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白璐強作鎮定,可不能跟著哭。
聞言,大表嫂一面拭著眼角,一面娓娓道來——
「聽你大表哥說……今兒個早朝時皇上就告訴所有的大臣……說他打算出兵攻打關外的幾個外族,實現自己長久以來統一天下的夢想……公公身為兵部尚書,自然大力反對了……還在大殿上當著所有大臣的面直諫,說先帝若在世也不會同意皇上這麼做,想不到惹得皇上大怒……就把他關進天牢等候處斬了……」
白璐臉色更白了。「那大表哥和二表哥呢?」
「相公從宮裡回來告訴咱們這件事之後,就和二叔去見瑛兒的公公了,咱們是想瑛兒的公公是刑部尚書,和皇后有親戚關係,說不定可以進宮求皇后代為說幾句好話……」大表嫂語帶哽咽地說道。
她頷了下首。「我相信姊姊一定不會坐視不管,會求她的公公幫忙,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了,舅母不用太過擔心。」
舅母哭紅了眼。「就算親家願意幫忙……萬一連皇上也不聽皇后的勸……那該怎麼辦才好?老爺……」
「婆婆……」大表嫂和二表嫂也哭成一團。
白璐不斷地在旁邊安慰她們,目光望向廳口,眼下也只能等兩位表哥帶好消息回來。
第6章(2)
就這樣,一直等到了晚上,白璐的兩位表哥才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瑛兒的公公怎麼說?」舅母著急地問兩個兒子。
身為長子的白靖不敢看母親一眼。「他說……愛莫能助。」
「虧咱們跟他還是親家,看到咱們有難,就說他年紀大了,打算辭官……只顧著他們一家老小,居然見死不救。」白晉也氣得臉紅脖子粗。「就連其他平日跟爹交好的官員,這會兒一個個都避不見面,誰也不敢得罪這個皇上,就怕輪到他們被關進天牢……」
大表嫂問著丈夫。「瑛兒沒有幫咱們求她公公嗎?」
「當然求了,不過沒有用。」白靖搖頭說道。
「老爺……」舅母頓時哭得呼天搶地。
「相公,現在該怎麼辦?」二表嫂拉著丈夫問道。
白晉跌坐在椅上。「我也不知道……」
「老爺要是被處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舅母拍著桌子哭道。
「如今咱們白家失勢,也沒有人敢向皇上說情,只有靠自己……」說著,白靖看向身旁的表妹。「璐兒,爹的事要拜託你了。」
白璐心中忐忑不安,但是不許自己因為害怕而退縮了。「我能夠幫上什麼忙,大表哥儘管開口。」
「這三百年來,歷代皇帝對待巫女一向敬重,或許你進宮去見皇上,求他開恩,放了爹,說不定皇上會聽得進去。」事到如今,白靖只能仰賴她。
大表嫂猛點著頭。「沒錯!璐兒,你去跟皇上說說看……」
「璐兒,舅母求你了……」舅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道。
她忙不迭地頷首。「舅母不要這麼說,只要能救舅舅,要我做什麼都行……只是該怎麼見到皇上?」
「現在已經太晚了,明天早上我會進宮一趟,到時你就跟我一塊兒去。」白靖正色地說。
「好!」白璐用力點頭。
看著舅母和兩位表嫂相擁而泣,還有兩位表哥一籌莫展的神情,白璐不由得握緊粉拳,告訴自己等明天見了皇上之後,不管要磕幾個頭,都要求他放了舅舅。
這個晚上,白璐站在寢房外頭,看著隱在雲層後面的月亮,想著已經一整天都不見蹤影的敖浪,只好拿出掛在胸口上的香囊。
「敖浪……」她召喚了好幾次,還是沒見到人。「他到底上哪兒去了?」
她原本想跟敖浪商量明天進宮的事,也希望他能陪自己去,白璐不禁又望向始終不肯露臉的月亮,心底更加不安了。
而這個晚上,白璐都沒有合眼,直到聽見雞啼。
待白璐稍做梳洗之後,走出了寢房,來到大門口,一身官服的大表哥正在等她,還有舅母她們都在。
「璐兒,就拜託你了。」大表嫂和二表嫂握著她的手說。
「我會拚命求皇上放了舅舅的。」白璐向她們保證。
舅母也用哭腫的眼看著她。「璐兒,進宮見了皇上之後,說話可要小心,別惹他生氣了。」
「我知道。」她又說。
白靖朝家人頷了下首,便和白璐步出大門,分別坐上了轎輿。
坐在轎中的白璐將紫色香囊牢牢地握在手心上,可是距離皇宮愈近,她就愈緊張,在心裡來回反覆著想好的說詞,待會兒見了皇上之後該怎麼起頭,又該怎麼說服他。
過沒多久,他們便下了轎,必須步行進宮。
「我會跟著你一塊兒去見皇上。」白靖偏頭安撫著她。
白璐深吸了口氣,不想表現出膽怯的樣子。「我不怕,大表哥別替我擔心。」
「那就好。」他讚許地說。
接下來,白璐只能跟著大表哥走,因為要覲見皇上可不容易,得要經過一道道的關卡。
不知道等了多久,終於可以見到皇上了。
來傳口諭的太監趾高氣揚地說:「皇上有旨,只見巫女一個,白大人就在這兒等。」
「璐兒……」白靖擔憂地看著表妹。
「沒關係,我一個人去就好,大表哥就在這兒等我。」白璐緊張地吞嚥了下,便跟著那名太監離開了。
在太監的帶路下,白璐來到距離皇帝寢宮最近的一座名為昭華殿的宮室,又等了一下,才聽到皇帝傳她覲見的旨意。
白璐低著頭往前走,最後來到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面前,而兩旁也站了好幾位大臣,個個都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民、民女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她照著大表哥的交代,跪下來請安。
年約三十來歲的皇帝不可一世地睥睨著她。「你就是那個白家的巫女?朕以前就聽說過白家的巫女可以向應龍求雨,真有這回事嗎?」
「是。」白璐照實回答。
皇帝哼笑一聲。「朕正覺得無聊,你就叫應龍下一場雨來給朕瞧瞧?」
「皇上……」敖浪從前天晚上就不見人影,她根本召喚不到。
「你想抗旨?」皇帝沈下臉問。
白璐把頭垂得更低。「我……民女不敢。」
「朕從來就不相信這世上真有鬼神,也不相信有什麼應龍……」他口氣輕蔑。「你們白家一直以來就是在妖言惑眾,到底有什麼企圖?」
「回皇上,小的沒有任何企圖……」她手心直冒冷汗。
「啟稟皇上,白家之所以會捏造應龍的存在,不就是想要得到更大的權勢和地位,想必白大人對目前的官位還不太滿意……」
站在兩旁的幾位大臣紛紛進了讒言,早就看白璐的舅舅不順眼了,當然要乘機永除後患。
「回皇上,白大人昨天竟敢在大殿之上教訓皇上,還不是仗著有先帝的寵信,在他眼中,皇上根本沒有資格坐上龍椅……」
皇帝聽到他們這麼說,臉色也越發難看了。
「你們亂說!我舅舅才沒有那個意思……」這些人好壞,居然說這種可怕的話來煽動皇帝,白璐很生氣地對他們嬌斥。
那幾位大臣像是抓到了把柄,連忙狐假虎威。
「居然敢在皇上面前大吼!」
「你眼裡還有皇上嗎?」
白璐鼓起勇氣看著身穿龍袍的皇帝。「求皇上放了民女的舅舅,他也是為了皇上好,不是故意要對皇上無禮的……」
「你說他是為了朕好?說朕比不上先帝,又說朕不顧百姓的身家性命,還罵朕只愛聽好聽的話,才會相信奸臣的讒言,這叫為了朕好?」皇帝實在恨得牙癢癢的。「朕沒有馬上將他賜死,他就該磕頭謝恩了。」
還跪在地上的白璐嗓音一哽。「就因為是忠言才會逆耳,皇上應該聽過這句話才對,要是民女的舅舅不是真心為皇上好的話,也會跟其他人一樣光說些好聽的話來騙皇上,至少不會被關進天牢。」
那些大臣聽得出她在指桑罵槐,也都暗恨在心。
其中一位大臣皮笑肉不笑地問:「你的意思是他指著皇上的鼻子罵暴君,那也是應該的?」
皇帝禁不起這麼挑撥,滿腔的怒氣又全湧了上來。「朕還真的差點忘了,你那個好舅舅居然敢罵朕是暴君……哼!暴君又如何?朕等了三十幾年,總算等到先帝嚥下最後一口氣,現在是朕在當皇帝,誰敢跟朕作對,朕就要他死!」
「皇上要是真的濫殺無辜,老天爺也不會原諒皇上的……」白璐覺得很對不起舅舅和舅母,她根本說服不了皇帝。
聽到這番話,皇帝仰頭狂笑數聲。「要是真有什麼老天爺,就儘管來找朕……朕要親眼看看祂生得什麼樣子……」
兩旁的大臣也跟著大笑。
白璐掄起粉拳,偏偏又不會罵人的字眼,只能怒瞪著皇帝。
「你敢用這種無禮的眼神看著朕?」皇帝從龍椅上起來,一步步走向她。「看來白家這兩、三百年來,已經是恃寵而驕,以為朕真的不敢拿你們怎麼樣……很好!朕現在就下旨,將白家滿門抄斬,看以後朝中還有誰敢再跟朕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