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秋憐不敢怠慢,從地上站了起來,扶著白卿卿去更衣了。白卿卿總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起初,她本以為柳香怡來意不善,問題會出現在那碗雞湯裡,沒想到對方居然打翻雞湯,難道說,柳香怡搞出這麼一出鬧劇的真正目的,只是想借一碗雞湯弄髒她的衣裳?
可是,她的衣裳應該沒有那麼值錢吧?
只見柳香怡的這個宮女帶著其他幾個宮娥,將她引到鳴和宮東北角的一個溫泉池,很是細心地伺候著她更衣。
那副小心翼翼、卑躬屈膝的樣子,彷彿真把她給當成主子一樣來看待了。
當白卿卿終於逃出那群宮女的魔掌,踩著輕盈的步子從裡面走出來時,候在外面的小皇帝忽覺眼前一亮。
此時的白卿卿身穿一襲粉色繡金長袍,袍擺拖地,廣袖翩翩,那股飄逸之美,彷彿九天玄女突降人間。
雖然趙睿早就知道白姐姐容貌生得討喜,卻沒想到被人精心打扮一番後,竟是如此絕色美麗。
只是,當他看清白卿卿身上所穿的那件粉色外袍時,原本的驚喜頓時被恐懼所取代。
「白姐姐,快去換掉這身衣裳……」
沒等他把話說完,坐在一邊等著看熱鬧的柳香怡忽然起身,語氣恭敬道:「臣妾給聖帝請安。」
眾人回眸一看,出現在門口處的俊朗男子,可不就是聖帝趙御辰嗎?
身穿一襲粉色衣袍的白卿卿,美麗的倩影落入趙御辰眼底的那一刻,眾人清楚的從他眸中看到一閃即逝的詫異和深思。
趙睿滿臉緊張,柳香怡則是滿臉算計。
白卿卿忍不住在心中冷笑,柳香怡還真是抱著陷害她的目的而來啊。
她抬起目光,不經意間與趙御辰四目相對。
只見他沉著俊臉,一雙厲眸緊緊盯著自己不放。
「聖帝……」柳香怡適時打破房裡的尷尬,用充滿歉意的口吻道:「臣妾得知皇上龍體不適,心中甚是牽掛,本想親自熬碗雞湯給皇上補身,結果下人手忙腳亂之際打翻雞湯,竟不小心污了白姑娘的衣裳。臣妾正準備和白姑娘賠不是呢,沒想到聖帝這就回來了……」
說著,偷膘了一眼趙御辰的臉色,果然不出她所料,聖帝在發怒。
原因很簡單,白卿卿身上所穿的這身衣裳,正是孝烈皇后還活在人世的時候經常穿的衣裳。
應該說,粉色,是孝烈皇后最喜歡的顏色之一。
過去但凡進貢到宮中的絲綢,只要是粉色,就會被趙御辰下令送到蘇若晴面前去討她歡心。
久而久之,大燕的後宮便有一項不成文的規定,有資格在後宮穿粉色衣袍的,只有皇后蘇若晴一人。
她永遠都忘不了,當年和她一起做為側妃被迎進太子府的陳月蓉,正式封為貴妃之後,因為不滿皇上只寵愛皇后一人,便三番兩次挑釁皇后的權威。
最讓她記憶猶新的,就是在一次皇家盛宴之上,陳月蓉故意穿了一襲與蘇若晴款式顏色都很接近的鳳袍,頓時引起眾人嘩然。
可想而知,當時還身為皇帝的趙御辰龍顏大怒,皇家宴結束之後,便治了陳月蓉一個大不敬之罪,命人狠狠責罰她二十記板子。
自那以後,趙御辰更是直接下令,除了皇后之外,所有後宮中的女子皆不允許再穿與粉色接近的衣裳。
粉色,那是他心愛的皇后最喜歡的顏色。
蘇若晴穿,就是美若天仙,旁人穿,就是褻瀆了他的皇后。
不管這道聖令曾引來多少人的不滿,總之從那以後,偌大的後宮之中再也不見任何人有膽子將美麗的粉色穿在身上。
柳香怡就不相信,此時的趙御辰還能冷靜得下來。
趙御辰的確是不夠冷靜,在他親眼看到白卿卿穿著蘇若晴的衣服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整顆心都亂成了一團。
雖然早猜到白卿卿就是蘇若晴的轉世,可她身上所穿的這襲粉色衣袍,卻是在瞬間勾起了他對亡妻瘋狂的思念。
六年的想念、六年的等待、六年的懲罰,兩千多個日日夜夜的折磨,讓他一時之間不敢相信,夢中的人兒就近在咫尺,而且還觸手可及。
他大步上前,緩緩抬起手,用冰冷的指尖輕輕碰觸白卿卿嬌嫩的臉頰,清晰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恨不能將她用力擁進懷裡,感受她身體的柔軟。
白卿卿被趙御辰那火熱的眼神盯得心神難安,下意識地躲開他的手指,輕聲道:「我的衣裳髒了,臨時換了這麼一件袍子……」
「顏色很漂亮,非常適合你!」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不但把小皇帝嚇了一跳,就連正等著看好戲的柳香怡也是為之一驚。
是她聽錯了嗎?聖帝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誇讚白卿卿?
他不是應該在震怒之下大發雷霆,然後厲聲指責白卿卿膽大妄為,將她逐出宮門永不再見嗎?
為什麼會這樣?
她精心策畫的這一切,完全沒有按照她預想的結果上演。
最要命的就是,聖帝在看到白卿卿的那一刻,眼底不但沒有憤怒,反而還流露出濃濃的情意。
就在柳香怡腦中一片空白的時候,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的趙御辰投給她一記冷淡的眼神,皮笑肉不笑道:「怡太妃,你真是有心了。」
柳香怡聞言,心情猛地一沉。
聖帝口中的這句有心,絕對不是誇讚,而是在無形之中給她施了根本無法招架的威脅。
他……他居然看出來了!
這讓柳香怡的背脊忽生一股涼意,面孔也瞬間慘白得毫無血色。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鳴和宮的,踉踉蹌蹌回到錦瑟宮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從裡到外的衣裳不知何時被流出的冷汗給浸透了。
這起換衣事件並沒有給鳴和宮帶來什麼影響,但白卿卿卻因為這件粉色的衣袍而勾起了對從前的懷念……
若不是柳香怡的陷害,她幾乎忘了好多年前,在她還是蘇若晴的時候,整個後宮的確只有她一個人有資格穿粉色。
趙御辰對她的愛過於執著、過於霸道、過於沉重。
同時,她也不能否認,她確實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的丈夫是大燕國天子,妻以夫榮,她因此成了大燕國最尊貴的女人。
在丈夫給予她無上權力和地位的同時,還給了她獨寵一身的榮耀。
可以說,如果當年不是趙睿的身世成了兩人之間最大的障礙,今時今日的自己,說不定可以繼續享受那份榮寵,被世人所敬仰,被天下女人所嫉妒。
第6章(2)
入夜時分,外面下了一場冬雨,給整個冬日蒙上了一層寒冷的氣息。
用過晚膳,白卿卿以趙睿龍體未癒為由,留在鳴和宮陪他敘家常。
直到小皇帝躺在溫暖的被子裡安穩入睡,她才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了。
藉著室內朦朧的燭光,白卿卿垂下頭,在趙睿恬靜漂亮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
不管她在睿兒心目中佔據著怎樣的地位,對她來說,睿兒都是她的兒子,她的骨血,她一輩子都割捨不掉的牽掛。
悄悄起身準備離開鳴和宮,剛來到外問,就見李達發急匆匆地從外面闖了進來,一看到她,便急切道:「白姑娘,可找到你了……」
「噓!」白卿卿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皇上剛睡,別吵醒他。」
李達發立刻摀住嘴巴,用力點頭,隨後壓低聲音道:「白姑娘,大事不好,聖帝病了。」
「啊?」
白卿卿被李總管送來的消息嚇了一跳,下午的時候趙御辰人還好好的,才幾個時辰的功夫,他怎麼就生病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卿卿隨李達發踏出鳴和宮,直奔昭陽宮,途中,她向李達發詢問事情的原由。
李達發不敢怠慢,連忙回道:「今兒個傍晚時分,聖帝突然去孝烈皇后以前住的鳳鸞宮,說他當年和皇后娘娘在院子裡一起種了幾株海棠樹。到了鳳鸞宮才發現,那些海棠樹不知被宮裡的奴才怎麼養的,有好幾株都已經枯萎死亡了。」
聖帝大怒,將那些負責照管鳳鸞宮的奴才全都打了板子,他自己則向宮人要來鏟子,非要將還活下來的那幾株移到昭陽宮的院子裡。
「沒想到今夜突降大雨,聖帝不顧老奴等人苦苦哀求,冒著冬雨將那幾株海棠移走。結果回到昭陽宮沒多久,聖帝就感覺渾身發冷,一連喝了兩大碗薑糖水也沒緩和過來。老奴本想差人去太醫院叫御醫過來診治,可聖帝卻說他最煩太醫院的那些老頭子們一看到他就囉唆個沒完。老奴無計可施,這才想到白姑娘還在皇宮裡住著……」
一路上,李達發簡明扼要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白卿卿表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則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這趙御辰還真是個能折騰的主,好端端的跑去鳳鸞宮做什麼?
就為了那幾株半死不活的海棠樹,他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