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沫沫,到什麼時候沫沫才能長大,懂得什麼是愛……
安諾寒把杯裡倒滿酒,和鄭玄碰了一下,仰頭喝進去。酒量太好未必是好事,想醉的時候怎麼也醉不了!
「安,你心情不好嗎?」蘇深雅坐到他身邊,小聲問他。
「沒有!心情很好!」他站起來,避開她:「對不起,我出去打個電話。」
他搖搖晃晃走出門口,沿著樓梯一路向下走。
第N遍撥電話給沫沫,這一次回答他的不是關機聲,而是很快接通了。
聽到沫沫的呼吸聲,他站住腳步,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到英國了?」她問。
「嗯!你在哪兒?」他隨口問著。
「在醫院。」她冷冷地說。
醫院?她在蕭誠的身邊。
他揉了揉劇痛的額頭,站在樓梯扶欄邊,解酒湯的酸味在胃裡漫出。酒在血液中點燃,一股股火苗在他胸腔中升騰,他盡量壓抑著,問:「蕭誠的傷勢怎麼樣?」
「你說呢?」
不等他開口,沫沫充滿怨恨的質問聲從電話彼端傳來。
「他已經傷成這樣,你為什麼還要拿蕭薇的命去威脅他?!」
血液翻滾中,過量的酒精湧上大腦,他的情緒有些失控:「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知不知道?蕭誠是蕭薇的弟弟!」
「我知道!」
沫沫的回答讓他一愣,後面的話噎在喉嚨裡。
「他是蕭薇的弟弟,那又怎麼樣?是我求他教我唱歌,是我主動去酒吧找他,他從沒做過一件傷害我的事!你憑什麼認為他在報復!」
憑什麼?就憑蕭誠是蕭薇的弟弟,就憑沫沫現在在怨恨他,責怪他。
「你是不是一定要他傷了你之後,你才肯相信我?」他苦笑著問。
「躺在醫院裡的是誠,傷痕纍纍的也是誠!你說!到底是誰傷害了誰?!」
安諾寒無力地靠在樓梯扶手上,拿著電話的手使不出一點力氣。
午夜的風吹散他體內的酒精,讓他心口的抽痛越發清晰。
他沒再說什麼,無論他怎麼說,沫沫不會相信,因為她認定了誠空靈得不染塵埃,認定他對她動了真情。
「小安哥哥,我以後不會再見誠了……」
他笑著閉上眼睛。「沫沫,你想見誰沒人能阻止。」
「可是……」
「你為他死都願意,誰還能阻止你!?」他大聲說,同時,憤怒地踢向對面的牆壁。
他忘記了自己背後靠著樓梯護欄,也忘了被酒精麻痺的身體早已失去了靈活的應激反應。
他只覺一股巨大的反彈力傳來,他身後一空,直直墜下樓梯。
他聽見沫沫說:「我不是……」
他還聽見蘇深雅在叫他,聲音遙遠而淒慘。「安……」
然後,他聽見手機落地的聲音……
第2章(1)
安諾寒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他的朋友們圍坐在他旁邊,聊得熱火朝天。唯獨蘇深雅安靜地坐在他床前,一見他醒來,立刻跑去叫醫生:「醫生,他醒了!」
感覺到酒精刺激後的頭痛,安諾寒下意識伸手去揉,手臂不但無法移動,還傳來一陣更激烈的刺痛。
然後,他努力去回憶,想起自己從樓梯上跌下去,想起和沫沫爭吵,也想起沫沫用玻璃碎片抵住自己喉嚨的一幕……
醫生走進來,檢查了一下他的狀況,又問了他一些問題。最後,告訴他:他的右手肘粉碎性骨折,需要做手術,後腦撞上,有輕微腦震盪的跡象,具體情況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我的肋骨……」他用左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醫生,我的肋骨是不是斷了?」
「肋骨?」醫生拿出片子仔細再看一遍:「沒有受傷。」
「心臟也沒有受傷?」
「沒有!」醫生問:「怎麼?不舒服嗎?」
「很疼。」
醫生又為他檢查一遍,告訴他:「確實沒有受傷。」
小時候,總盼著長大。
等有一天真的長大了,才驀然發現自己更懷念年幼無知的日子。
無知是一種特權,愛可以大聲說出來,傷心可以大聲哭出來,不知道去顧及別人的感受,更不懂用虛假的笑容維持搖搖欲墜的堅強。
無知多好!
舞蹈室裡,光潔如鏡的地面映著歡快流暢的舞姿,沫沫像舞動的精靈,跳出最歡快的腳步。
跳躍,落地,她舒展著柔韌的腰肢,展開雙腿,如一片雪花,飄落在地上,融化成水滴。
音樂在歡快的旋律裡收尾,蘇越看得一陣感歎,不禁鼓掌。「你跳得真好!」
「謝謝!」
沫沫直起身,喘了幾口氣,扶著地面坐起來,從扶欄上去了毛巾,抹一把汗。
「沫沫,今晚我帶你去參加舞會吧,你一定會成為今晚最閃亮的明星。」
「我去不了,我爸媽不喜歡我參加舞會。」
「真可惜,今晚的舞會公主又是Candy的了。」
Candy是舞會中最驕傲的公主,被人眾星拱月般追捧著。
沫沫也曾一度艷羨著她的魅力,偷偷問她:怎麼才能讓被男人狂熱地愛著,趨之若鶩?
Candy無比驕傲地告訴她,那些男人瘋狂著、迷戀著她的身體,說她性感得能要人命!
聞言,沫沫從上到下打量一番Candy,十七歲的Candy,一身正統的校服,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才。再加上她媚惑的眼神,很難不讓男人產生罪惡的遐想。
看著Candy,想起安諾寒的話:「你沒有一個可以讓人愛的身體。」,沫沫下定決心,要讓自己也擁有一副讓男人血脈噴張的身體。
從那以後,沫沫拚命地練習跳舞,瑜伽,一切能讓塑造身材,讓身體變得柔韌的方法她都不會放過。
她以為有一天,她變得和Candy一樣性感的時候,安諾寒就會愛上她。
可惜,她錯了!
「沫沫?」蘇越的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勾回她的注意力。「你在想什麼?」
「想Candy,聽說她換男朋友了!」
「是啊!因為前幾天的Party上,她剛好撞見男友跟女人,那個……」蘇越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睛,故意把尾音拖長,沫沫馬上領會了,胸口隱隱抽痛起來。
蘇越沒看出她的反常,繼續說:「Candy當晚就跟Aaron好上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
沫沫站在鏡子前面,看看自己緊縛的腰,慢慢地,把浸透汗水的布帶纏下來。
光潔平坦的小腹被勒得皺了起來,微微泛紅,還癢癢的。這一年多來,她都是忍受著這樣的痛苦在練習舞蹈,她以為不管多難的事,只要努力,就能成功。
如今……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幼稚的可笑。
如果女人能用身體拴住一個男人的心,Candy就可以從一而終了!
「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沫沫,你的寶貝未婚夫一個人在國外,你可要留點神,千萬別讓其他女人勾搭去了。」
蘇越特別喜歡逗她的小學妹,因為每次逗她,她都會眨著大眼睛怯怯地笑。戀愛中的甜蜜都寫在可愛的小臉上。
可是今天,沫沫也在笑,笑容裡卻多了一絲飄忽不定。
「能被別的女人勾搭走的男人,留他何用?」
沫沫的聲音異常冷漠,蘇越聽的一陣心寒,隱隱有種預感。她記得沫沫好久沒提自己的未婚夫了,即使被問起,也會很快轉移話題。
該不會,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蘇越試探著問:「沫沫,你未婚夫快畢業了吧?什麼時候回來?」
「已經畢業了,他說過月底就會回來。這幾天也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還回不回來。」
「他就要回來了?你怎麼好像不太高興!?」
沫沫從牆角拿起剩下的半瓶礦泉水,喝了一小口,潤了潤干苦的喉嚨。她對蘇越慢慢地笑起來。「說不定真讓你說中了,他被別的女人勾搭去了。」
蘇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改口。「你別聽我亂說,他一定不會的。你這麼可愛,他怎麼捨得變心。」
沫沫搖搖頭。
他的心壓根就沒在她身上,何談變心呢?
她不想再跟蘇越談這個話題,於是簡單收拾一下東西,說:「學姐,我先去洗澡了。」
洗過澡,從浴室走出來,沫沫在換衣服前,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上面沒有任何來電顯示。
已經五天了,他為什麼不再打電話給她,在生她的氣?還是已經忘了她的存在……
在這兩種可能性裡,沫沫寧願選擇前者,可是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她努力去想。
五天前的早上,她接到醫院的電話,說蕭誠醒了,想見見她。她匆匆換上衣服,想去醫院看他。
「沫沫,你去哪?」她剛一下樓,被她的爸爸喊住。
「醫院打來電話,說誠醒了,想要見我。」
「不准去!」
沫沫站住,轉身看著桌前享受著早餐的「罪魁禍首」,事已至此,她不想再指責他殘忍的所作所為,懇切地跟他講道理:「爸爸,誠是因為我才躺在醫院裡,我去看看他怎麼樣了都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