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她才不接受他的示好,她不要原諒他。
「我知道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不是你是誰?」都是他害的!
「好好,都是我的錯,我向你賠罪——」
「如果賠罪就有用,那殺人都不必償命了。」
「那你到底要怎樣才不生氣?」他無奈地看著她,能做到的,他一定去做。
「你做什麼都沒用,我就是要生氣!」沁水嗚咽地怒嚷。
她的個性是掘,但也不曾如此任性,這回真的是受到太大驚嚇,怒氣才會完全無法平息,任性地要將怒氣發洩個夠。
「唉,傷腦筋!」她不肯原諒他,可怎麼辦才好?他摸摸鼻子,一臉困擾。
當然,她不原諒他,他大可不必理會,任她一個人任性撒潑鬧脾氣,反正他不痛不癢,也沒少一塊肉,但她今兒個會遇上這樣的事,說起來他確實脫不了干係,要他悠然轉身當作沒他的事,他的良心不允許。
另一方面,是心底有個名叫憐惜的怪物,一直扯著他的心口,逼他做點什麼。
別說她哭泣的模樣,讓他的心像被擰住,光是瞧見她愁眉不展,就讓他心頭像壓著顆大石頭,沉甸甸,好想立即化解她心頭的憂愁……
好吧!他是憐惜她,也想消除自己的愧疚,那他得怎麼做才能得到她的原諒?
修長的手指在光潔的下巴搓來搓去,他傷腦筋地苦思。
說來不可思議,看來能言善道、舌粲蓮花的男人,其實對於讓女人息怒這檔子事不太拿手。為什麼?因為向來都是女人死黏著他,哪有人捨得對他生氣?不清三兩句話就能應付那些女人,比吃大白菜還簡單。
唉!哪知終日射雁,竟被雁啄瞎了眼,報應終於臨頭,讓風流浪蕩的他遇上一個古板、高傲又難哄的女人。
他也可以不哄她呀!偏偏……
「唉!」他嘀嘀咕咕著,又歎了口氣,驀然,一個點子竄入腦中。
「有了!」他驚喜地拍手大喊,隨即轉身衝往書案,乒乒乓乓地忙碌起來。
第5章(2)
他……在幹嘛?淚珠還掛在沁水眼眶,美眸卻已忍不住好奇地隨他身影而去。
方纔她賭氣故意不理他,結果他只哄了幾句就不說話了,她見他舉止怪異,又是嚷又是跳的,禁不住拿眼尾偷覷,只見他在書案前窸窸窣窣,不曉得在幹什麼,她瞧得不是很清楚,也不想正大光明地走過去看。
不一會兒,他轉身走回來,沁水趕緊將頭扭回,假裝不曾對他的行為好奇。
猛地,一個細細長長,略帶冰涼的東西被塞進她的掌心裡。
「這給你,隨你怎麼處置我。」他帶著任命的語氣道。
「什麼?」她嚇了好大一跳,低頭一看,手中竟是一枝毛筆。
「你給我這做什麼?要我寫字嗎?」莫名其妙!沁水不覺又升起怒氣。
他到這時還要她?
「你要寫字也行,要畫圖也沒關係,隨你高興。」唐冠堯指著自己的臉,哀怨又無奈地補充道:「這兒隨你寫,隨你畫。」
「在你臉上?」沁水瞪眼驚呼,好半響說不出話來。
一開始,她只覺得他瘋了!這般離經叛道,也這般讓人摸不清頭緒,果然像他的作風,她才不隨他一起發瘋呢!
可是……可以對他為所欲為呢……好誘人……呃,她是指在他臉上。
漸漸地,一股興奮之情慢慢湧上。
有何不可呢?想想打從相識之後,她為他受了多少罪?傾盡心力拉拔他,成天費神盯著他,他卻不成材常開溜,把她氣得半死不說,今日還害得她差點受辱……
雖然在他臉上畫上幾筆,根本彌補不了什麼,但總可以稍微討回一點公道吧?
於是顧不得禮節,她直率地將袖子往臉上一抹,倉促地抹去含在眼底的淚水,然後滿懷著興奮,微微顫抖地舉起筆,湊近他那張白皙潔淨的俊顏。
沾滿了墨的筆尖湊近他的臉皮,沁水卻又有些躊躇。
真的……要畫嗎?真的可以……這樣放肆妄為嗎?
瞧出她的遲疑,唐冠堯又哄道:「別怕,畫啊!你想畫什麼就畫什麼,畫在這兒、或是這兒都行。」他指指自己的鼻頭,又別過臉,將白淨的臉龐向著她。
沁水抵抗不住那誘惑,終於鼓起勇氣,慢慢地將筆更湊近他的臉,試探性地往他最高最挺的鼻頭點下一筆,然後宛如搗蛋闖禍的孩子般,迅速逃離。
唐冠堯依然站得直挺挺的不動,只是眼神哀怨了幾分,搭配他鼻頭上那點黑黑的墨漬……那景象看起來實在……
太滑稽了!
沁水的嘴角先是顫抖,然後慢慢鬆開,最後迅速上揚。她噗地笑了出來。
「噗……好……好好笑,好像一隻蒼、蒼蠅停在你臉上……哈哈……」
一開始,沁水不好意思掩著嘴竊笑,但是越笑越厲害,到最後根本欲罷不能,小手一挪開,銀鈴似的清脆笑聲就如關不住的水流般,從她美麗的小嘴逸出。
「哈哈哈……」沁水不曾在任何人面前這樣開懷大笑過,但他的模樣實在太可愛!
一旦放開禁錮著她的宮廷教誨與傳統禮數,她就變得大膽,興奮地舔著唇,她又舉高筆,在他臉上尋找第二個下手的位置。
於是她替他畫上兩撇鬍子。
原來清朗英俊的少年郎,頓時成了十足的中年老爹。
「哈哈,好好玩啦!」沁水拍手大笑。
「這下你總消氣了吧?」可憐兮兮的眼眸投來一道哀怨的視線,不但不能讓人憐憫,反而更激發想要為所欲為的邪惡念頭。
「不夠不夠!只畫這麼一點,哪夠呢?」沁水確實忘了先前的憤怒,但她還想多嘗嘗「欺負」他的滋味。
她玩興大起,又握著筆在他的兩頰補上烏龜,最後還在額頭上畫花。
瞧他臉上又是烏龜,眼神哀怨可憐,更讓人有種壞心的痛快。沁水哈哈大笑,笑得彎下了腰,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把我畫成什麼樣了?拿面鏡子讓我瞧瞧行不?」他故意孩子氣地大嚷。
但心底,他是萬分欣喜見她笑的。
這是唐冠堯第一次瞧見她這樣大笑,開心地、放縱地、毫無顧忌地開懷大笑。
笑意使她的芙頰浮現美麗的紅暈,如燦爛綻放的薔薇,平日就極美的她,如今更是美艷得不可方物。唐冠堯屏息瞧著,不由得眼神迷濛,為之眩惑。
世上,絕不可能有比她的笑容更美的東西了!他恍恍惚惚地想著。
彷彿察覺到他瞬也不瞬的凝視,沁水的笑容漸漸止歇。
兩人視線相對,一個茫然,一個迷惑,像兩塊打火石,一旦碰觸就冒出火花。
唐冠堯癡望著她仍帶著暈紅的美麗臉頰,難忘她方纔的縱情大笑。他甚至有種荒謬的想法……如果可以,他想永遠留住那樣的大笑。
發現他用一種深深的眼神瞧著她,好像發現她另一張面孔,沁水開始有點後悔,不該那樣放肆大笑,而且還讓他瞧見了。
他該不會以為她平常在宮裡就是這樣浮躁、不貞靜的女子吧?
他還一直看,沁水被他直勾勾、熱辣辣的眼神,瞧得渾身不自在。
「你幹嘛那樣瞧我?」他背對著光,沁水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感覺到那股熱烈的注視,好強烈……
難道是她臉上沾了什麼?沁水傻氣地伸手想要抹去,但突然被一隻大手握住。
她怎會如此美麗?他暗自讚歎。
即使已萬般克制,他的眼仍離不開她,一瞠一笑,一怒一喜,每種表情,都有不同的美麗風情,讓他無法不去看她。
好像只要她在自己跟前,他的視線就會忍不住追逐她、鎖住她,想把她納入眼底,藏進心底……
唐冠堯無法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他想一直看著她……就這麼一直看下去。
哎!他是怎麼了?他瘋了不成?
他狼狽地低咳,掩飾浮現臉上的那分悸動。
她是公主,要是真的接受了她,勢必就得成為大理的駙馬,替那昏君賣命,他怎能那麼做?
不!他對她絕沒有男女之情,他只是被她的美與倔強撼動而已。就僅止於此!
「你……臉上也沾了墨。」他胡亂騙道。
「我臉上沾了墨?在哪兒?」沁水一驚,兩隻柔嫩的小手慌張地在臉上胡亂擦拭,嘴裡還不斷急問:「擦掉了嗎?」
她不斷追問,讓唐冠堯無法招架,只得隨口敷衍道:「掉了掉了,已經擦掉了。」
沁水卻緩緩瞇起眼,察覺有異。
「我臉上根本沒沾到墨,你是騙我的對不對?」瞧他眼神左閃右瞟,神色詭異,看來就像心虛的樣子,她一眼就瞧出不對勁。
「呃……你怎麼知道?」唐冠堯咧開嘴,痞痞地朝她一笑,沒有否認。
「你——竟然真的騙我!你只會騙我!你真是——太壞了!」
沁水噘起小嘴,恨恨地控訴,但因為語調太輕太柔,聽來竟像在撒嬌。
撒嬌?怎麼可能!她是段沁水耶,她向來不懂得向人撒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