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陌生的環境,就像個小型會客室一般,精緻沙發、茶几一應俱全,牆上還掛著讓人放鬆心情的風景畫,空氣中聞不到任何消毒水藥味,比起一般病房讓人感到安心多了,只是她還是很害怕……
好多人圍著她,都是她不認識的人。
「紫鏡,你終於醒了!」龍翔飛欣喜若狂,俯下身輕輕抱住她。
她皺眉,虛弱地推開他,疑惑地問:「你是誰?幹麼隨便抱我?」
眾人一愣,霎時房裡鴉雀無聲。
主治醫生立即冷靜地確認。「路小姐,你不記得龍先生嗎?」
「龍先生……」她腦海裡的記憶一片空白。「我……不認識你啊!」
翔飛激動地喊著:「不!不可能,紫鏡,你忘了嗎?我們是在前往婚禮的路上……」
她搖頭,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主治醫生又問:「你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的名字?」主治醫生的問題彷彿考倒了她,她的表情慌亂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我叫什麼……」
她緊張地環顧四周,發現周圍全是陌生人,只除了……
龍武驥站在最後面,高大挺拔的身材讓他在人群中耀眼無比,幾天來心力交瘁而凌亂的黑髮更加添了他的男人味,菱角分明的薄唇正對她展露無比的善意。
看到他,她的心奇異地平靜了起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武、武驥……」
她僅存的記憶裡,全是跟武驥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
龍武驥定定地凝視著她,內心的黑暗與虛無因她這柔聲一喚掃去了陰霾,陽光普照。
眾人面面相覷,議論紛紛,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第2章
所有人圍在主治醫師辦公室裡聽取醫生的說明,龍翔飛一臉凝重地看著紫鏡的醫療報告。
主治醫師仔細的解釋:「根據這些天來的觀察,我們評估判斷路小姐的情況是遭受意外引發的創傷症候群。創傷後壓力症候群主要是一個人對於外來事件的一種心理生物學的反應,當事人遭遇意外事件時,會感到強烈的害怕、無助、驚恐,為了拒絕這樣的痛苦,內心自動產生防衛機制,因此才會像路小姐引發了記憶障礙,也就是一般人常說的失憶症。」
失憶症!
紫鏡忘了過去的一切?
這三個字狠狠震撼了眾人,長輩們對這樣陌生的病症顯得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主治醫師給予專業的建議:「可以靠路小姐信任的人幫助她恢復記憶,除了親近的家人好友之外,她特別記得龍武驥先生,我想龍先生對她應該有某些程度的重要性……」
路媽媽疑惑地看向武驥,怎麼寶貝女兒記得的人是他,而不是長久交往的男友翔飛?
龍夫人更是無法接受,不滿的看著龍武驥,什麼時候他變成紫鏡心裡的重要人物了?
她一心等待著自己親生兒子的婚禮,還期待他們結婚後,紫鏡趕快為龍家生下繼承人,沒想到一夕之間,事情變化這麼大。
龍武驥內心五味雜陳,雖然對她記得自己感到小小的高興,卻也憂心忡忡,這樣劇烈的轉變顯示她腦部受損的程度可能不輕,他很擔心她。
「失憶症的恢復程度會依每個個案不同而有相當的差異,如果沒有妥善的觀察及照顧,病人有可能會留下長久嚴重的缺損。」主治醫師持續解釋:「但也有可能過一段時間之後,所有的記憶全部恢復……」
再也聽不下沒有意義的長篇大論,龍翔飛忍不住咆哮?「我到底要如何讓她健康起來,讓她想起我?」
主治醫師摸摸眼鏡,慎重建言:「路小姐屬於重度失憶症,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也對你們毫無印象,不過你們放心,我們醫院方面會盡全力繼續醫療,但更重要的是病人家屬的配合,必須長期支持陪伴,適當刺激路小姐的大腦,她的記憶才有可能被喚醒,著急是沒有用的。」
「好吧!」龍武驥開口了。「醫生,我們會全力配合你們的醫療,好好安排環境讓紫鏡休養,不管到什麼地步,我們都不會放棄紫鏡。」
「是啊!」路家父母也附和?「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顧紫鏡,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吧!」
龍夫人鼓勵兒子。「翔飛,別心灰意冷,當務之急還是要讓紫鏡趕快養好身體,才有機會盡快恢復記憶啊!」
龍翔飛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髮,無奈的點頭。「我知道,就照你們說的做吧|」
三天後,病房裡。
上午龍翔飛回公司開會,不在醫院,中午用餐時間,病房裡只有龍武驥跟路媽媽以及傭人陪著紫鏡用餐。
僕人送上了上等雞湯。「小姐,是你以前最愛喝的人參雞,人參補元氣,虛弱的身子骨很好。」
「不要!我討厭雞湯的味道,我不想喝,我要吃冰!」她緊皺著秀眉。
「不要吃冰的,對身體不好,喝雞湯吧!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喝雞湯了嗎?」路母不斷地遊說。
紫鏡還是不肯。「不要,我不想喝……」
路媽媽無奈地看了龍武驥一眼,武驥會意地開口:「紫鏡,把雞湯喝了吧!這樣對你的身體比較好,復原得比較快。」
紫鏡噘著嘴看著武驥,像是內心很掙扎,好一會兒後才鬆口:「……好吧……那你餵我」
「什麼?」武驥嚇了一跳,現在的紫鏡像個孩子般稚氣又淘氣,有時說出來的要求真令他難以預料。
路媽媽說話了。「武驥,你就順著她吧!畢竟,紫鏡的身體比較重要。」
「呃,好吧!」他有點尷尬地拿起湯匙開始一口一口的喂,她一口一口的喝。
紫鏡清醒之後,一切都不同了,不僅只記得龍武驥,還只聽他的話,連話也變多了,開始有自己的主張,不像從前總是乖順地任人擺佈,小到連一旁花瓶裡每天更換的鮮花,她也堅持要換掉翔飛準備的紅玫瑰,指定插上她最愛的雛菊。
「武驥,你記不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還拔了一朵雛菊要送給你?』
「為什麼你記得這些事?」武驥追問。
紫鏡突然愣住,想要仔細回想,偏偏腦袋裡一片空白,令她苦惱地抱住頭,開始對自己生氣。
「我……我不知道,我想不起來……」
他急忙抓住她的手安撫她,懇切地道:「對不起,紫鏡,沒關係,你慢慢來就好,你只要記得,我們確實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包括大哥和你,從小,你和大哥就是大家公認的一對……」現在所有的愛恨糾葛都得先擺在一邊,一切以讓紫鏡恢復健康為首要之務。
「我……和翔飛談戀愛?」清靈秀麗的臉龐百思不解。「可是我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
龍翔飛好不容易處理完公事,正好趕回醫院看紫鏡,哪知一進房裡就看到他們雙手緊握的畫面——
「怎麼了?」他疑惑地看著兩人。
龍武驥若無其事地放開手,簡單地說明:「哥,別誤會,是紫鏡不吃東西,我在餵她,順便跟她說我們三人小時候的事……」
「是啊!」路媽媽也說話了。「多跟紫鏡說說過去的事,說不定她的記憶會恢復得比較快……」
龍翔飛沒有生氣,他知道現在的情形,一切要以紫鏡的健康為重,從她清醒後,看她對自己生疏的模樣,讓他灰心得很。
吃醋也沒用,只有快點喚回紫鏡的記憶,一切才會回到正軌。
他平靜的說:「紫鏡,趁現在有空,我來跟你說說我們三個人的故事好了。」
「嗯,我也想知道更多有關大家的事。」紫鏡也很好奇。
龍翔飛放下手裡的公事包,拿來椅子一起坐在床邊,開始述說他們三人認識的經過……
***
二十年前,一個場面哀戚的喪禮——
這是淡出演藝圈多年的女星蔣美容的喪禮,靈堂佈置成日式禪風風格,四處披掛著白色素布,讓氣氛更顯肅穆。出席告別式的人很少,蔣美容的父母已離世多年,她又沒有其他兄弟姊妹,生前只留下一個八歲的獨子龍武驥,場面異常地冷清。
鞋業大亨龍國治低調地站在角落,他一身黑色西裝,後面跟著兩個隨從,神情嚴酷平靜,一滴淚都沒掉。
蔣美容是他的情婦,他買房買車給她,供應她不愁吃穿,兩人曾有過一段美好的回憶。
偏偏蔣美容要的不只於此,為了讓自己更有保障,她故意懷孕,龍國治知道後生氣卻也無奈,雖然最後答應她把孩子生下來,義務性的提供孩子的撫養費,但之後也逐漸疏遠她。
如今她不到四十歲就因癌症而去世,於情於理,他都該把自己的孩子帶回去,他畢竟不是那麼不負責任的爸爸,忍心讓自己的孩子無家可歸,流落街頭。
告別式結束後,龍國治盯著八歲的龍武驥看。
武驥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心裡有些害怕。
他知道眼前的大人是他的爸爸,媽媽總說爸爸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但在他的記憶裡卻很少有爸爸的畫面,因為爸爸很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