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我臉上有東西嗎,為什麼這樣看我?」楚毅被她盯視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開口問她。
「沒想到有朝一日能聽見你的甜言蜜語,我真是不枉此生呀。」商湘以誇張的語氣,帶著一臉夢幻的表情揶揄他。
楚毅頓時哭笑不得。「我只是實話實說。」
「加上這句更精闢,太厲害了!一定有很多小姑娘被你迷得暈頭轉向的吧?想當初你在山村時可是沉默寡言,不擅與人說話,但現在,果然是不可同日而語啊。」商湘搖頭晃腦,歎為觀止的說道。
「我一直是山村時的那個我,始終沒變。」楚毅認真而嚴肅的看著她說。
「唉,我知道,你別那麼嚴肅啦。」他嚴肅的神情讓商湘頓時不敢再亂開他玩笑,訕訕的解釋道:「我只是覺得你現在真的很會說話,和以前比變了許多。」
「以前在山村裡,每個居民都很純樸簡單,不管你說不說話,或是說了什麼話都不會被曲解或拆解,所以可以放心做自己。但別的地方不同,你一定得學會說話,而且得學會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或不該說什麼話,然後經過幾年的訓練,你想不會說話都難。」楚毅感歎道:「人與人相處,真的很難。」
「看樣子即使回了家,這幾年你過得也不輕鬆。當初你實在應該跟我們一起走的。」商湘歎息道。
楚毅搖了搖頭,道:「到林家我不見得會比較輕鬆。」
「為什麼?」她不解問道,「這些年我在林家過得挺輕鬆愜意的呀,完全沒有與人相處的問題,林家人都挺好相處的,只除了一對母女之外,其餘都很好,跟山村裡的人給我的感覺差不多。」
「那是對你個人而言。」
「才不是,大伙對小瀅也很好呀。」
「那是因為小瀅是你妹妹。」
「你若跟著去也是我的表哥。」
「我不是你的表哥。」楚毅搖頭道:「就算是好了,小瀅是個女孩兒,年紀又小,依附在你之下是理所當然的事。我年紀比你大,又是個男孩子,若是利用與你的關係只會讓人愈加瞧不起我、鄙視我;若不利用,毫無根基、無靠山後台的我除了拚命外,又該如何獲得應有的尊重與一席之地呢?我若跟你們去了宣城林家,日子絕對不會好過回華城楚家。」
「這就是你當初不跟我們走,決定要回家的原因嗎?」
「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楚毅搖頭道。
「那其他的原因是?」
「當初不是與你說過,得讓家人知道我平安無事,所以我一定得回來。」
「除此之外?」
「這麼好奇?」他不答反問,似笑非笑的轉頭凝望她,雙眼深湛有神。
不知為何,商湘覺得這樣的他有些魅惑,讓被他這樣目不轉睛凝視的她突然心跳加快,臉頰發熱,猶如中了魔咒般不由自主。她抖了一下,莫名覺得好可怕。
「好奇什麼?我只是無聊隨便問問而已。」她迅速移開目光道,然後轉移話題問他:「今晚我住哪兒?是住在楚家,還是住在外頭?長途跋涉再經過剛才連續兩場陣仗,我現在是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的休息啊。」
楚毅眼底泛笑,才不相信剛才兩場會面對她而言會是什麼陣仗,他兩隻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從頭到尾都游刃有餘,完全不痛不癢。不過他沒揭穿她的謊言,既然自己達到了轉移話題的目的,就該互相一下,讓她也達到目的才公平。
「我在城外有一座別莊,成親之前你暫時就住在那裡。」他說。
「那在成親之前,咱們是不是都不能再碰面了?」她問他。
「你若有什麼事要找我,可交代在你身邊服侍的人轉達於我,那些都是我的人,是可以信任的。」他對她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毅疑惑的看著她,問:「那是什麼意思?」
「整個華城我就只認識你一個人,你把我丟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安心嗎?」她問他。
「別莊裡全是我的人,護衛武士佔人數的三分之二,在那裡你不必擔心安全的問題。」他認真道。
商湘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直截了當的問他:「我就只認識你而已,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那裡,我無聊想找人說話時,誰陪我說話呀?」這才是她想說的話,她怕無聊啦!
楚毅聞言後愣了一會兒,這才哭笑不得的看著她,說:「為了準備成親的事,接下來你會很忙,不會有時間讓你覺得無聊的。」
她露出一臉懷疑的表情。
「相信我。」他一臉嚴肅的認真道。
之後商湘每次回想起兩人間這段對話時,她都有一種想撞壁的感覺,一整個懊悔不已。
她真是個大笨蛋呀,幹麼傻傻地自找麻煩啊?原本可以輕輕鬆鬆做個待嫁新娘的,結果呢?因為這幾句話,楚毅就把為她準備採買嫁妝的最後決定權丟給她,讓那些商家掌櫃們鎮日帶著自家商品往別莊跑,請她惠顧他們家商品,搞得她差點沒抓狂。
除此之外,負責為她製作衣裳,包括嫁衣的繡娘和裁縫們也差點沒將她逼瘋,整個吹毛求庇到誇張的地步,動不動就跑來為她量身或請她試衣,衣裳稍有不八口意就改,改了又要她再試穿,搞到她真的很想大叫一聲「夠了」,然後直接拂袖而去。
最讓她想吐血的是,當她叫人傳消息給他,想將這些煩人之事全丟還給他,要他自行作主便行,她沒意見時,他傳回來的答覆竟然是——「有點事讓你做,你才不會無聊。」讓她一整個欲哭無淚。
幸好隨著她成親的日子愈來愈近,這些事前的準備工作也逐漸落實,讓她鬆了一口氣,狠狠地休息了三天三夜,啥也不做啥也不想。
等到成親之日來臨時,她才發現前陣子忙也有忙的好處,讓她完全沒有時間胡思亂想,要不然以她對婚姻充滿了不確定的本性,哪天想不開突然就毀婚或逃婚了也說不一定——她還真有可能會做這種事。
總之,大喜之日如期而至。
一大早,屋外的天還是黑的時候,她便被丫鬟給叫醒,先梳洗一番,接著開始撲香粉、描黛眉、點紅唇、梳長髮、穿嫁衣、戴鳳冠等一連串繁複的事宜。
屋內的丫鬟婆子來來去去,全都為她一個人在忙。
剌著金絲剌繡的霞帔垂著華麗的流蘇,長長的裙擺上紅底緞繡花紋繁細而精美,在燭光的照映下顯得異常精緻而華貴,整個喜氣洋洋,而且美麗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隨著時辰的接近,在一連串忙亂的照例習俗之後,她終於被喜娘背了出去,送上了花轎。
花轎搖搖晃晃的似乎在華城內繞了一大圈才被抬進楚家,一路上商湘可以聽見四周傳來喧鬧聲,證明自己真的就要成親了,感覺好神奇。轎子終於停了下來,轎門被踢了一下,她也照著交代回踢了一下,之後她便被人從轎內扶了出來。
由於頭上蓋了紅方巾,商湘視線範圍只剩自己腳尖前一尺的距離,而且還是局限在地上那一塊,跟個睜眼瞎子沒兩樣,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讓人牽著走,別人要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要她走就走,停就停,跪就跪,拜就拜,直到聽見那句「送人洞房」響起,翬乎乎的被送入醫為止。
新房似乎距離那熱鬧之處挺遠的,耳邊的喧鬧聲愈來愈小,終至完全聽不見後,她被送進一個房間,被扶坐在喜氣洋洋的喜床上,靜靜地等待新郎回房為她掀蓋頭。
她覺得這一等可能要等上許久的時間,沒事做的她索性閉上眼睛準備打個瞌睡,怎知才閉上眼一會兒,瞌睡蟲都還沒招來,楚毅就來了。
「大少爺?」房裡的丫鬟似乎也被他來的速度給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發出了驚愕的聲響。
「秤桿。」他說。
丫鬟匆忙遞上。
接著商湘便看見一雙男靴走到她跟前,然後一根秤桿小心翼翼地伸進她蓋頭內,慢慢地往上挑起。
她不由得屏住氣息,隨著紅蓋頭被挑起,視線開闊,她終於看見近一個月未見的他,他的黑眸猶如星辰般閃殼,無言的歡喜在他臉上綻開,帶著些許激動、欣慰與如釋重負的神情。
他滿眼深情的凝望著她,開口溫柔的輕喚她一聲,「娘子。」
她忽然有一種被電到後渾身發軟的感覺,整個人突然羞赧了起來,嬌顏泛紅的垂下眼,輕輕的應了一聲,「相公。」
楚毅情不自禁的伸手輕輕地抬起她的下巴,讓她酡紅的美麗嬌顏重回他視線中。他看著面露羞色,明艷不可方物的她,真想就這麼留在新房,留在她身邊,但卻不行,因為前院那邊還有一大群人等著他去敬酒,他若不回去,那群愛玩愛閒的紈褲子弟肯定會跑到這裡來鬧洞房。
「你先吃點東西,把身上繁重的嫁衣換下來,累了就先休息別等我,我還得回到前面的酒席上去,不知道什麼才能回房。」他柔聲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