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懷疑,傅止靜根本就是在英雄令上做了手腳,才會那麼剛好讓常率真在她面前打開了黑玉石,也才能在第一時間準確又迅速地將英雄令找回來。
新主人果然如她所料,不簡單哪……
自從那小丫頭在出生之日獲得英雄令之後,傅止靜和整個傅家的安危都是由六韜館在負責,所以嚴格說來,她等於是看著傅止靜長大,比起長生部的秦天動和金銀閣的杜非同,她對傅止靜的瞭解也就更深一層。
遺傳了父系的俊美和聰明頭腦,卻又同時承襲了母親家族爽朗又愛搗亂的個性,傅止靜從小就不是個乖小孩,心思比同齡孩子複雜,也更早熟,暗地裡保護她的保鏢就不只一次跟丟或是被耍,十多年下來不知換過多少人了,直到三年前最新的一個保鏢上陣,才搞定了她。
不過,月驚鴻倒是認為,這不是歸功於新保鏢的能耐,而是傅止靜長大了,玩性收斂不少,再加上她有了新的玩樂對象,保鏢自然就脫離苦海。
而她的新玩樂對象,不用多猜,當然就是三大組織的三位首領。
想必,其他兩位也收到邀請函了吧?
百年來第一位出現的英雄令主人下了召集令,三大組織又將因此從冬眠中甦醒,向來各自為政,互不往來的情況也將破除,她想,秦天動和杜非同也許也和她一樣感受到傅止靜的能耐了。
才十八歲就懂得利用自己的同學常率真來測試三大組織首領的虛實,那小鬼的心思還真不是普通的精密。
有膽識,才敢以英雄令當籌碼。
有眼光,才能看穿一個人的善惡。
有智慧,才懂得佈局設網。
坦白說,經過無敵和常率真的事件之後,她其實已差不多確認了傅止靜的能力,那丫頭絕對夠格成為英雄令的主人。
只是,要當英雄令的主人,除了得具備這些人格要素,最重要的是能統御得動三大組織。
六韜館,長生部,金銀閣,這三大組織永遠只是被動的存在,能為主人效多少力,做多少事,幫多少忙,甚至,能把主人推向多高的頂峰、多大的格局,就端看主人有多少真本事了。
她這趟去,就是想確認這點,在贏得了她的肯定之後,她更好奇,傅止靜能贏得了她的心嗎?
光想到未來得和這樣一個主人較勁,她的興致就為之盎然。
幸好傅止靜不是一個善良的笨蛋,否則那就太無趣了……
抿嘴一笑,她隨手招來一輛計程車,滑進後座,直往機場。
司機大概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女子,不時瞥著後照鏡偷窺她,驚艷之餘,忍不住搭訕。
「小姐,你是本地人嗎?」
「嗯。」月驚鴻懶懶地應了一聲。
「去機場接人嗎?有朋友要來觀光是不是?」司機見她沒有任何隨身行李,逕自猜測。
「不是。」
「那麼,你是要去旅遊?打算去哪兒玩?」司機又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蹙起眉頭,奇了,這司機還真囉唆。
「啊?我只是……」司機愣了一下。
「行了,你給我安靜地開車,不准吵我。」她冷冷地喝令,瞥著窗外,有些不耐煩了。
這車怎麼走得這麼慢?她自己走都還比車子快多了。
司機呆了呆,怎麼也沒想到這位嬌滴滴的美女會這麼無禮,忍不住嘀咕:「人長得這麼美,脾氣卻這麼糟,當心沒人敢娶你……」
月驚鴻斜倚在後座一邊,纖手托著頭,冷眼瞥著他,以冷颼颼的聲音打斷他的自言自語。
「你想死嗎?」
「什麼?」司機愕然。
「想死就繼續說,要不,就閉嘴。」她警告。
司機有些惱了,載客載了那麼多年,可從沒被威脅過,更何況還被一個柔弱女子威脅,這股氣他怎麼嚥得下?
「喂,小姐,你態度很差哦!我是好心陪你聊聊,打發時間,你卻這麼蠻橫……」他正大聲指正她,可話沒說完就突然覺得一隻冰涼的手摸向他的脖子,剎那間,他只感到喉嚨一麻,然後聲音就再也出不來,啞掉了!
他駭然大驚,方向盤陡地一晃,直覺是自己哪裡出了毛病,慌張地想把車往一旁停下,不料月驚鴻卻像陰魂一樣貼向他的背後,冷冷地道:「繼續開,不准停,等到了機場我自然會幫你解穴。」
解穴?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被點了什麼……啞穴?天老爺……
他睜大眼珠子,簡直難以置信。
「聽話,你就沒事,不聽話,就永遠當個啞巴!」月驚鴻狠笑著。
司機臉色整個別白,這下子才搞懂,自己很可能載了一個可怕又詭異的女煞星了。
「……」他嚇得渾身顫抖,試著想大聲吼叫,但還是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別白費力氣了,想再開口說話,就快點載我到機場,要是害我趕不上飛機,你就死定了。」月驚鴻冷哼。
司機這下再也不敢稍有延遲,踩足油門,拚了命往機場直衝。
一路上,車子變得安靜又跑得火速,月驚鴻這才滿意地靠回後座,觀賞窗外的景物。
十八年來,黃山一帶熱鬧了許多,來自各地的觀光客把這附近變成了名勝之所,以前的那份清幽寧靜早已消失,不過,對她來說外界依然新奇又新鮮,感覺上,她好像又變回那個第一次跟著爺爺和父親下山的八歲小女孩。
那年,傅止靜出生,英雄令現世,托了小丫頭的福,她終於能離開令人窒息的六韜館,見識到外面的世界,也終於明白,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從小就得練功練武,甚至,沒有一個人和她一樣,得被武術綁死一輩子……
打她懂事起,她就很清楚,身為月家的唯一繼承人,她的責任有多重大,不管有多苦都得忍,都得吞下去。
可是,她後來卻發現,她辦不到。
六韜館的招牌太沉重了,她撐不起,也背不動,日復一日、永無止境的練武,成了最痛苦的根源,所有人的期待,成了她的夢魘,逼得她想逃。
所以,她最後選擇讓自己生病,讓自己雙腿不能動,以求解脫。
六歲的孩子,竟會耍這種詐,她承認自己心機深重,但,這也是被大人們給激的,因為沒有人懂她的恐懼和痛恨,裝病,是她崩潰之前唯一的自保之道。
躺在床上三天,那是自她有記憶以來最輕鬆的時刻,爺爺的焦急,父母的憂慮,全館人員的擔心,一點都不會讓她心虛,她甚至發誓,如果可以因此逃離練武的魔咒,她願意永遠不用雙腿行走。
但是,那個人的出現,差點壞了她的計畫……
「她的腿沒事。」
那個穿著一身怪衣,長得醜不拉嘰的大塊頭,居然當著她爺爺和父母的面直接點破了她……
秦天動!
一想到他,她的回憶倏地跳到了第二次與他巧遇的情形,漂亮光潔的眉宇整個擰了起來,心情也變得極差。
也不知是什麼孽緣,六歲那次見過秦天動之後,兩年後竟又在傅家與他重逢,而且,好死不死又被他撞見「不良於行」的她以輕功舒展筋骨的景象!
那天,爺爺和父親在傅宅內與傅止靜的父親談正事,她不想進屋,於是叫無敵推她到後花園曬太陽。
花園裡有一大片開得燦爛的花海,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繽紛多彩,讓她悶了好久的心情整個亮了起來,兩條裝廢的腿也躍躍欲動。
不過,無敵在場,她可不能穿幫。
「無敵,我渴。」她冷著小臉,對著立在她身後,如影隨形得讓人厭煩的男孩輕聲哼道。
「是。」無敵立刻奔進宅內取水。
他一走,她黑又亮的眼珠子左右轉了一圈,確定週遭沒半個人影,突然掀開覆在腿上的毯子,從輪椅上躍起,腳尖在花間輕點,卻沒有損傷任何花瓣,純白的身影有如一隻在花海中飛舞的小白蝶……
躍舞中,她小手輕盈地摘下一朵半萎的小花,嘴裡喃喃地道:「整片花海裡就你最醜了,摘除。」
她的動作毫無停頓,旋身正想飛回輪椅,突然,一個輕微的嘲弄聲響起,她轉頭一看,赫然發現一個男孩就立在園中的大樹下望著她。
她大吃一驚,氣一沉,差點摔落花海,連忙提氣,狼狽地飛回輪椅上。
「小心點,不然你的腿『真的』會受傷。」男孩的口氣裡全是譏諷。
她抬頭瞪著他,漂亮的小臉盛滿了怒氣。
「是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師父來幫傅先生治病,我當然得來見習。」男孩走出樹影,十歲的年紀,塊頭卻比同齡的孩子高大壯碩些。
「哼,見習個鬼,你這個臭小子根本不會醫病。」她啐道。
「我如果不會醫病,又怎麼會診得出你的腿沒事?」秦天動瞄了一眼她的腿。
「閉嘴!你敢再多說一些有關我的腿的話,我絕不饒你。」她怒盯著他。
「放心,我也沒閒工夫管你的事,你愛裝病就繼續裝下去好了,反正與我無關。」秦天動冷淡地轉身,打算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