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是誰找到這個島的?」梅非凡瞇著眼,一時還不能接受刺眼的陽光。
「當然是咱們老大,他這人天生就是海盜的料,什麼海圖、海路全都在他的腦子裡。他發現這裡時,一個人拎著一個木筏就跳下海,摸索前進海路……」王魁大聲說道。
「你對她說那麼多,是想把這傢伙收為側室嗎?」軒轅嘯挑眉,打斷王魁的話。
海盜們哈哈大笑。
軒轅嘯乘此機會將梅非凡從頭到尾打量了一次。
這人要不是醫術過人,要不就是內力高強。那天明明見她的身上還有很多殘爛傷口,今日竟然都已結痂,這是連他都辦不到的事。
梅非凡回望著軒轅嘯,不得不承認,撇去他的粗野不談,他面貌長得好確是事實,一對眼眸睫毛黑密而深邃,五官亦無一不貴氣出眾。不過,畢竟是海盜,眉眼間的邪野戾氣就沒那麼容易騙得了人了。
「如果真叫我娶男人,我也要娶老大。你長得比較漂亮。」王魁見老大一臉輕鬆,也哈哈大笑地回話。
「你活得不耐煩嗎?」軒轅嘯挑眉,一把拎起王魁的衣領,將人抬了起來。
「嫁我還有肉可以吃,難道老大想嫁梅非凡這種沒三兩重的傢伙……」王魁聲未落地,整個人已經被拋出船艙之外。
大夥兒因為老大露了這一手,全都紛紛叫好。
「小心!」梅非凡撲到船邊,王魁早已借力使力抓住船舷邊的繩梯,咚咚咚地露了一手,飛步回到了岸邊。
「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沒有武功嗎?」軒轅嘯說。
「小的多謝老大收留。」她說。
「再叫一聲老大,我就毒啞你。」
「是。」梅非凡很識時務,跟在軒轅嘯身後走向繩梯。
亮晃晃的太陽射著她的眼,刺得她眼睛睜不開,一個沒注意便踩上了軒轅嘯的長袍。
梅非凡撞上他的後背,撞了個頭昏眼花,往後摔倒在一旁。
這是人的背嗎?怎麼跟銅牆鐵壁似的。梅非凡搗著頭,不敢喊痛。
軒轅嘯瞪著她,臉色很難看。
她要是敵人,這麼一撲就讓他送了命。只是,話說回來,他為什麼會讓這個女人離他的後背這麼近而沒有防備?
這事就像李奇和王魁才認識她多久,便把她當自己人照顧這事一樣地怪。
「老大,梅非凡在對你投懷送抱。」王魁吹了聲口哨,朗聲說道。
「乾脆今晚慶功宴就讓你們洞房花燭好了。」李奇也站在岸邊笑著幫腔道。
兩人話聲未落地,只見軒轅嘯身影一閃,竟是足不點地飛過繩梯,大雁一樣飛過王魁和李奇身邊,臉不紅氣不喘地在岸邊站穩身子,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老大好身手そ」王魁才喊了一聲,腰帶卻是一鬆,圓滾大肚彈了出來。
李奇低頭笑他,卻發現身下一涼。急忙低頭一看——
他的腰帶也被割斷,兩條乾癟瘦腿正亮在大夥兒面前打著哆嗦。
李奇急忙攏起衣襟,不住乾笑著。
「今天你們托老大的福,有眼福了!」王魁不以為意地拍拍他的肚子,大搖大擺地敞著衣衫步行而過。
梅非凡立刻低頭,乖乖爬下繩梯,免得又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海盜們笑得前俯後仰了,誰都知道老大愛女人,誰讓他們開這種玩笑。
軒轅嘯才在眾人笑聲中走了兩步,便發現家中管事正一臉焦急地朝著他狂奔而來。
「老大,不好了。小天已經病了三、四日。島上的大夫,沒一個說得出毛病。」管事稟報。
「為什麼現在才說!先前派來報訊用的快艇是個屁嗎?」軒轅嘯臉色頓時一沉,躍身跳上早已等待在一旁的黑駒。
「小天說他是男子漢,若通知你,他就要絕食。」管事說。
「男子漢個屁!他才六歲!你們一個個腦子都跟著糊塗了嗎?」軒轅嘯臭著臉,騎馬向前疾奔而出,邊說嘴裡邊罵道:「他最好是給我活得好好的,否則我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梅非凡剛下繩梯,她看著軒轅嘯的背影,正彷徨該何去何從時,軒轅嘯的黑馬已經調頭,倏地朝她疾衝而來。
「你不是說你是大夫?」軒轅嘯大叫道。
「是。」梅非凡閉上眼大喊,因為馬蹄揚起的煙塵已經茫了她的眼。「啊!」
梅非凡驚呼一聲,感覺身子一輕。
軒轅嘯拎起梅非凡的衣領,一把將她拉到身前。
「把我家軒轅天治好,條件隨你開。」軒轅嘯說。
梅非凡還來不及開口,馬匹已經飛也似地往前,她除了緊閉雙眼和雙唇之外,什麼話也應不了。
兩人一馬很快地絕塵而去,留下岸邊一群議論紛紛的海盜。
「老大真的看上那個傢伙嗎?」李奇抓著腰帶,不能置信地睜大眼說道。
「怎麼可能!」王魁猛搖頭,把一張臉搖得更紅。
「那他怎麼把梅非凡抱在身前,應該把那傢伙塞到背後啊!」李奇說。
「一定是梅非凡不會騎馬,老大怕他摔了……」
一夥人說得熱絡,也不急著回家了。
回到無名島,便是到了家,一切能怎麼自在便怎麼自在了,又有何事好急呢?
梅非凡十歲那年便會騎馬,但如今軒轅嘯駕馬飛奔的速度,卻讓她嚇得只能緊抱著馬頭。
偶爾偷偷睜眼,只覺週遭的景物都是瞬眼即過,她看到黃涸的漠地、也看到油綠的草地,之後便因為全身骨頭都快被震散,也就沒法再多看了。
好不容易,快馬在一扇朱紅大戶前停下來。
軒轅嘯拎著她下了馬。梅非凡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
「女人就是膽子小。」軒轅嘯不屑地看她一眼,踢了她一腳。「起來!」
「女人是懂得趨吉避凶,用這種方式騎馬,萬一把自己摔死了,什麼事也辦不了了。急事要緩辦。」梅非凡脫口說道。
「你現在是在教訓我?」軒轅嘯濃眉一皺,雙臂交握在胸前逼問道。
梅非凡連忙搖頭,發現自己積習難改。她位高權重慣了,竟連軒轅嘯這種大惡之徒都不怕。
她站起身,一陣暈眩卻在此時襲上,她身子搖晃了一下。
「你敢在這時候給我倒下,我把你磨成粉,餵我兒子吃!」軒轅嘯大吼一聲,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領。
「只有你兒子的命是命嗎?」她說完立刻搗住嘴。
「我在乎的人就是命,其他的就只是一堆血肉。」軒轅嘯面無表情地說。
梅非凡看著他的眼,一股寒意直竄上喉頭。
傳聞中,軒轅嘯曾經手起刀落,一個時辰內砍掉半船的人頭。東羅羅國內,若有孩兒不乖,爹娘便會恫嚇說:「再不乖,軒轅嘯要來取頭了。」
為什麼會養成這般冷血性格呢?梅非凡的手不自覺地伸向他的手臂。
「你想做什麼!」軒轅嘯瞪著她像是想安撫他的動作,驀地一把拎起梅非凡的衣領,拖著人就往他居住的府邸走去。
梅非凡被勒得足不點地,一口氣梗在胸口,眼睛睜得奇大無比——
一來是因為痛苦、二來則是因為此處宅第畫棟飛雲、建築之精美、園色之華麗,便是皇族府第也不及十分之一。
「老大,你回來了!」
府內的僕役紛紛上前來請安,同時好奇地看著軒轅嘯手裡「掛著」的人。
「軒轅天!給我滾出來!」軒轅嘯大叫著。
「爹。」一個滿臉病容的小男孩從屋子半跌半撞地衝了出來。
「還知道要叫我爹,怎麼不讓人通知我你病了?我抓了一個大夫回來給你治病。」軒轅嘯把梅非凡摔到兒子面前。
梅非凡趴在地上,仰頭看著小男孩,只覺他與軒轅嘯其實有點神似,只是少了分剽悍霸氣,更顯得俊秀一些。
「你怎麼不抓個娘回來給我,這樣我才死得瞑目啊。」軒轅天有氣無力地說,小臉瘦得凹陷。
「找死!」軒轅嘯先是一巴掌打向軒轅天的頭,繼而捏住他發燙的小臉。「你脖子旁這是什麼東西?被跳蚤咬了嗎?怎麼會連脖子都腫起來……」
「我瞧瞧。」梅非凡爬起身,站到軒轅天面前。
軒轅天才看向來人,小臉立刻一垮。「爹這個女人長得真不稱頭!一點都配不上咱們父子倆的俊容。」
「你病昏了,她是個男的。」軒轅嘯沒打算在大家面前承認這事。
無名島上只有兩種女人是安全的——一是別人的妻室、另一種則是供人風流的女人。
這個又乾又癟的梅非凡,哪一項都不適合。
但他沒事就會朝她看去兩眼,又是為了哪樁?鐵定是這女人冷靜得不像一般女人!軒轅嘯在心裡忖道。
「她就是個女的!但是,她長得很無趣,我看兩眼就膩了。加上這種木板身材,我都比她像個女人。」因為很想要個娘,對女人向來觀察入微的軒轅天有氣無力地瞥向爹,不解地問:「爹啊,什麼大美人以身相許,你都沒看在眼裡,怎麼栽在這樣一個傢伙手裡?」
梅非凡根本沒聽軒轅天說什麼,她雙手捧住軒轅天的臉,愈看愈是心驚膽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