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打扮就像是一位村姑,楚鈺襄心中感到無比好奇,不明白她在搞什麼玩意兒。
沒多久,她後頭跟了兩個蹦蹦跳跳的孩子。
「神仙姊姊,我幫你。」
兩個孩子來到井邊,搶著要幫忙打水。
「很重的,你們拉不動,我來就好了。」
「我可以。」小男孩說道,他搶著來到井邊,將木桶放到井裡,然後向徒手將井水拉上來,一旁的妹妹幫哥哥拉著繩子,很努力地要盡一份心力。
白如霜失笑,明白他們想幫忙的心意,為了不讓兩兄妹失望,讓他們一起出力,假裝有他們的幫忙,省了她不少力氣,事實上,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在短時間內快速地將裝滿水的木桶提上來,但是她沒這麼做,只是在一旁抓著繩子,偷偷施力。
將大木桶汲滿水後,白如霜坐在矮凳子上,拿木棒拍打衣物,親手洗衣。
兩個孩子提完了水,也想來幫忙洗衣服,白如霜立刻阻止道:「哎呀,別搶別搶,衣裳我來洗,交給姊姊就行了,嘿嘿,自從在溪邊見到一群姑娘在洗衣時,我早想有一天也來試試。」她笑嘻嘻的說。
不能幫忙,兩個孩子又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白如霜想了一想,遂吩咐道:「忠兒,你來幫姊姊劈柴好不好?」
忠兒聽了立刻欣喜的應答。「好!」
她看過山野村夫劈柴,於是她教導忠兒。
「喏,看好,把柴放在石板上,雙手拿好斧頭,像這樣,力道放在中間,對準木柴,用力地劈下去,這力道要拿捏好,才不會失了準頭。」
忠兒很開心的有樣學樣,小女孩著急地拉拉她衣角。「我呢?我呢?」一雙天真的大眼睛充滿期望地望著她。
「你……」白如霜堆著笑,心中卻苦惱著,不知道該給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分配什麼活兒好。
「婉兒,你別給人家白姊姊添麻煩呀,咳……」一名婦人從屋子裡步履蹣跚地走出來,正是他們的娘。
白如霜忙走上前。「哎呀,你別下床呀,你的病才剛有起色而已。」
「姑娘與咱們非親非故的,卻願意幫我們母子,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說著又悲從中來,眼眶泛淚,就要向她下跪。
「怎麼又哭了?你的身子才剛有起色,別跪呀。」白如霜忙去扶她。
「我這病體無法勞動,卻勞姑娘幫咱們洗衣、晾衣、燒水、打掃,還打點吃食給咱們三人填飽肚子,才不至於餓死在這破屋子裡。」
「你別這麼說,是我自己願意的呀,更何況,忠兒和婉兒好可愛,我喜歡他們呢。」
婦人終究忍不住流下淚來。「是老天可憐咱們,派了個好姑娘來幫助咱們。」
「你別難過,如果那個臭女人敢再來欺負你們,我一定教她好看!」說到這個她就有氣。「真是太過分了,她憑什麼把你們三人關起來,你丈夫都不管嗎?一家之主不是應該要保護家小嗎?」
婦人忙搖頭。「一言難盡,我只希望可以在這裡安安穩穩地和孩子們平安的過日子。」
「哼,這在狐精界,要是男狐敢欺負女狐,是會被痛宰一頓……」
「嗯?白姑娘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她忽爾靈機一動,對了,她終於想到可以給婉兒做的活兒了,於是她笑嘻嘻地對婉兒道:「婉兒,幫姊姊一個忙好不好?」
婉兒聽了欣然答應。「好!」
「記得昨兒個姊姊跟你說的『狐精』故事嗎?」
婉兒用力點頭。「記得。」
「那麼你把這故事說給你娘聽好不好?這樣你娘就不會胡思亂想,也不會傷心,乖乖聽你說故事,你娘高興了,病也會好得快。」
「好,婉兒說故事給娘聽。」
「對,這很重要喔,你把好狐精的故事講給娘聽。」
一屋子笑聲不斷,能夠幫助他們,白如霜覺得很開心,她心中感受到一股無法言喻的充實和喜悅,那份滿足比吃到東坡肉,或是蜜汁燒鴨、梅花糕、芙蓉包,更令她開心。
站在牆後的楚鈺襄,把一切看在眼裡,她的善良也表露無遺,見她洗衣、晾衣、提水,陪著兩個孩子玩耍,好不開心。
她明明可以施法術來代替,卻甘願親自動手學習,毫無怨尤,額上的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著光,就算衣衫髒了、頭髮亂了,依然笑得知足,這樣的她比矯揉造作的嫵媚更加迷人。
誰能想得到她是狐狸變的?她分明是一個性情善良的姑娘。
楚鈺襄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凝視她的目光幽深而溫柔。
正午,飯館裡叫賣和吆喝聲不斷,上門的肯人絡繹不絕。
飯館的掌櫃來來回回,和夥計忙著招呼客人,中間的席位上坐著四名男子,閒聊中,有人頻頻打哈欠。
「吳大夫,最近怎麼瞧您氣色不是很好?」
吳大夫搖搖頭,看起來很沒精神。「這事說來邪門,我每天晚上都作夢。」
「睡覺作夢是正常的,有什麼稀奇?」
「奇就奇在這裡,我每晚作的,都是同樣的夢。」
「喔?」這話引來其他三人的好奇和關注。
「大夫,您夢見什麼啦?」
「我夢見一個女人,帶我去給一位婦人治病,不但要幫她把脈斷象,還得幫她燉煮湯藥。」
「喔?那女人長什麼樣子?」
「說到長相,那女人可真美。」
眾人笑道:「說了半天,原來是為了夢中的美人哪,吳大夫,我看您是腎氣虧虛,操勞過度啦。」說完三人哄堂而笑。
「不不不,在夢中,我連那女人的手都碰不得,反倒是被她扛著走,帶到一處簡陋的屋子裡,她叫我為那婦人治病、開藥方、燉藥,直到那婦人病好才行。」
「她扛著你?」
「是呀,她身手極好、力大無窮,輕易地把我抗在肩上,踩瓦走牆,從這屋頂跳到另一棟屋頂,箭步如飛。」
「吳大夫,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該為自己調理些壯陽藥膳,補補身子啦。」
友人們只當他是春夢連連,導致睡眠不足。
四人笑談間,一名男子來到桌前,沉聲問:「這位兄台,你當真每日都作夢夢到同一個女人?」
吳大夫和眾人一愣,看著眼前的男子。
他身著道士袍,臉形瘦長、三角眼、尖下巴,一對白色的眉毛飛揚入鬢,目光銳利。
「恕貧道打擾,剛才閣下所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這位道長是……」
「貧道法號一真。」
吳大夫忙拱手。「一真道長。」
「恕貧道直言,閣下應該是被妖魔纏上了。」
吳大夫聞言變了臉。「這、這怎麼說?」
「若貧道判斷的沒錯,閣下是中了狐妖的法術,狐妖專門吸收男人精氣,所以閣下才會精神不濟,倘若不快點補救,恐怕閣下精氣一旦被吸盡,就是大限之日。」
吳大夫嚇得臉色煞白,「那該怎麼辦?」
「幸虧你遇到我,這表示閣下命不該絕,咱們也算有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道就救你一命,來幫你收伏那只害人不淺的狐妖吧。」
「有勞道長。」吳大夫感激地連連稱謝。
「現在,就請閣下領貧道到你府上,我要開壇作法,等那只狐妖自投羅網。」
這一夜,忠兒和婉兒的娘又發燒了,白如霜心中焦急,立刻潛入吳大夫家,想重施故伎,把吳大夫給半夜帶走,去為兄妹的娘治病。
她來到吳大夫府上,由於心中念著兄妹倆的娘,一想到他們的淚水,她便忽略了今晚吳府不太一樣。
靈巧的身影潛入吳大夫房裡,輕手輕腳地來到床榻旁,房內昏暗,只能依稀見到床上被子裡躺了個人,她像以往那樣,打算對吳大夫施術,將他扛走,去給忠兒的娘治病。
她掀開被子,驀地一把粉撒來,她驚訝得往後跳開,但已吸入幾許,一股噁心感襲來,心下暗驚有詐,不由分說奪門而去。
她才出了房門,卻忽然四周燈火通明,照亮了吳府,樹幹後、柱子後,甚至屋頂上,都冒出了吳府的家丁和門衛,人人手中拿著火把和刀劍。
「糟了!」她低叫,明白自己中了埋伏。
一真道長從人群中走出來,指著她。
「妖孽!闖入吳府為非作歹,還不束手就擒!」
原來是捉妖的道士,真糟,她是怎麼被發現的?
狐仙長老有告誡,非不得已,不要和人類有衝突,雖然她很討厭那些捉妖的道士,動不動就叫她妖孽,但仍是沉住氣有禮地開口。
「這位道長,您誤會了,小女子深夜造訪,是因為有事求吳大夫。」
「哼,別以為瞞得過老夫的法眼,你是狐妖,靠吸取男人的精氣來練功,凡是被你們吸收精氣的男人,最後都會氣盡而亡,你們便挖取他的心臟為食,保持年輕貌美。」
這話說的鏗鏘有力,吳府上下全都聽見了,吳大夫一家人更是聽得臉色發白。
「道長,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相公,將這狐狸精給殺了。」吳夫人抱著丈夫,淚流滿面地哭求著,彷彿她家相公真的快要精盡人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