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偏生我就是想起了。」對於她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他沒有絲毫在意,反而笑得更加張狂。
「你到底想幹麼?」望著他那惹人厭的笑容,嫵仙很不耐煩地問道,甚至作勢準備要走。
今天她真的不該出門的!
乖乖待在家裡悶到發霉,也好過遇到這個男人,一個她喊了好幾年大哥的男人,卻也是最不遺餘力迫害她的男人。
「你的態度未免太過拒人於千里之外吧?怎麼說,我們都是兄妹不是嗎?」把玩著身旁的枝葉,殷仰倫好脾氣地提醒。
「兄妹一個為了利益,願意把自己的妹妹送入火坑的大哥,不要也罷。」嫵仙嗤笑著。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要吐他一口口水!
當年,他為了一筆可以讓殷家進帳五千兩銀子的生意,竟然無恥到想要將她打包送到旁人的身邊,供人狎弄時,他怎麼沒有想過她是他的妹妹?
「就算你不願意承認,可是你是爹的女兒,是我的妹妹,那是事實。」
「不,早在我拿出五千兩銀子買回自己的自由後,就已經不是你的妹妹了。」
當年,她為了不願被他推入火坑,寧可將自己賣給了飄香樓,但她從來沒有後悔過,因為這是她的選擇,是她自己做的主。
「你以為真的賣得斷嗎?」殷仰倫胸有成竹地問她,深幽的眸子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雖然嫵仙一直表現得很冷淡,但他又怎麼可能不瞭解這個和自己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妹子呢。
她向來重情,更何況,殷家還有她始終不可能放下的東西。
而這也是為什麼她總是和殷家那樣格格不入的原因,她的恩怨太過分明,重情又重義,這些都是殷家人血液中所沒有的。
「為什麼賣不斷?」嫵仙不服氣的反問。當初她可是要他立過契約的,這白紙黑字,還能假得了?
「因為,你娘還在殷家。」這也是他當初之所以願意收下她銀子的理由。
既能有錢,又能留得一顆棋子,這等好事,他又怎麼可能不答應。
他那時就已經盤算好了,若是嫵仙沒啥能耐,撈不上一個好人家便罷,如果她能撈上一個富貴權勢兼具的大戶人家,即便只是個小妾,也會是一顆好用的棋子。
只要有姨娘在他的手中,他哪怕嫵仙不為殷家繼續盡心盡力。
這一切,其實早在他的算計之中。
「你……」聽到這話,怒氣轟地衝上腦門,但隨即被她壓了下去。
只不過一眨眼時間,她又是那個在飄香樓中歷練過,冷靜又自持的殷嫵仙了。
「我不會因為我娘而受制於你的。」她堅定地說道。
「句話戳破了殷仰倫內心裡的盤算,也讓他那原本自信滿滿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但他可不會如此輕易放棄眼前的這顆棋子。
「真的?即使我讓她衣不暖、食不飽,你也無所謂嗎?」
「你不敢!」
再怎麼說,她娘也是殷家的姨太太,就算再怎麼不受人敬重,但苛待之說一旦傳開,對於殷家的名聲絕對是致命的一擊。
挑起了狹長的丹鳳眼,殷仰倫冷然的一笑,挑釁地說道:「你該知道為了達到目的,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我不敢做的。」
從小生長在爾虞我詐的大宅院,唯一讓他學會的,就是為了活下去,連血緣至親都可以出賣的自私。
所以,只要能達成目的,任何事他都敢做。
「你……」憤怒咬牙,嫵仙瞪著他,手癢得很想抓花他的臉,可是她卻啥也沒做,纖腰一挺,人已經翩然地下了樹。
她不想浪費時間跟這種人相處,離開是唯一且最好的選擇。
「你真的可以不在乎嗎?這樣的怒氣可完全不像是不在乎的模樣呢!」宛若鬼魅般的得意嗓音從她後頭向她纏來,嫵仙卻只當做沒聽到。
不想被他影響呵!
現在的她——很好。
雖然只是個妾,或者該說只是一個誘餌,跟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相比好不到哪兒去,但至少不用看盡人世間的醜惡。
她甚至覺得,跟陰險的殷仰倫比較起來,莫尚天那種事事明說的磊落,根本就是一種難得的正直。
她慶幸自己不顧一切地離開了殷家。
至於她娘……那個固執癡等希望夫婿總有一天會回頭看她一眼的女人——死也不願和她一起離開那個地獄的娘親,她……真的無能為力。
雖然明知道自己的無力是事實,但殷仰倫的話卻像魔魅一般緊緊纏繞著她,讓她原本神清氣爽的心情在轉瞬間沉了下來。
她真的可以不管嗎?做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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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誰?」
莫名其妙的怒氣在他的血液之中竄流著,儘管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妾,但卻成功地挑動了他那向來平靜的心湖。
當他尾隨那黑影來到這裡,又看到她身邊的樹幹上坐著一個男人時,向來沉著穩重的他竟然打從心底生出一股想要殺人的慾望。
那種衝動來得那麼急、那麼強烈,差點讓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自持破了功。
雖然後來終於隱忍了下來,但心頭的憤怒和猜臆卻開始不斷向上累積。
難道……她的特立獨行只不過是來自於她的心另有所屬?
所以,她對一切的事情都表現得那樣不在乎,即使連差點兒被人害死,也不呼天搶地,只當做是她的命?
仰首,再一次看到不該出現且又出現的人時,嫵仙的愕然可想而知。
今兒個究竟是什麼日子?
她不過想要出來透口氣罷了,怎麼什麼牛鬼蛇神都讓她瞧見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
沒有被當場捉到做壞事的侷促,嫵仙反而問得理直氣壯。
「這句話應該是由我來問吧!」
屋簷上的小賊原來是她?
這樣的結果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更讓他詫異的是,她的臉上竟然沒有一丁點兒的心虛和不安。
好像那個翻牆出來和男人幽會的人不是她似的。
「我出來透透氣。」好簡單的解釋。
「你沒告訴我你會武功。」
雖然對她那簡單到不行的解釋皺起了眉,但莫尚天卻沉住了氣,再問。
「你也從來沒問過我啊!」這語氣有點兒委屈,也有點兒沖,完全不像是平時那個曲意承歡的小妾。
基本上,他的質問讓她覺得可笑!
打她踏進莫家門檻的那一刻,他除了忙不迭地宣告她只不過是一個誘餌之外,幾時又真正想要瞭解過她了?
「我……」向來睥睨眾人,從來不曾語塞,可是在這一刻,莫尚天卻有著啞口無言的難堪。
在她的目光中,他看得出她向來隱藏得很好的怨懟。
「那麼,你還有什麼事情是我該知道的嗎?」隱下了方纔的怒氣,他難得好脾氣地問她。
「沒有了!」這回答乾脆得很,嫵仙睜著無辜的雙眼,雖然對於他此時此刻的好脾氣感到驚訝,但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他大爺今兒個有興致問,也得看看她有沒有心情說吧!
今天的她,心緒絕對不佳,所以什麼都不想說,當然也更沒有心情賣力扮演那個曲意承歡的小妾。
她知道自己這樣很任性,可是……她就是沒辦法在這時候心平氣和地面對他。
望著她臉上那隱隱閃現的倔氣,這抹倔氣他不是第一次瞧見,可是卻是第一次讓他打從心底好奇起來。
「好,你不說,那換我問?」
「你問吧!」嫵仙意興闌珊地睨了他一眼,雖然態度依然沒有往日的柔媚,但語氣已較方才柔和了不少,眉宇之間的桀驁之氣也已悄然隱去。
「剛剛那個男人是誰?」想到她方才與那男子並肩坐在樹上的模樣,莫尚天原本不慍不火的語氣突然又重了些。
抬眉,望了他一眼,嫵仙倒也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只是據實以告。
「我大哥!」
「原來是大舅子。」聽到了她的回答,莫尚天的心情突然莫名的輕鬆了不少,方才圍繞在心頭的那股酸意也驟然消失。
「別叫那麼親熱,他不會是個好親戚。」沒好氣的,嫵仙朝他澆了好大一桶冷水。
「他是你的親人,不是嗎?」
「一個隨時隨地想將我賣了的親人,敬謝不敏。」不是自怨自艾,她只是很實事求是的回答。
該說是殷家的人個個冷情吧!
所以從小到大,她也不曾感受過什麼天倫親情,對她來說,殷家並沒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記憶,唯一能讓她牽掛就只有她那癡傻的娘親了。
「是他賣了你?」低沉的嗓音驟然冷凝成冰,這幾個字彷彿是從他的牙縫間迸出來似的。
嫵仙挑眉望著他,完全不解他的怒氣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可是那怒火來得那麼明顯,教她想要忽略也難。
「你為什麼生氣?」終究忍不住的問道。
他向來是個沉穩的商人,喜怒也鮮少形於色,可是今日的他卻好像是顆球似的,不斷地充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