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香凝楞住,呆瞪著小兔子,上頭插著一枝黑色的箭,緊接著聽到狗吠,兩隻狗兒衝到小兔子前,一邊吠著,一邊叫著它們的主人。
一抹魁梧的身形走來,伸手摸了摸狗兒的頭,原本他側著身子,直到面向她們這兒,露出五官之後,茶兒禁不住倒抽了口氣,引得兩隻狗兒察覺,立刻衝到她們躲藏的大石頭前,奮力狂吠。
獵狗的主人鷹犀的視線直直盯住她們的方向,手中的弓箭也對準她們躲藏之處,厲聲命令——「出來!」
茶兒十分驚嚇,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沐香凝很鎮定,她站起身,大方地走出來。
在見到她之後,楚卿揚感到意外,眉頭擰緊,臉色也沉下。「是你?」
「沒錯,是我。」
沐香凝坦蕩蕩承認,面對他,她沒有一絲慌亂,只覺得好笑,想見他時,他避不見面,等到她不想見他時,這人卻又闖進她的視線,還射中她的兔子。
楚卿揚將她上下掃了遍,她今日一身獵裝,平日綰起的髮髻,此刻只綁了一條粗辮子,這樣的沐香凝,與平日十分不同,俐落而幹練,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美艷爽朗,他倒是頭一回見到。
他眼中的楞怔一閃而過,旋即又恢復冷漠。
兩隻狗兒見到陌生人,發出低吼的威嚇聲,看來十分嚇人,它們都是兇猛的獵犬,露出的尖牙十分駭人,足以咬死大型動物。
沐香凝卻不怕,她知道獵狗雖凶,但也訓練有素,沒有主人的命令,它們不會亂攻擊人,但是它們畢竟是畜牲,被畜牲威脅也是很不悅的。
她銳利的視線掃向兩隻狗,眸中精芒迸射。
自幼在山林待過一段時間的她,深深明白動物也是會仗勢欺人的,它們能敏銳觀察出對手是否危險或者好欺負,所以此時此刻,她絕不能示弱,還必須散發出強大的氣場壓過它們。
開什麼玩笑,如果她輸了,豈不是連禽獸都不如了?因此,她狠狠瞪著兩隻獵犬,甚至散發出殺氣。
兩隻狗兒果然感受到壓力,喉間滾動的低鳴聲沒了,不再做出威嚇的架勢,意思便是不再挑釁她,井水不犯河水。
這一切楚卿揚都看在眼裡,他倒是沒想到她的膽子這麼大。
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女子見到這兩隻獵犬不害怕的,就連其他男人對它們多少也有些忌憚。
這女人不但不害怕,還很冷靜,與從前她給他的印象,有很大的不同。
不過他也只是看在眼中,冷漠地放下弓箭,直接走向利箭插入的樹幹,大掌握住箭身,只憑單手之力,便將箭身拔出——這明明需要很大的力量,在他做來,卻好似不費吹灰之力,然後拎著小兔子,轉身就要走人。
「那隻兔子是我的!」她大聲說道。
高大的身影只停頓了下,什麼都沒說,也沒有轉過身看她,便繼續往前走。
看來,這男人選擇完全漠視她。
第2章(2)
沐香凝也不囉嗦,不慌不忙地拿起弓箭,直接對準他的後腦勺,拉滿弓。
楚卿揚再度停住腳步,這一回,他緩緩轉過身盯著她,一雙俊眸閃著危險的寒芒,這女人竟敢把箭對著他。
一旁的茶兒看了直冒冷汗。「小姐……」
沐香凝揚了揚眉,笑道:「果然征戰沙場的人就是不同,對危險特別敏銳。」
其實她也不是要射殺他,只不過故意用這方法逼他停下腳步罷了,想不到這麼有效。
無視於他的警告眼神,她大聲道:「把兔子還給我!」
他冷冷回答。「誰獵的,就是誰的,這只美味的兔子,我要定了。」
她睜大眼,不但沒生氣,反而噗哧一聲笑出來。
「笑什麼?」他眼底有著不悅。
「我開心啊,除了我師父,你是第二個讚美我手藝好的人。那兔子是假的呢,是我做出來的,你不但把它當成真兔子,還說它美味呢∼∼」
楚卿揚一陣錯愕,繼而看向手上的兔子。
假的?他不信,但再仔細檢視,果然發現不對,這只中箭的兔子,沒有血。
見他一臉詫異,她笑得更歡了。「如何?逼真吧?」
語氣中充滿了得意,沒引來其他獵物,卻騙過了堂堂威遠大將軍,她當然要驕傲一下。
楚卿揚兩手抓住兔子,猛地一撕,兔子瞬間裂成兩半,肚子裡的草屑也嘩啦啦掉了滿地,證明這只栩栩如生的兔子,的確是假的。
「唉呀,你怎麼把我的兔子分屍了啊?」她雖說著指責的話,語氣中的促狹意味卻很濃烈。
楚卿揚瞪著沐香凝,她的笑容帶著嘲弄,卻十分美。
這女人不但笑他,而且不怕他,那雙美眸太過清澈,有著以往沒有的坦然豁達,這和以前那個總是以幽怨眼神望著他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樣的她很迷人。
沐香凝收起弓箭,大大歎了口氣,對茶兒道:「今日注定是沒有收穫了,還是回去睡覺吧,走了。」
說完瀟灑轉身離去,絲毫不理會將軍威嚴的瞪視,茶兒看小姐走了,也匆匆向楚卿揚福了福身,轉身追著小姐而去。
楚卿揚目送那大膽無狀的女人離去,隨後望著手中殘破的兔子若有所思,做假兔子當誘餌?這方法倒是挺聰明……
自從她恢復記憶後,這是楚卿揚第一次正式注意到她跟以前不一樣了。
雖然接下來的日子,他對她的態度,還是如同以往的冷漠,卻也開始多一分心思注意起她的一舉一動。
聽僕人說,她不再把自己關在屋裡,常常清晨起來打拳練功。
原來她會武,這一點,他倒是頭一回聽說。
不過,他聽了也僅是冷笑置之,因為他認為她所謂的會武,大概就是花拳繡腿,防身可以,但上不了檯面。
畢竟,他已經忽視她很久了,對於所有她的事,他習慣了低看。
再度讓他注意到她,是三日後……
練功房,向來是他的禁地,雖沒有明文規定,但這是府中上下都知道的。
除非有重要的事稟報,否則一般內眷不會到練功房來,這是男人的地方,更何況將軍每次練功,都會找幾個手下來當練手。
男人練功時,打赤膊是常有的事,若要來練功房找將軍,也得先讓下人通報,內眷只能在前廳等著——
偏偏沐香凝左等右等,一壺茶都喝完了,還沒見到人,她皺起眉,問那守在屋內的手下。
「將軍怎麼還沒來?」
她直接稱呼楚卿揚為將軍,因為她根本不把那男人當成自己的丈夫。
叫他爺或是夫君,會讓她起雞皮疙瘩,她不想,也不願,反正遲早和離,有些稱呼還是不叫的好。
是的,和離,她可不曾死心過,只是在找時機罷了。
「夫人,將軍還在練功。」守在前廳的手下回答。
「我知道,所以才請你們通知他呀。」
「已經通知將軍了,還請夫人在此等候。」
沐香凝又等了兩刻,不耐煩地走來走去,這中間她還如廁了兩次,沒辦法,那茶喝多了。
最後,她越想越不對,又問那手下。「你們將軍練功都要練多久?」
「稟夫人,將軍有時一練功,就是好幾個時辰。」
沐香凝心中恍悟,她緩緩瞇細了眼,打量眼前的手下,此人相貌不錯,粗獷中有細緻,跟將軍一樣壯碩,平日亦是不苟言笑。
男子被她打量時,也不改神色,淡定得很。
「你叫什麼名字?」她笑問。
「回夫人,小的石松。」
「石松是嗎?我聽說將軍身邊,有四位得力手下,松柏竹柳,原來你就是石松,能在將軍身邊當差,武功應該不賴吧。」
「不敢,小的身手尚可。」
「身手如何?試試便知。」
冷不防的,沐香凝拿起幾上一個青花瓷瓶往石松丟去。
這屋裡的東西,都是宮裡賞賜或大臣相贈的,還有將軍喜愛收集的,被她突然這麼丟來,石松立即伸手接住。
接了一個,下一個又來,全被夫人當球似的盡往他這裡砸,瓷瓶、玉雕寶馬、珊瑚盆、琉璃杯『白玉盤,全是易碎又價值高昂的東西。
沐香凝丟這些東西時,拿捏緊湊,讓石松只有時間接,沒時間放地上,眼看兩手接滿了,又用腳接、腋下挾著、頭上頂著,最後嘴裡還咬一個。
沐香凝用力拍拍手。
「太厲害啦!果然是高手,小心啊,打破一個,就從你的月俸裡扣。」她笑嘻嘻地從石松身邊溜過,直闖練功房,看他還怎麼阻擋她。
石松擋不及,想趕緊把這些東西放下,可他才剛有動作,便身子一僵,因為他瞧見另一個女人。
茶兒雙手正捧著一個特大花瓶,似乎只要他敢放下一個東西,她就會把這花瓶丟向他。
他瞪著她,她也瞪著他,絲毫不為所懼。
他不動,她就不動,他只要稍微動一下,她也立刻舉高大花瓶,就這樣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峙著。
石松憤怒道:「你敢丟,摔壞了你賠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