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開心,我開心。」她翻了翻白眼,敷衍的說。
「既然開心,那就走吧。」他扶她起身,動作自然。
朱采韻也不覺得奇怪,任由他的大掌緊握住她的小手。
這時,一群外國小孩子互相追逐,跑過他們身邊。
「哎!」朱采韻驚呼。
其中一個小女孩不小心撞到她,手上的冰淇淋掉落地上。
朱采韻連忙扶住她。
小女孩看見冰淇淋沒了,嘴巴一扁,嚎啕大哭。
「你……你不要哭啊……I'msorry……」朱采韻手忙腳亂,趕緊安慰她。
鄭友白走上前。
小女孩看到這個人高馬大、戴著墨鏡的黑髮男人,馬上停止哭泣,露出害怕的樣子。
儘管知道時機不對,朱采韻還是忍俊不禁,「你嚇到她了。」
他墨鏡後的眼睛一翻,在小女孩的面前蹲下,自口袋內掏出一杖硬幣,「嘿,看這裡。」
小女孩被他的舉動吸引,藍色的大眼望著他。
他嘴角一勾,把硬幣放在掌心上,然後握拳,翻轉幾下再攤開。
小女孩傻眼。
朱采韻也一愣,大叫:「硬幣不見了!」
他笑了笑,向朱采韻招招手,「蹲下來。」
嗯?她不解,不過還是蹲下來。
忽然,鄭友白的大手探向她的頸子。
儘管沒有碰到,她仍然瑟縮了下,臉龐發熱。
他十分小心的輕輕碰了下她的頭髮,縮回手時,那枚硬幣正夾在他的指頭間。
小女孩的眼睛瞬間睜大,也不哭了,賣力的鼓掌,說出一串意大利語。
他們聽不懂,不過猜測應該是好厲害的意思。
鄭友白笑著把硬幣放在她的掌心,指向不遠處的冰淇淋店,拍了拍她的頭,「再去買一個冰淇淋吧!」
領會了他的意思,小女孩甜甜一笑,好開心的奔向冰淇淋店。
朱采韻看著這一幕,胸口流淌過一道暖流。
他對小孩子的細心令她感到溫暖,分明是很糟糕的情形,結果他只做了個小動作,便輕易的扭轉局勢。
「你從哪裡變出來的?」她笑問。
鄭友白站起身,聳聳肩,「只是一個小魔術。」接著又掏出一枚硬幣,和剛才一樣握在手心轉了轉,再張開手時,硬幣已不見蹤影。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但是她依然看得目不轉睛,一臉認真。
他嘴角微揚,表演得更賣力。而這一次,他的大掌探入她的發間,再次將那枚硬幣變出來。
「好厲害!你的動作好快,我完全看不出破綻。」朱采韻好佩服,白暫的臉龐因為興奮而酡紅,樣子全然不輸給方纔那個小女孩。
他推了推墨鏡,調侃道:「看來你也需要一個冰淇淋。哪,去買吧!」
真是的。她噘起嘴巴,「謝謝你喔,鄭叔叔。」哼。
兩人相視一會兒,繼而笑出聲。
她想起剛剛他對那個小女孩所展露的笑容,而在他的大掌探入她的發間之際,她感受到一股熱自體內升起,像是某種……將要心動的預感
她為此臉紅,手放在胸口,感受怦怦的心跳。
突然,鄭友白望向她,兩人的視線在一瞬間對上,隔著墨鏡,朱采韻看不見他的眼睛,可是他的目光穿過了墨鏡,默默的看透她的全部。
他的喉頭莫名一緊。她此刻的模樣太可愛,臉頰紅潤,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像是熟透的蘋果,鮮艷欲滴,讓人好想咬一口。
可是他忍住了,輕聲的說:「走了?」
朱采韻一防,迅速回神,乾笑一聲,「嗯,走了。」
於是,她跟上他的腳步,悄悄的打量他深刻的輪廓,忽然有些好奇,這個男人拿下墨鏡會是什麼模樣?該不會……他的眼睛其實和他端正的五官搭不上吧?
嗯……好奇,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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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天,他們一樣留在佛羅倫薩,理所當然的參觀了朱采韻堅持要去的比塞塔,還很愚蠢的拍下她以手撐住斜塔的經典照片。
短短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鄭友白不否認,這是他三十年來的人生中,最輕鬆而沒有負擔的三天。
一開始,他還有些擔心和一個女人一道旅遊會不會太自找麻煩,想不到完全沒有,她簡直是輸人不輸陣,一路上也不曾有過抱怨,有時候想要停下來喘一口氣的人反倒是他,而不是她。
就這樣,他們在三天的時間內,靠著雙腳征服了佛羅倫薩,今天之後,他們就要分別了。
「嘿,我今天想去看亞諾河。」朱采韻忽然提出要求。
鄭友白一愣,亞諾河位於佛羅倫薩境內,兩岸的距離並不大,其中最有名的要屬維奇橋,算是觀光客必拍的景點,可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堅持最後一天才去。
儘管對她的行徑感到不解,可是他沒有反對,只是她拿著一隻牛皮紙袋晃呀晃的,裡頭似乎裝了些什麼。
直到上了橋,她沉默一會兒,打開紙袋,從裡面拿出一迭照片,照片上全是同一個男人,然後拿出打火機,一張接著一張點燃。
鄭友白不禁怔住。
很快的,所有的照片燒成灰燼,隨風飄散。
他靠在橋墩,長指摸著下巴,看著她纖弱卻堅挺的背影,什麼也沒問。
朱采韻轉身,看著他。
即使天色已暗,他戴著墨鏡,不過還是看到了……
她有一雙清澈而不畏艱巨的眼眸,水燦燦的,奪目逼人,讓人以為看見了星光。
時值黃昏,她彷彿被暈黃的暮光兜圍住,美得令他幾乎屏息。
在這一刻,他忽然發覺自己竟然必須緊握拳頭,才能克制上前擁抱她的衝動。
天啊!他撫額歎息,難以置信,卻在這天人交戰的一刻,聽見她開口說話。
「你不問?」
問?問什麼?
「沒什麼好問的。」鄭友白搖頭。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男人,她會獨自來到這樣的地方焚燒照片,結論只會有兩種,不是分手了,就是那人死了,而這兩種都不算什麼好事,他沒道理刻意提起,徒惹人傷心。
像是明白他的顧慮,朱采韻笑了,轉過身子,身體前傾靠著橋墩,風吹亂了她的頭髮。
「這一次的行程早就安排好了,那人本來是要陪我來的,只可惜……」
可惜什麼?死了?還是分手了?
她歎了口氣,語調哀傷的說:「只可惜,她懷孕了。」
嗯,果然……等一下!
「懷孕?!」
男人會懷孕?有沒有搞錯?
聽見他驚訝的口吻,朱采韻不解的轉身,一手輕撫著被風吹亂的頭髮,「對啊,她懷孕了,老公不放人,所以我只好一個人來……」
這……鄭友白扶住額頭,靠著石橋,瞬間有一種荒唐至極的感覺。他到底是從哪裡開始誤會的?
「你剛剛那些照片……」
「照片?」她一愣,隨即明白他所指為何。「喔,那是我朋友婚前暗戀的人。她愛得太多、太苦,本來決定乘機到這裡吧所有回憶一次解決,沒想到不能來,只好委託我代她處理。」她無耐的聳聳肩,「你知道,剛剛的感覺,簡直像是親手葬送了一個女人的青春,嘖嘖嘖……」
搞半天,真相竟是這樣?鄭友白一時之間有些哭笑不得,搖了搖頭,「我以為是你……」
「以為我失戀?」朱采韻也不是笨蛋,大概也猜得到他誤會了。「哈,老實告訴你,我是失戀了,但我不會幹這種燒對方照片的無聊事。」她兩手一攤,一派不以為然的模樣。
看她把自己失戀的事說得如此雲淡風清,鄭友白走上前,大掌撫上她的頭,默默的瞅著亞諾河。
她抬眼看著他,然後笑了,「你真的很溫柔,鄭先生。」本來這趟旅行她抱持這隨意晃晃,徹底放逐的心態,可是現在她真的好慶幸自己遇到了他。
溫柔?
「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他失笑,從未想過自己會得到她這般評價。
「那我很榮幸。」有機會成為第一個發現他這一點的女人。「我問你喔,你認為天下真的有從一而終的男人嗎?」
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問題,鄭友白一愣,像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不過想了想,他直言道:「男人不是從一而終的動物,天性如此,差別只在於敢或不敢而已。」
「哇,你會不會太直接?」儘管這是事實,不過一般男人多少會附加一句看人、不一定、我就不是之類的吧?想不到他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而且還包括他自己。
鄭友白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事實如此,而且要真這麼說的話,女人也一樣。外遇、劈腿、背叛是任何人都曾想過的事,差別只在有做跟沒做。與其去想為什麼要做,倒不如想想沒做的原因還比較實際些。」
「為什麼沒做啊……」朱采韻喃喃,想了想,接著笑說:「應該是覺得沒必要吧,而且我也不喜歡。」
她並不排斥一夜情,身邊也有以此為樂的朋友,但交往了卻是另一回事。那就像是簽了一紙契約、做了一個承諾,至少在這份契約終止前,她有義務要做到最低限度的條件,那就是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