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他掏出腰間的東西交給安朝儀,「這是方才您抱小姐回府,匆忙之間從您身上掉出的玉珮。」
他看向安卓攤開的掌心不由得有些怔忡,這是他們死去的娘留下來的玉珮之一。
他娘死前,從廟裡替他們兩兄妹求來的玉珮—屬於他的是一尊莊嚴的觀音,而朝雲則是一尊笑口常開的彌勒佛。
在朝雲失蹤時,他遍尋不著她的身影,最後只找到她隨身佩帶的玉珮,這些日子裡,他一直都將玉珮隨身帶在身上,似乎要藉由留著這個玉珮,保留自己與妹妹的連繫。
安朝儀緩緩伸出手,接過來,緊握在手心。
「這是朝雲的東西,等她醒了之後,我就還給她,」深吸口氣,安朝儀收起紛亂的情緒,如今妹妹已回來,一切都沒事了。他語帶催促,「去吧!盡快派人把事情處理好,別讓人發現了。」
最近朝廷為了查禁鴉片一事弄得滿城風聲鶴唳,一向從事洋行買賣的安家受到官府的關注自然最多,所以在這個時候,安家的一舉一動要更小心謹慎,何況還有個從朝廷告老還鄉的宦官在一旁虎視眈眈,他們更得小心為上。
安朝儀的目光看著安朝雲的閨房,他一手緊握著她的玉珮,另一手則握著一條價值不菲的白金鏈子和一隻銀戒。
這是從昏迷的她身上取下來的,他從沒看過這樣的東西,他也想不透她身上為何有這些陌生的物品。
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現在他就算想再多也是枉然。
一切等朝雲醒來之後,這些東西的來處他自然會明白。
現在最重要的是她安然無恙,不管在她身上發生了多少事,只要她活下來就好!
他發誓,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掐死她!
雷予辰冷峻著一張臉走在街道上,高大的身軀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穿著二十一世紀的白襯衫、黑長褲,來到十九世紀的中國,但他不懂的是,這些中國人又不是沒見過洋人,幹麼一直盯著他看?
雷予辰堅定的腳步並沒有因為來往的注視而受到任何的影響。
他的嘴一撇,懶得理會他們,他都還沒有覺得周圍那些穿著古裝走來走去的人奇怪咧!
這是公元一八三九年,清道光十九年。
從滿清入關,定鼎北京後,這個國家曾經富強一時,造就偉大盛世!國域版圖之大,僅次於同樣來自塞外民族的元帝國。
只是這樣的一個國家,怎麼也沒料到最後會因為鴉片,使英國的炮艦轟開了閉關鎖國的大門而走向亡國一途。
在一個小孩子拿著一根糖葫蘆擋住他的路,站在他的面前盯著他不放之後,雷予辰對天一翻白眼,決定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到安朝雲,不想被注目。
這筆帳他會算在安朝雲那個女人身上,然後修理她一頓。
竟然偷了他的時光機跑回清朝,害得他只能氣急敗壞的跟來。
一想到她,他臉上除了怒氣之外還有掩不去的擔憂,她偷走他的發明無所謂,偏偏她偷走的那台時光機還有些技術面的問題還沒有克服,一個弄不好,或許她就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之中,至今他也不敢確定她的安全與否。
她的承諾根本不能當真,雷予辰皺起了眉頭,她明明說已經絕了回到過去的念頭,甘心一生都跟他一起生活在二十一世紀,言猶在耳,但她轉過身卻還是回到清代!
安朝雲這女人,做的與說的完全是兩碼子事。
看著熱鬧的市街,他雙手扠腰,輕吁了口氣,實在該慶幸自己有個超強的記憶力,記得她之前跟他說過的那些他視為荒謬的點點滴滴。
誰能相信在二十一世紀,他這個蘭澤集團的准接班人竟然有個來自近兩百年前的妻子,她還是滿清十三商行為首的安家千金。
不過就算有兩百年的時光橫在他們之間又如何?他們結婚,而且相愛的在一起,這才是最重要的。
黑夜降臨,陰暗的黑幕漸漸充斥四周,這才使得他的高大身材不再那麼令人側目。
他隨手攔了個路人。
那個人突然被攔住,先是一楞,注意到他的高大,不由得緩緩怯生生的抬頭看他。
「我不是壞人。」他的口氣有點無奈,「我只是想向你問個地方。」
「哪……哪裡」他忍不住發抖了起來。
這男人高大得不可思議,而且還有一雙琥珀色的雙瞳,說是外國人又不全然,說是中國人又怪怪的……
實際上,雷予辰是箇中法混血兒。
「安家。」雷予辰淡然的說,「十三行商為首的安家。」
「安羅洋行嗎?」
安羅洋行?
雷予辰一楞,「我不清楚名字,安羅洋行有個小姐叫安朝雲嗎?」
對方聽到他的話,不由得雙眼一亮,「有啊!她失蹤了一年的時間,聽說數天前在城外被發現,而且還受了傷……」
雷予辰驀然激動的捉住了路人,「她受傷了?」還說她失蹤一年……怎麼會?是時光機的問題,還是如指導教授所說,穿越時空有許多無法預料的變量,最怕的就是遇到時間洪流的扭轉他愈想愈心驚。
突然被一把捉住,路人嚇得一張臉都白了。
「現在呢」雷予辰追問。
「我……我不知道!」路人緊張的回答,「應該是沒事吧!因為也沒聽安家說要辦喪事。」
這句話就像鞭子打在他的身上,雷予辰嚴厲的瞪著他。
他的目光使路人瑟縮了一下,他只不過是照實說,這個男人的眼神還真是嚇人!
「她家在哪裡?」
「就在西胡同,直走到底,然後再右轉,經過兩個巷子再轉進去,你到那裡隨便再找人一問便知。」
雷予辰鬆開他,不再遲疑的轉身離開。
他依言的轉進一條巷子,卻意外的發現是個死胡同,他的嘴一撇,難道走錯了路?偏偏夜色漸深……
「該死!」他詛咒了一聲。她受了傷
剛剛路人的話狠狠的撞擊他的思緒,整顆心都懸到她的身上,偏偏來到這裡,他連東西南北都搞不清楚,他一向不喜歡情況失去控制,偏偏他就是來到一個失控的年代!
他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轉過身決定往回走,就在這個時候,聽到角落有奇怪的申吟聲。
他不該管閒事,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的停下了腳步,上前一探究竟。
是個少年郎,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藉著微弱的光亮,看出他一身錦衣玉袍,該是個富貴人家子弟,此刻他的手臂正流著鮮血。
他一見雷予辰高大的身影現身在陰影之中,臉上寫著揮之不去的恐懼。
雷予辰沒有理會他的懼怕,逕自蹲了下來,檢查他的傷口,除了手臂之外似乎沒有其它外傷。
「你……是誰?」雖然聲音發著抖,但是少年郎還是堅持問道。
雷予辰聽到他的問話,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小子,這句話該是我問你才對,如果你現在要我救你的話,我勸你,你的口氣最好和善些。」
「你不救我,我也死不了!」
雷予辰冷冷的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閃著陰冷的光芒,「倔強對你沒好處!」
看來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他的手一甩,站了起身,他還要去找他的妻子,若這個小鬼不知死活,他也大可不必理會,反正他雷予辰從來就不是個日行一善的童子軍,唯一一次出手相救就是救了安朝雲,但她現在卻令他急得幾乎少年白髮。
所以好心未必會有好報,這句話還真是像黃金一樣的真實。
「你……你別走!」少年郎的臉孔微微扭曲,不是很情願的開口求助,「請你……救我。」
雷予辰低頭看著他,看他一臉蒼白,他的火氣消了些許,蹲下來,拿出口袋裡的手巾。
「你叫什麼名字?」
「瑪爾泰。」
「瑪爾泰?」雷予辰重複了一次,「這是什麼怪名字?」
「我的名字一點都不怪!」瑪爾泰有些生氣的說。
「隨便,算我說錯話了。」
雷予辰拿著手巾用力的綁在他傷口上方,痛得瑪爾泰齜牙咧嘴。
「輕點。」他忍不住申吟。
「男子漢大大夫,別這麼點痛就暈了。」雷予辰嘴角微揚的看著瑪爾泰。「忍忍,我在替你止血,若我再晚點發現你,你早就流血身亡了。」
「就算要止血,也可以輕點!」
「現在你在我手裡,你認為你有本錢跟我要求什麼嗎?」雷予辰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
「你一向以捉弄人為樂嗎?」
「我沒那麼閒!」雷予辰冷冷一哼。「我還要找我的太太。」
「太太?」
「就是娘子。」雷予辰分心的回道,「你還可以走嗎?」
「應該可以!」瑪爾泰吃力的站起身。
雷予辰對天一翻白眼,不顧他的反對,一把將他背在肩上。
「放我下來!」
「別亂動!」雷予辰啐道,「我讓你慢慢走,你就流光血了!而且我還趕著去找我太……娘子,所以你最好別再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