難纏,仍一臉燦爛地笑著。

  「別、煩、我。」袁長雲更火了。什麼叫沒事?對她而言,這不只是葬禮結束那麼簡單,她娘走了,她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他怎能說得這麼無關緊要?

  「你不會是上回差點輸我,所以不敢接受挑戰了吧?」武朝卿挑眉。

  「誰差點輸你?」袁長雲不敢置信地抽了口氣,終於正眼看他。「明明就是你輸!」

  她承認,現在的他已不可同日而語,雖然離高大威猛還有很大一段距離,但男女天生的差異都漸漸浮現,她已經沒辦法再像以前贏得輕鬆,必須靠著技巧及苦練才能保住不敗之地。

  問題是,她好歹也算他師父,沒淪落到輸他的地步!

  「是平手吧?好啦、好啦,算你贏。」武朝卿撇撇唇,一副不跟她計較的寬宏大量。「這回比出個高下,你就沒話說了吧?」

  他居然暗指她賴皮?袁長雲氣炸了,差點衝上去把他嘴角的笑給揍掉。「武朝卿,我警告你……」

  她話還沒說完,那個始作俑者已一勒韁繩。

  「看誰先到萬丈崖,輸的人要幫贏家提鞭餵馬一個月!」語音未落,武朝卿已縱馬飛竄而去。

  袁長雲呆了呆,趕緊策馬追上。「武朝卿,你作弊!」

  原本正和武父說話的袁長風回頭,看著他們一前一後遠去,眼中滿是嘉許及欣慰,他知道妹妹已不需要他擔心了。

  惱武朝卿的顛倒是非,袁長雲一心只想用勝負讓他心服口服,她忘了喪母之慟、忘了被她拋在後頭的隊伍,使盡全力猛追。

  她緊盯著領在前方的身影,嫌遮了視線的麻頭罩太礙事,一把扯下塞在腰際,任它在奔馳間迎風飛舞。

  察覺她的接近,武朝卿全速前進間不忘變換方向阻擋,還拋來笑意滿滿的一眼,更讓袁長雲氣得牙癢癢。

  馳騁間,他們已來到山腳下,等在前方的是陡峭的坡,雖不如它的名稱真有萬丈之高,卻說明了它的難度,坡度險峻、土石松滑,若非藝高人膽大根本上不去。

  不過技術純熟的兩人早已征服過這個萬丈崖,登頂對他們並不是件難事,他們追求的是一次比一次快,訓練自己更精益求精。

  雖然已來過無數次,知道危險性的袁長雲仍不敢輕忽,專注心神,帶領著馬兒勇敢向上,而一旁的武朝卿也幾乎和她登到同等高度,他們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興奮及鼓勵。

  見目標就在眼前,兩人更是各展其技,結果袁長雲快了一步,搶先來到崖邊。

  「我贏了!」她勒馬回頭,因劇烈活動而紅艷不已的臉蛋上滿是開心的笑。

  「甘敗下風。」以一匹馬身之差飲恨的武朝卿來到她身旁,大汗淋漓的俊容不見絲毫懊惱,唇角勾揚的表情仍是那麼輕鬆自若。

  登頂後的壯闊景色是誘使他們一再挑戰的獎賞,袁長雲著迷地望向前方,寬廣的草原及藍天彷彿遠到看不見邊際,她不禁感動地閉起眼。

  餘波未平的興奮感仍在血液中流竄,讓她忘了身體的疲累,所有的煩鬱都隨著汗水逝去,只有舒暢的快意籠罩著她,那看所有事都不順眼的壞心情,似乎已遠得像上輩子的事了。

  她緩緩地張開了眼,視線仍望著眼前的景致,激烈的心跳逐漸平穩,卻因感覺到身旁那人的陪伴而起了另一種悸動。

  他向來就不是在乎輸贏的人,更別說是主動提議比賽了,這場挑釁不是為了勝負,而是為了她。

  她以為自己可以泰然接受失去母親的難過,大家也都以為她調適得很好,只有他看透了自己,沒給她任何安慰,卻用她最需要的方式帶她宣洩了情緒。

  他的察覺,是因為太瞭解她了,抑或是因為他也懂得這種痛?袁長雲輕輕吁了口氣,卻釋不去心口的揪擰,她心疼他,也懊惱自己竟沒有發現這一點。

  他很少提起武伯母,就算偶爾有人問到,他也都笑笑地說不記得了,他的反應太自然,所以她也不以為意,還以為他真是因為沒有印象所以少了留戀,直至此時,她才明白,在那無謂的笑容裡還藏了更多她不曾察覺的秘密。

  「要多久才能忘記?」她輕聲開口。他忘了嗎?還是他依然痛著?

  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武朝卿心一震,隨之而起的是滿滿的感動。傻丫頭,明明現在最難過的人是她,怎會變成關心他了呢?

  「會一直記得的,因為那都是回憶,會忘記的只有難過。」他的母親曾是造成他痛苦的起源,而今他已真正釋懷,更感到欣喜,若不是這一半的南方血緣,他永遠都不會發現這面惡心善的姑娘有多珍貴。

  袁長雲回頭,望進那雙盈滿溫煦笑意的眸子,心不由自主地跳得好快。

  那漂亮的五官是她從小就看慣的,那總是掛在嘴角的從容淺笑也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但就是有些地方不一樣了,彷彿他變成熟了,不再是那個事事都要依賴她的瘦小男孩。

  這個念頭讓她心驚,她連忙抑下。

  不,哪有什麼不一樣?他還是比她弱,還是那個對她構不成威脅的無害玩伴!

  「剛剛是我贏喔,你要是再敢說成是平手試試看。」她仰起下頷,用勝利者的驕傲姿態睥睨他。「想贏我?你還早得很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強調這一點,她並不是那種愛自我吹捧的人,但只要一遇到他,她就是控制不了,好像這麼做就可以證明他們都沒有變,證明他們的關係還是和以前一樣。

  武朝卿笑笑沒說話,卻突然用馬鞭挑起她的手,看到她的掌心佈滿新舊交雜的傷痕,他的笑容未變,黑眸卻閃過一抹慍色。

  「偷偷練得很勤嘛,怕輸我?」他輕哼,用戲謔的表情掩飾掉眼中的不捨。

  「才、才不是!」袁長雲急忙抽手,反駁得很義正詞嚴,微紅的臉卻透露了她的作賊心虛。「我本來就練馬練得很認真,跟你無關,你那點三腳貓功夫我才沒放在眼裡。」

  怕他又拉她的手過去細看,她下意識地將手藏在背後,防備地瞪著他,劍拔弩張的模樣簡直就像被侵入地盤的小獸。

  望著她倔強的臉,武朝卿突然有股衝動想對她做些什麼,想看她被逼急了會有什麼反應,但理智終究還是獲得了勝利。

  他急什麼呢?他還不夠懂她嗎?她是一匹最難誘捕的寶馬,太急躁只會讓她溜得無影無蹤,時間還長得很,若說到比耐心,他還怕比不過她嗎?

  「這麼瞧不起我?看來要得到你的認同還有得等嘍。」武朝卿低笑,不著痕跡地將略顯僵凝的氣氛輕易地化解開來。

  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袁長雲悄悄鬆了口氣,也對自己的反應過度感到抱歉,只是……她並不想讓他知道她贏得有多辛苦,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彷彿被赤裸裸地看穿。

  「來吧,給你反擊的機會,我們來比誰先回到我家。」將那些奇怪的想法全都拋開,她刻意輕快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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