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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湛露

  「再善良的綿羊,若是助紂為虐,就會變成豺狼!」他恨得咬牙切齒,「這麼說來,你是不準備釋放鈴鐺了?」

  曹尚真瞇著眼笑。「可以放,只要你說一句話。」

  「什麼話?」

  「說你-  就是流寇之首。」

  楚長煙咬緊牙,冷冷一笑。「休想!」

  「那,就讓她那個女孩子在冰冷的刑部大牢裡過到老吧,一年四季也有人給她飯吃,不怕風雨,好過在海上奔波。」

  看著他得意揚揚地笑著走開,楚長煙忽然揚聲說:「曹尚真,別以為你事事都可以掌控,你要做奸佞小人,算準了別人都是笨蛋?我可不能眼看著你們曹家就這樣一代代為害伙苓!」

  步子一停,過了片刻,他緩緩轉過臉來,笑容凝結,眸光如雪,「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楚長煙冷笑著,「你若真的疼愛你老婆,也許知道丘夜溪最近最愛喝的是什麼茶,你可知道那茶葉有什麼好處?」話落,曹尚真便在眨眼間閃身到他面前,五指如鉤,緊緊指住他的脖子,一字字低吼,「你若是敢對夜溪不利,對我曹家子孫不利,我保證,你那些流寇弟兄,一個一個,一個一個,都會身首異處,不得好死,讓他們陪著你的忠良俠義之名,一起『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待曹尚真迅速離去之後,楚長煙呼了口氣,剛剛逼在眼前的壓力如山,如海,如雷,如電,讓他一瞬間險些窒息,不過他又非常開心,終於在那張可惡的笑臉上看到了他想看的天崩地裂,方寸大亂。

  丘夜溪果然是曹尚真的罩門,就如打蛇要打七寸,要想對付曹尚真,就要先對付丘夜溪。

  他哈哈一笑,咧開嘴想將笑聲放得更大些,冷不防眼前好像有片艷紅的影子,從花木扶疏之間輕輕地轉了出來,只是和那些鮮艷的秋菊顏色相襯的,卻是一張素白如紙的俏麗面容。

  這張臉,這個人的出現,讓他驀然呆住,久久無語,很顯然,她已經聽到了他們剛才的對話。

  夢嬌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仰起頭,彷彿不認得他似的將他仔仔細細看了好一陣,才慢慢張開口,冷冷吐出兩個字,「卑鄙!」

  像被人猛地砸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倒退一步。她白著臉,眸中全是心死後的冷然,「算我看錯你了,從此以後,你我恩斷義絕。」

  夢嬌轉過身,竟再無留戀地疾步而去,只是依稀間可以看到她的肩膀抖動,猶如秋葉中瑟瑟發抖的花枝,令人心碎。

  看著那倔強僵直的背影,楚長煙好像聽到自己胸口中有什麼東西墜落了,跌碎在眼前,緊接著蔓延全身的,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痛感……

  尾聲

  曹尚真如旋風般衝回府邸,直衝回後院的廂房。丘夜溪本來正在喝茶,一看到他的眼神狂亂,滿臉是從未有過的震驚和惶恐,也嚇了一大跳,剛剛要問他出了什麼事,他就奔過來一把將她手中的茶杯打落,連帶著茶壺都狠狠丟到窗外,然後緊緊抱住她,將她一直拉到床榻之上。

  「太醫,進來!」他對著門外大吼,一個戰戰兢兢的太醫立即拎著藥箱,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曹尚真近乎粗魯地拉開丘夜溪的袖子,按到床榻邊,即刻命令,「把脈!」

  丘夜溪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是被動地被他按住了胳膊手腕,任由自己像個娃娃似的讓人擺佈,因為曹尚真的反應太過反常,以前她從未在他身上見過,所以也不敢多問什麼,只好一切先由著他去做。好不容易,太醫把脈把了足有半盞茶的工夫,才哆哆嗦嗦的說:「夫人的脈象平和,胎兒安好,沒有任何異動的徵兆。」

  「沒有?」曹尚真皺緊眉頭,「你可要診清楚了,有一絲一毫的差錯,我都要滅你全家!」

  這威脅太過嚇人,太醫只好又花了半盞茶工夫把脈,依然搖著頭說:「的確脈象正常。也許老臣老朽,醫術淺薄,但是依老臣數十年的行醫經驗來看,夫人這一胎安好,他日必可順利降生,丞相毋需擔心。」

  曹尚真依然狐疑地看看妻子,又看看太醫,似是不能相信。

  丘夜溪按捺不住,將手抽了回來,有些不高興了。「你到底怎麼回事?沒頭沒腦的,難道一定要孩子有事你才放心?」

  他揮揮手叫太醫退下,然後嚴肅地問:「楚長煙給你的茶葉,你喝了多少?」

  「茶葉?」她楞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你忘了嗎?他給我茶葉的時候你正在吃醋,我怕你以後醋意大發又亂生氣,所以他的茶葉我都交給下人收起來了,沒有再喝過。」

  聞言,他才長出一口大氣,滿頭的虛汗都沒有來得及擦,就雙腳一軟的癱坐在椅子上,只是依然不忘咬牙切齒地咒罵,「楚長煙那個卑鄙小人,我不整死他,就不姓曹!」

  「怎麼了?」丘夜溪急忙將手按在他的手背上,「今日他在陛下面前陷害你成功?」

  「哼,我已經計劃周詳,他怎麼可能陷害成功?只是可惡的是,他竟然拿你來威脅我!」

  丘夜溪不明就裡,還要再問,卻有家丁來報,楚長煙到丞相府門口求見。

  曹尚真頓時雙手緊握成拳,馬上就要衝了出去,「他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前來?!」

  她按住他的手用了幾分力氣制止,沉聲說:「你想清楚了,難道你現在就要抓他入獄?」

  他回視她,慢慢平靜下來,最後反用另一隻手蓋在她手背上,哼哼一笑。

  「你等著看吧。」

  楚長煙站在丞相府後花園中,天色已經暗淡下來,今日無月無星,後花園中也顯得灰暗。曹尚真一襲深藍色的便裝出現,手中還握著一柄劍。他把劍拋給楚長煙,「出手吧。」

  「出手?」握住劍,他不解他此舉的意思。

  曹尚真冷道:「你不是想殺我嗎?賀長風。」

  賀長風……這個潛藏在心底多年的名字赫然被念出,讓楚長煙全身一震,瞳眸緊縮,死死盯著他。

  「不明白我怎麼會知道你的真名實姓?我告訴你,天下沒有永遠的秘密。」曹尚真看著他,就像老鷹看著口邊食物一樣蔑視,「你以為你的人都是鐵板一塊嗎?我告訴你,只要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就有唯利是圖的人和大義滅親的人。那些流寇原本是為了錢才跟著你,如今我用更多的錢引誘,自然會有人倒戈相向。

  「月蘭鎮的知府也是個貪圖錢財的小人,早就看你不順眼,我稍加施恩,他就為我所用,你在月蘭鎮和什麼人常見面,最愛去什麼地方,他也幫我調查得一清二楚。當然,若因此要查到你的身世本也不算容易,只是要感謝你這張臉,和你老爹長得不知何其相像,以至於張連海那隻老狐狸一早就開始懷疑,然後向我通報。」

  看到他越來越慘白的臉色,曹尚真深沉地笑著。「你以為張連海是能被你輕易拉攏過去的嗎?若連你都能拉攏得了他,我絕不會讓這種危險人物留在夜溪的身邊。」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你在佈局!」楚長煙恨不得一劍就刺向他的胸口。

  曹尚真瞥了眼他撐緊劍柄的手,淡淡道:「彼此彼此,你不是也一直在給朝廷佈局嗎?什麼剿滅流寇,無非是你欺上瞞下,培植自己的勢力對抗朝廷,最終妄想用來和我對抗的一步棋而已。醒醒吧,你以為你冤枉嗎?當初你爹不是也想整死我爹?若非我爹機敏,提前發現,如今懷著血海深仇,喊著要向你家報仇雪恨的人說不定就是我了。」

  楚長煙剛要張口罵,曹尚真又道:「別以為就你是忠良,我早和夜溪說過,憑著一股義氣和世人為敵的人不是聰明人,而是笨人。滿朝之中,有幾人喜歡你這種脾氣?願意與你為友?說不定何時就要被你硬拉著膛進渾水,被迫做個比干屈原,身首異處。留名青史又怎樣?人家要的是現在的榮華富貴,要保住的是現在這顆腦袋。」

  「別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樣卑鄙齷齪,總會有清流不融於濁水!」

  他點點頭。「好啊,我相信會有這種人,但是你們能不能鬥得過我可就要好好思量斟酌,就憑你現在這點本事要整倒我,哼,那是癡人說夢!」忽而他又瞇起眼笑,續道:「我忘了問你,我胸口上的這一刺是你刺的吧?不必急於否認。你不是忠臣良將嗎?你不是俠義中人嗎?你不是直臣不二嗎?說謊做偽該是你不屑的事情。你就算否認也無妨,我受你這一刺,就是為了留點你的證據在我身上,讓你賴也賴不掉。」

  「什麼證據?」楚長煙狐疑,全然沒發現自己已經掉進了他的圈套。

  「你是練武之人,難道不知道每個人用劍都會有各自的風格,無論是刺出的角度、劍刃的角度,乃至劍鋒染血的氣味,都與別人不同。有本事你再刺我一劍,看看我這一劍,和上一次神秘人刺我那一劍是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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