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聽嗎?」他好奇的問。
「當然聽!」她顯得很驕傲。「心心是全宇宙最棒、最乖、最聽話的小孩!」
她這樣的反應……真的恢復記憶了嗎?!
「你平常在家都做些什麼?」之前他也這麼問過她,但是今天再問時,他的心情完全不同,卻得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
「就不知道在忙什麼。」馬郁佳也回得很輕鬆。「反正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好像才送心心到學校不久,就要再去學校接她回來,大概我很會殺時間、很混吧!」
牛斯平回以笑容,虛虛實實之間,他自己都失了准,不知道真假。
「你快樂嗎?」他是真的在乎她的心情。
「我很快樂。」她誠實的回道。
「你不想……改變現狀?」他的聲音有點虛。
「為什麼要改變?」她凝視著他。
「那你還想不想恢復記憶?」他簡直是多此一問,如果她的回答是他們倆都招架不了的……
馬郁佳看著他,猜想他是不是知道她已經恢復記憶了,但又不像,如果他知道了,為什麼不直接戳破?他以為他可以再瞞她多久?她也明白……有一天,真實的她與他,都會被攤在陽光下。
「斯平,你是想告訴我什麼嗎?」她以平常心問,臉上有淺笑。
用扒飯進嘴巴來掩飾自己真正的感覺,只要她不掀開這一切,那他很樂意活在這樣的生活裡。
「我去陪心心做功課,你慢慢吃,我這樣在你身邊和你閒扯,好像會給你壓力。」馬郁佳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後起身。
「這個星期天,你想去哪裡玩?」他抓到機會就問,要出去玩之前他都會先安排好,這樣才能盡興。
「不用跑太遠,大家開心就好。」牛斯平真的是一個好老公、好爸爸,假日只要在台灣,就會帶她和心心出去玩,陽明山去了、101去了,關渡、八里那一帶也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淡水好嗎?」他詢問。
「好啊!」她沒有意見。
「可以坐渡輪、逛老街,還可以吃到當地有名的阿給。」牛斯平似乎對這些景點都不陌生。「如果你和心心不怕累,還可以騎腳踏車。」
「好,我應該會騎腳踏車吧!」她幽默的自嘲。
「你會!」他想也沒想的說出。「你國一時就會騎腳踏車了。」
一聽,馬郁佳的表情變得有些莫測高深。她的確國一時就學會騎踏車,那時是他利用假日教她、陪她一起騎的,因為他很難想像她居然不會騎腳踏車。
「心心……也會騎腳踏車嗎?」她若無其事的問,就像是一個平常的媽媽。「如果不會,她可以早一點開始學。」
「她會,只是怕摔倒,還不太敢放鬆。」牛斯平回道,怎麼感覺兩人在諜對諜?
「小孩子嘛!」馬郁佳幫女兒說話。「長大了,膽子就會大一些。」
他沒有接腔,看著她的身影離開了飯廳,內心滿是納悶,她到底恢復記憶了沒有?
「姓羊?!」馬郁佳馬上聯想到牛斯平的好哥兒們,因為他們三個人的姓都和動物有關,而且都在十二生肖之中,可是心裡又有個聲音希望不是。
「是啊,他說是你的好友。」何娜亞說完,便自行形容起那個男人的外貌、氣質。
「是羊柏文!」馬郁佳忍不住驚呼。
「Sasha,你真的認識他?」
「他找到了這裡,還指名找我……」看來他應該知道她恢復記憶了,那麼……牛斯平應該也知道了才對,可是他為什麼都沒有說?
「怎麼了嗎?」何娜亞仍在狀況外。
馬郁佳沒有回答,喃喃自嘲道:「原來我們都習慣活在謊言裡。」
第6章(1)
很怪異的,縱使他們都心知肚明對方可能已經知道自己知道了什麼,但是都很有默契的沒有說破,還是過著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不過馬郁佳開始比較忙碌了,晚上她常會有事要外出,因為近期有一個服裝發表會,還有很多雜事要處理,於是她必須兼顧兩個角色,這時羊柏文就要充當救火隊。
當羊柏文到來,她向他道謝,並且把女兒暫時交給他時,他很語重心長的說道:「要建立一個甜蜜、幸福的家不容易,但是要摧毀它卻很簡單。」
「這道理我懂。」馬郁佳不卑不亢。「只是所謂甜蜜幸福的家,是建立在什麼之上?」
「斯平很在乎你、很愛你。」他只好這麼說。
「如果不是知道這一點,你以為……」她相信他是聰明人,點到為止就能明白。
羊柏文點點頭,回以一個心照不宣的淺笑,果然大家都知道自己是活在一個大謊言裡,但因為幸福感,所以都願意繼續假裝下去。
過兩天為了補償心心,馬郁佳特地抽空去接她下課、帶她去吃麥當勞,沒辦法,小孩子就愛這一味,當她們端著餐盤來到地下室的座位區時,看到了陳爺爺和陳奶奶。
牛心琦直接朝他們坐的那桌走去。
「我要吃菜包!」奶奶像小孩子一樣吵著。
「漢堡和菜包一樣。」陳爺爺耐心的勸著。
「我要吃早餐!」奶奶又在鬧了。
「現在就是在吃早餐啊!」明明已是傍晚五、六點,奶奶卻總是要吃早餐,今天她的狀況好,陳爺爺才會牽著她用散步的,才會來到麥當勞,因為先前她一直吵著想來吃漢堡。
「我要去麥當勞。」
「我們現在就在麥當勞裡面了。」
「這裡不是麥當勞,你騙我!」奶奶發起了小孩子脾氣。「我要吃菜包!」
「奶奶……」牛心琦拿起桌上的漢堡,塞到奶奶手裡,用童稚卻堅定的聲音說道:「菜包在這裡。」
「這是菜包?」奶奶半信半疑的看著眼前的漢堡。「這是我平常愛吃的菜包?」
「這是很好吃的菜包。」牛心琦笑著保證。
奶奶真的拿起漢堡,開心的咬了一口,然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馬郁佳把餐盤放到旁邊相鄰的桌面上,每次看到這對老夫妻,她又感慨又感動,她希望自己有天老了以後,不會患有失智症,但如果她真罹患失智症,她會希望有個耐心的老伴陪在她身邊。
「心心是一個了不起的孩子。」陳冠龍看到她對長輩的態度,忍不住誇獎道:「她不像同齡小孩那麼稚氣。」
馬郁佳看著心心,臉上有著濃濃的愛。如果有一天失去她,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承受得了,她不敢想像。
「陳伯伯,您年紀也大了,有沒有考慮請個外傭來照顧陳媽媽,這樣你肩上的擔子會輕一些。」馬郁佳建議,現代社會很多人都這麼做。
「我們的孩子也這麼建議,他們都願意出錢,但是……」陳冠龍搖搖頭,看著正在和心心聊得很開心的妻子。「我不想。」
「有些外傭很不錯的。」馬郁佳知道有些外傭很可怕,但是也有好的啊!
「這我知道,但是只要我還有能力,我就要自己照顧她。」陳冠龍沒有推卸責任。
「只怕你太辛苦。」
「這一點辛苦算什麼。」陳冠龍看著妻子的眼神,仍充滿了無窮愛意,一種細水長流的愛。「今天如果失智的人是我,我相信又慈也會這麼照顧我,不會把我丟給一個外傭。」
她的心是漲滿的,溫暖充塞其中,這世上是有愛的。
「心心也是幸福的!」陳冠龍看著小女孩。「有了媽媽在身邊之後,她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以前看到她時,她常常會繃著一張臉。」
現在的牛心琦不會了,她總是笑口常開,好像是一隻快樂的小麻雀。
「我不知道你們這一家的故事,但是幸福就像是綁了線的氣球,你不抓牢那根線,氣球就會飛走。」陳冠龍和年輕人分享自己的經驗。
她點點頭。
「在現今這個社會,要找真情真愛不容易,如果碰到了,就敞開心胸把握,別猶豫了。」
「陳伯伯,謝謝你的金玉良言。」
「我沒有什麼金玉良言,只有深刻的人生體會。」陳冠龍淡然的笑。「茫茫人海中,可能只有一個人和你是真正契合的,一旦錯過了,可能就是永遠的錯過,你可以想像這種遺憾嗎?」
馬郁佳的心一抽,有一種刺痛的感受。一旦錯過了……就有可能永遠錯過?
「我要吃菜包!」奶奶又開始在盧了。
「好、好,我帶你回去吃菜包。」陳冠龍像哄小孩一般,滿是寵溺。「我們家的菜包比較好吃。」
「吃菜包!」奶奶高興了。
「陳爺爺,我來收拾,你先帶奶奶回去吧。」牛心琦像個小大人,非常懂事的說。
「那謝謝你了,心心。」陳冠龍扶著自己的妻子。
馬郁佳真的好感動,平凡卻雋永的夫妻之情,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而且……牛斯平可以給她。
直接把心心送到她乾爹那,馬郁佳這會情緒澎湃,雖然已過了下班時間,但她知道牛斯平還在辦公室,她有話一定要跟他說,而且是在這個時候、這種心情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