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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林曉筠

  「你去美國之前,有留下指紋辨識資料,為了……反恐。」這理由應該說得通,不然他要怎麼解釋如何找到她的?「你知道美國……」

  「所以是警察通知你的?」

  「是的。」他試圖讓自己不要緊張、不要慌,絕不能讓她感覺到他是在硬著頭皮亂掰。「我也很意外。」

  「所以我們是在醫院的急診室碰到的?」這種感覺很心酸,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砍了一刀,破了一個大洞。「你不知道我已經回台灣?」

  「不知道。」牛斯平正色回道。

  「我沒有主動通知你我回來了?」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妻子與媽媽,竟然能如此的冷血與冷漠。

  「郁佳,不要再去提那些不開心的事,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們要向前看。」愈扯愈是破綻百出,他必須趕快轉移她的注意力,不然一定會穿幫。「總之你回來了,這才重要!」

  「但是這七年……」馬郁佳想到的是,這漫長的七年,他是不是已經有新的伴侶?還有她,有沒有在美國另結新歡?她回台灣的目的是什麼?一定是有什麼需要吧?

  為了……離婚嗎?

  馬郁佳看著牛斯平,既陌生又熟悉,她對他是有一些說不出的感覺,但又好像有一層隔閡在,她不知該怎麼形容,就是覺得不對勁。

  就在這時,大門被人開鎖,發出旋轉門把的聲響,她忍不住看了過去。

  一個小女孩走了進來,一頭長髮披散,頭頂上有漂亮髮夾,是可愛的Hello  Kitty,小女孩看起來漂亮、純真……加上一點世故。

  這是她的女兒?!

  牛心琦沒有料到爸爸在家,更沒有想到還有個女人,她看著那個女人,感覺好像爸爸書桌上照片裡的那個……

  她瞬間愣住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媽媽?!」

  第2章(1)

  如果不是這一聲媽媽卸下了馬郁佳的所有心防,她或許還不會這麼快接受她所聽到的「事實」。

  牛斯平則是感到不可置信,這是女兒第一次見到馬郁佳,怎麼會……然後他想到了。

  在他書房的書桌上,放了一張馬郁佳十五歲、念國三的照片,那時她的頭髮長度和現在差不多,面容變化也不大,只是漂亮了些、成熟了些,心心曾問過他這個美麗的女生是誰,他那時回答她是他很愛、很愛的一個人,心心當時還很吃醋,馬上又問他是媽媽嗎,他又回說很希望這個女孩是你媽媽,他不知道心心後來是怎麼想的,畢竟她的世界中一直沒有媽媽這個角色。

  「媽媽!」牛心琦又叫了她一次,每個同學都有媽媽接送、陪伴,她卻只有一個爸爸、一個乾爹,雖然她平日不會吵著要媽媽,也非常獨立,但內心仍然渴望母愛。

  馬郁佳必須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不讓自己崩潰、不讓自己失態的大哭。原來她真的有個女兒,但她卻丟下女兒不管,她到底是個多糟的女人啊?!

  「心心?!」她用顫抖的聲音喚著,希望女兒能接受她這個失職很久的母親。

  丟下了書包、水壺、手裡的鑰匙,牛心琦衝向了她張開的雙臂之中,親密得宛若從未分開過。

  「媽媽,你回來了!」因為太開心了,牛心琦反而大哭了起來,邊哭還邊笑。「你真的回來了!」

  「心心……」馬郁佳緊緊抱著心心,跟著泣不成聲,但也可以說是喜極而泣,雖然她什麼都不記得,可是如今她和女兒在一起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對知情的牛斯平而言,這樣母女重逢的場面實在有點突兀,雖然看似對大家都不會造成什麼傷害,馬郁佳會安心留下來,心心也會有個媽媽,是個非常美好的大結局,可是一旦馬郁佳恢復了記憶,到時要怎麼辦?

  牛心琦使出全身的力氣抱過媽媽之後,也不忘衝過來把爸爸拉了過去,三個人來上一個團體抱。

  「爸比,一起啊!」她興奮的喊道:「我們從來沒有三個人一起抱過!」

  牛斯平和馬郁佳互視一眼,滿足小孩的希望,只是他們的心中都是五味雜陳的。

  三個人緊緊相擁,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是一個快樂的家庭,會幸福到永遠……

  牛斯平馬上想到了馬郁佳才剛出院,於是先退出了這個團體抱。

  「心心,媽咪出了一點小車禍,才剛從醫院回來,我們讓她休息,好不好?」他和女兒商量。

  「媽咪,你出了車禍?!」牛心琦馬上改口,跟著爸比親暱的叫,又很擔心的問:「有人開車撞到你?」

  馬郁佳的視線和牛斯平對上,示意他不要說,免得女兒害怕,再看向女兒時,表情多了幾分溫柔和疼寵。

  「媽咪沒事了。」她安慰著女兒,然後看向牛斯平。「你家裡應該沒有女人的衣物吧?」

  「沒有,只有心心的。」牛斯平苦笑。

  「那麼……我需要一些衣物。對不起,可能要先花你的錢,我現在……好像找不到皮包和證件、信用卡。」

  「我本來是想先帶你回來休息,我的運動服可以先借你穿,至於你需要的衣物,我們再慢慢添購。」原先他就是這麼打算的。

  「我還不累,所以……」馬郁佳也急著想換掉身上這些讓她不舒服的衣物,她想換上軟軟的、棉質的家居服,就像……真正回到家一般。

  「媽咪,要買衣服嗎?」牛心琦相當熱心,「我可以幫你挑選。」

  牛斯平聽了不禁好笑的搖搖頭,可又有點心疼,顯然心心很渴望母親。

  「謝謝你,心心。」馬郁佳感動一笑,她真的好想把全部的愛都給女兒。「你一定很會選衣服,我相信你的眼光,有你在,媽咪一點也不需要擔心。」

  牛心琦馬上笑開了,她既不會追究媽咪為什麼現在才出現,也不會怪媽咪害她單親了這麼久,她就是單純地享受著有爸比、媽咪在身邊的美好時光。

  「心心,去把制服換下來,然後我們就出門。」牛斯平笑著吩咐道。

  「好,我馬上去。」牛心琦本能要往自己的房間跑去,但是跑沒兩步,馬上煞住身子,然後轉頭小心翼翼的看著馬郁佳。「媽咪,你不會再消失吧?」

  「不會。」馬郁佳的眼中噙著淚水,極力保證。「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

  牛心琦這才放心的又邁開腳步,她在心裡想著,她要用最快速的方式換衣服,不要讓爸比和媽咪等太久的。

  馬郁佳的情緒一直處在激昂、震撼、愧疚眾多情緒交錯的漩渦之中,遲遲無法平靜下來。

  「……你把女兒教得很好。」她由衷向他致謝。

  「我盡力而為。」牛斯平只能這麼回答,無法多說什麼,因為他撒了一個漫天大謊。

  「我欠了你和心心好多好多!」馬郁佳自責不已。

  「你沒有……」

  「我沒有待在你們的身邊,我是個不負責任的妻子與媽媽。」

  「郁佳,就……不是你的錯。」牛斯平差一點就想全盤托出,是他開車撞到了她,她並不是心心的媽媽,也不是他的妻子,他們倆……已失聯了十五年,因緣際會才又再「碰」上。

  「斯平,你真是一個厚道的男人。」馬郁佳歎了一口氣。「一定都是我的錯,這些年辛苦了你,我既然回來了,就會好好彌補這一切。」

  「郁佳,你的記憶……」他不得不提醒,這不是在拍喜劇片,是真實的人生,世界並沒有那麼美好。「或許……」

  話才剛起了個頭,牛心琦就換好衣服衝出房間,她穿著一件白T恤,配一條七分牛仔褲,看起來活潑且精力十足。

  她笑到一口白牙都露了出來,大聲宣佈,「可以出發了。」

  馬郁佳馬上上前牽住她的手,她浪費了近七年的時間,她一定要快點補回來。

  牛斯平則是憂喜參半,他所編織的謊言就像一顆充飽了氣的大氣球,不知哪一天會爆掉。

  在日系品牌的衣服賣場裡,什麼樣式的衣服都買得到,包括貼身衣物,在女兒的幫忙下,馬郁佳買了洋裝、睡衣、家居服、長褲、短褲、裙子、T恤,只要心心想得到的,她都會幫媽媽買,襪子、拖鞋、布鞋也一併買齊了。

  當牛斯平用信用卡付賬時,馬郁佳還是覺得不太好意思,雖然兩人是夫妻,但她居然買了兩、三萬的東西,如果找得她的皮包,她就可以自己付錢了。

  牛心琦似乎看出她的不安,很天真的笑道:「媽咪,爸比有錢,你不用擔心錢啦!爸比有一家公司。」

  「你有公司?」她果真對丈夫一無所知。

  「我是在做電子零件進口的,公司有二、三十個員工,規模普通。」他自謙道。

  「我……完全沒有概念。」馬郁佳忍不住自嘲。

  「慢慢來,郁佳,不要有壓力。」他渴望她最好永遠都不要恢復記憶。

  馬郁佳當然有壓力,人生不該是空白的,尤其她怎麼會忘了丈夫和女兒這樣重要的人?她想趕快恢復所有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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