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長把西海送回家,可是阿比塞爾又命人把他帶走了……菲雨,你一定要救救西海,我求求你!」雅麗絲緊緊抓住她的手哭求。
「醫院那裡有沒有什麼說法?」她連忙問。
「我、我不知道……管家打去問,只說還在急救……好像有可能腦死……」
「腦死?」她驚叫。
西海,我說的話,你為什麼不聽呢?為什麼要那麼衝動呢?菲雨心痛難忍。
「菲雨,我知道塞爾是想辦他給別人看,可是你真的忍心見死不救嗎?西海跟你一起出生入死過。難道你真的不救他了嗎?」雅麗絲死命地拉住她的手。
菲雨閉了閉眼,努力不讓燙熱的眼淚衝出來。
救?她要怎麼救?
勒裡西斯講究嚴刑峻法,阿比塞爾也一向以嚴治軍,所以殺人傷害這一類的重罪刑度並不低。
「雅麗絲,如果阿比塞爾已經介入……」她的心越來越沉,卻想不出有任何辦法可以幫助西海。
「阿比塞爾一定會聽你的!求求你,你請他放過西海,你說了他一定會聽的,我求求你……」雅麗絲哭得聲嘶力竭。「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答應讓洛提娶那個女人……我應該更堅強一點,一切都是我的錯……」菲雨頭痛欲裂。
「雅麗絲夫人,先生快回來了。您還是趕快在他回來之前離開,免得先生看了更生氣。」管家大著膽子介入。
女主人的臉色太慘白,主人本來就不喜歡人家在她面前提這些事,他怕主人回來之後更加震怒,連忙命人將哭哭啼啼的前第一夫人送了回去。
菲雨呆呆坐在客廳裡,任由夜色將她籠罩住。
幾個小鬼大概知道發生了變故,全躲在樓上不敢下來,她一個人坐在淒曠的客廳裡,突然覺得有點冷……一雙溫暖的臂膀將她抱進懷裡。
她閉上眼,聞到那令人安心的氣息,淚終於大顆大顆地滾下來。
阿比塞爾輕吻她的發心。
「是我的錯……她們本來都很認命的,我不該讓她們有那些不同於以往的想法……多妻本來就是一個傳統,如果不是我,西海和雅麗絲會和以前的人一樣接受它……一切都是我……」菲雨縮在他的懷裡,哭到全身發顫。
阿比塞爾靜靜聽了一會兒。
「你對自己相信的一切感到懷疑嗎?」他忽然問。
菲雨淚眼模糊地抬起頭。「不,但那只是我的信仰……」
「那就對了。只要你相信是正確的事情,無論多痛苦,都應該去做。」低沉的嗓音在他的胸膛裡震動著。
菲雨聆聽著那隆隆的聲音,淚水漸漸收了回去。
這就是阿比塞爾此刻的心情吧?
他相信他做的是正確的事,所以無法為西海循私……走在這條道路上,他要忍受太多常人不能忍的痛苦。
她感覺自己的痛變輕了,騰出來的角落卻為他的苦而更深沉地激痛。
「西海不是軍人。」她突然輕喃。
阿比塞爾的手一頓,才緩緩繼續拍撫她。
「西海不是軍人。他只是在侍衛隊受訓而已,」她抬起頭,嗓音依然沙啞。「侍衛隊的正式編製裡沒有他的名字,所以他不是軍人。」只要不是軍人,就不能用軍法審判。
普通刑法的刑度較輕,這是她唯一能為西海想到的方法。
阿比塞爾輕歎一聲,繼續拍著她的背心。兩個人相偎相倚在沒有開燈的客廳裡。只有天空一點點逐漸透出的月明。寂然的黑暗中,即使只能抓住一絲絲的光亮也好……
第九章
西海傷人的新聞,整個爆發開來。
這是新政府成立以來最受人注目的醜聞,一堆和前總統接近的人全成了媒體焦點,菲雨也不例外。
另外,孤兒院最近緊急收容了幾個受虐兒童,需要安排一連串的身心理輔導,基金會接到的申請案也特別多,所有事情全擠在一起,她有點心力交瘁。
但是比起她來,阿比塞爾承受的壓力遠遠大了十倍不止。
案子爆發後,和洛提交好的人一個又一個地來關說,他一概鐵面無私地丟下一句。「一切秉公處理。」幾個老兄弟認為他不近人情,但更多數人為他的剛正不阿喝彩。
他說得對,全國人民都在看,這是一個對新政府的考驗。
雅麗絲不願再見他們夫妻倆。她認為阿比塞爾只是在利用西海的案子建立自己的美名,而菲雨是幫兇。
她當然也不肯再去基金會,於是整個供膳體系突然群龍無首,孤兒院和小學差點斷炊,菲雨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找到人來接手。
雅麗絲的反應雖然讓人傷心,但是她最在意的是洛提。
阿比塞爾和洛提,這一對難兄難弟並肩作戰了十幾年,難道就因為一次意外而友情破裂?
她是不是也將失去這個一直疼寵她包容她的異姓哥哥?
已經失去西海了,如果再失去洛提,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
叩叩。
「夫人?」臥室門被人輕敲。
阿比塞爾坐在床沿,疲憊地揉著頸背,剛洗完澡的菲雨過去應門。
「什麼事?」
「夫人,大少爺不肯睡覺。他一直鬧,說明天不去上學了……」保母站在門外,小聲地報告,菲雨聽得秀眉微蹙。
「發生了什麼事?」阿比塞爾懶懶地揚聲問。
「沒事。我去看看兒子,你先去洗澡。」菲雨回頭對他笑笑,轉身跟著保母離開。
來到兒子房間,諾蘭坐在床上發脾氣。思克莫名其妙被他凶,氣得拿布偶往哥哥床上丟。諾蘭大怒。跳過去打了弟弟一頓,菲雨一開門就看到兩兄弟打成一團。
「住手!這是在幹什麼?」她怒喝。
「哇——」思克一看媽媽來了,嚎啕大哭衝過來抱住母親的腿。「哥哥打我!哇!他打我我又沒怎樣他打我——哇——」
「我不是說過了,不管你們如何吵架,都不准動手打人的嗎?」菲雨把二兒子抱起來,嚴厲地看向大兒子。
諾蘭知道闖禍了,但是小嘴抿得緊緊的,倔強地撇開頭。
她把小兒子放回他自己的床上。「好了,淮要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哥哥跟同學吵架就生氣說以後不上學了我就說他膽小鬼,他就打我,嗚……」思克抽抽噎噎地指控。
其實兒子和同學吵架,她白天聽班上的老師說了。為了顧忌她的感受,老師說得含含糊糊,不過多少是和西海的事有關。
小朋友不懂事,在家裡聽到大人怎麼評論,上學時就依樣畫葫蘆講了起來。諾蘭聽了當然不甘心,和同學大吵起來,怎料對方是班上一小霸,人多勢眾,諾蘭討不了好,回家就鬧著明天不上學了。
「諾蘭,你好端端地,幹嘛跟同學吵架?」菲雨蹙眉看向大兒子。
「……」大兒子低下頭,嘴角依然倔強地抿著。
兩個兒子的性格差異在這種時候就完全顯現出來。思克是那種直頭直腦的小孩,受了委屈不用大人問,他自己就會哇啦哇啦講。
諾蘭就不同了。這個大兒子性格深沉,在氣頭上的時候,怎麼逼問他都不會說,一定要等到氣頭過去,他才會主動找爸爸媽媽講,這倔強脾氣也不知道像到誰——當然阿比塞爾一定會說像她啦。
菲雨決定等這小子氣頭過了再開導他。
「好,今天先不談,要不要上學等明天早上再說。你們兩個都給我上床睡覺,時間不早了。」
「我明天不要起床,不要去上學!」諾蘭倔強地補上一句。
她眉一挑還沒來得及冒火,門口就傳來冷冰冰的一句——「你說什麼?」爸爸來了!兩個小子臉色發白,霎時打了個冷顫。
一瞄見父親凌厲的神情,思克馬上鑽回被窩裡,把被子高高地拉到鼻子底下,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諾蘭的小臉蛋青一陣白一陣,看起來很想像弟弟一樣躲回被子裡,卻又不願意就此屈服。
菲雨歎了口氣,走上前擋住阿比塞爾。
「沒事,小孩子難免和同學吵架,鬧鬧脾氣,明天早上再談就好了。」阿比塞爾怒火越來越熾。最近為了西海惹出來的事。他已焦頭爛額,這小子還在這裡添亂!
「你不上學,想待在家裡吃閒飯嗎?還是也跟著去混夜店酒吧,殺人放火?你不想上學就不要上學,明天給我搬到孤兒院去,不用留在這個家當我的兒子!」
諾蘭受到驚嚇,眼睛立刻盈滿了淚水,可是一哭出聲只會惹爸爸更生氣,只好忍在喉嚨間咕嚕著。
菲雨看了兒子強忍的模樣,又心疼又無奈。
但是兒子的脾氣是繼承老爸的,這種時候都聽不下勸。
「好了,這麼小的孩子,你跟他說這些怎麼聽得懂?有事明天再說吧。」她柔聲把丈夫拉走,然後回頭對保母使一下眼色。
保母連忙過來把房門關上,兩個兒子「哇」的一聲,嚇哭的聲音馬上傳出來。
菲雨把怒氣未息的丈夫拉回房裡,按著他在床沿坐下,兩手揉了些乳霜,替他捏捏肩臂和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