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踏步將嫵仙給放在了鋪著紅被褥的榻上,他接著就往她的身旁大剌剌地一坐。
這間新房不算小,光是一個偏房只怕就比一個尋常百姓的住房、連廳堂加起來都還大。
他不開口說話,嫵仙倒也不覺得窒悶,神情自若地抬眼打量著自己的新房。
瞧著滿室刺眼的紅,她完全不覺得喜氣,只覺得一股氣悶從她胸口竄了上來。
她悄然地喘了口氣,然後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兒,繼續打量起莫家精緻的雕樑畫棟。
呵,真不愧是巨賈之家,這一根根的樑柱雕功精美不在話下,繁複架構的藻井斗拱無不在細微處彰顯了宅院主人非僅一般暴發戶而已!
仰看著這間用銀子堆砌起來的金屋,嫵仙流露出來的神情沒有絲毫的欣喜,望著望著,反而忍不住無聊的打起了小哈欠。
她努力隱忍著想要倒向身後那柔軟床榻的衝動。
「累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嫵仙結結實實地嚇了好大一跳,猛然回神的她,甚至差點兒從榻上跳了起來。
她很快的反應,「爺……我不累!」
睜著眼兒說瞎話,是飄香樓裡的嬤嬤們教她們眾姐妹的第一課,對男人,絕對不能實話實說。
因為,男人其實不喜歡聽真話。
「不累嗎?」結實勁瘦的身軀霍地趨近嫵仙身旁,他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那已顯疲態的臉龐。
「是啊!」睜著水亮大眼,她心底真的很想像一般新嫁娘那樣嬌羞地低下頭,好迴避他那彷彿會灼人的眼神,可惜莫尚天沒讓她如願。
他伸手,挑勾起她的下頷,不讓她有任何逃離的間隙。
「既然你不累,那麼……」臉上漾著極端恣意的笑容,他的手像變戲法似的,轉眼間輕易地卸下了她身上的大紅嫁衣。
「你……」就算經過精細的調教,可是一旦面臨真實的情況時,饒是像嫵仙這樣外表看似毫無所懼的姑娘,心兒也忍不住地開始怦怦狂跳。
「爺想幹麼?」
悄然地吞了口口水,她的聲音明顯地虛弱了起來。
「這種事需要問嗎?今兒個可是洞房花燭夜耶!」嘴角擒著一抹訕笑,對於她那天真的問題,莫尚天捺著性子回答。
「可是……」雖說早就知道今夜會發生什麼事,更知道自己該怎麼應付,但真到了要實際「上場殺敵」的時候,嫵仙卻忍不住地想退縮。
好……可怕!
「怎麼,你不想嗎?」停下了自己侵略性十足的動作,莫尚天深邃的眸子緊盯著她臉上的緊張和無措,在略略沉默之後,他問道。
「我……」張口欲言,卻是無言。
能不想嗎?
早在她同意嬤嬤那樁買賣,將自己賣給了飄香樓後,她就知道這天遲早要來。
她的身子早就已經不屬於她的了。
「我哪有什麼想不想的,只要夫君想,那麼我就不會有任何其它的想法。」嫵仙像是背書似的說完,柔若無骨的雙手已經往莫尚天偉岸的胸膛攀去。
靈活似蛇,她的手成功地在他身上挑起急速竄流的情慾。
伸手將那只頑皮的小手握在掌中,莫尚天瞪著她那無辜至極的眼神,突兀地打即將展開的翻雲覆雨,輕輕問道:「你知道你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未來嗎?」
他問得很嚴肅,隱隱約約的,她彷彿聽到了這句話的弦外之音。
嫵仙疑惑地睜開原本微闔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瞧,柔媚地回問:「不就是要面對爺的需要、伺候爺嗎?」
身為一個妾,除了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盡量和大夫人井水不犯河水之外,她想她的日子應該可以過得很逍遙吧?
「這就是你對『小妾』的認知嗎?」多天真的一個想法啊?
想來,這個看起來美艷又精明的女人,其實天真得緊。
豪門巨賈家的小妾豈是這麼容易當的?
除了穿金戴銀之外,複雜的人事、糾葛的恩怨,莫不讓人坐立難安、無法置身事外,她看起來真的不像是一個這麼天真的女人。
那雙眸兒閃爍的光芒太過聰慧了,她這回答應該只是在敷衍他吧。
「爺兒!」嫵仙嬌滴滴的喊著,臉上儘是討好的笑容。「難道說奴家的想法不對嗎?」
她一向很有不恥下問的精神,既然已經嗅出了一點端倪,又怎麼可能不打破砂鍋問到底呢!
「你以為小妾是這麼容易當的嗎?」
多犀利的一個問題啊!
嫵仙的眉在笑、眼在笑,可是笑容卻透不進眼底。「小妾當然不容易當啊!」
這種事只怕傻子都知道吧!
在一向注重尊卑規矩的大戶人家裡,小妾的地位只怕比丫鬟高不了多少,想要有著優渥的生活,還得倚仗夫婿的疼寵。
她並不認為嫁進了莫家,自己就真的變成了鑲金包銀的鳳凰,但卻也沒料到莫尚天會這般嚴肅的和她談這個問題。
他這些話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涵呢?
「在這個家裡,你可以和任何人都井水不犯河水。」
他在警告她嗎?
要她千萬別妄想爬到他的正妻頭上撒野?
如果是,那麼他幹麼要捧著足以砸死人的銀子貢獻給飄香樓的李嬤嬤?
這年頭,多得是男人娶妾,而這些娶妾的男人通常只是將正妻供著,對他們而言,正妻只是一種工具和裝飾品。
疑惑打剛才起就在她的心中不斷的積聚著,她甚至忘了嬤嬤們教她得「裝笨」的要求,忘了隱藏自己,靈燦的雙眸直勾勾地望著莫尚天,想要探出一絲絲的端倪來。
「而且,只要你高興,你可以做任何事情,用任何手段,只要能夠保全自己的生命。」
她心頭第一個疑惑尚未被解開,莫尚天立刻又丟了一個更大的謎團出來,兜得她一頭霧水。
明亮的眼兒眨啊眨的,終於忍不住打破自己刻意裝出的乖巧、天真,她用犀利的口吻問道:「為什麼?難道我在這兒會有生命危險嗎?」
「這宅子裡總共已經死了三個妾了。」
莫尚天輕描淡寫的說,彷彿那三個死了的女人都不是他曾經同床共枕的女人,只不過是路邊的一株野草一樣,語氣中完全沒有半絲的哀傷。
「三個」嫵仙驚訝地低呼,帶著點魅惑的眼眸更是立刻睜得又圓又大。
呃……難怪他剛剛會說她可以恣意行事,只消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好了。
「對,三個!」莫尚天頷首回應她的驚駭。
他伸手將還在發愣的她扯進了懷裡,讓她那婀娜的身軀緊緊地貼著自己,一雙巨掌用輕得令人不敢相信的力道輕撫著她那黑緞般的髮絲。
嫵仙鼻間不斷竄入的,是那獨屬於他的氣息,這亂了她正在努力運轉的腦袋,但儘管這樣,她還是在努力地思索後,一針見血的問道:「是這間宅子有問題,還是人有問題?」
是風水不好嗎?
雖然這個臆測有些牽強,可是她倒是衷心希望他給她的答案會是這個。
畢竟,當初她會同意李嬤嬤的條件,就是希望能不再為生活煩惱,也不再沾染是非,可如今聽來,事情好像完全不是她所想像的。
聽到她的問題,再看到她眸中子一閃而過的悔意,莫尚天冷冷地笑了,然後毫不猶豫地提點她,「宅子是死的,人是活的。」
言下之意,便是做怪的是人,而不是那種不能捉摸的風水之說。
「所以是人的問題嘍!」
呵,難怪他剛剛會應允她可以不擇手段去保全自己的生命。
看來,他是打算對這件事情袖手旁觀了。
瞧瞧他那張宛若刀雕斧鑿的臉龐,閃現的是一貫的冷硬無情,他真的是個成功的商賈。
夠冷血!
「爺的意思是要我自求多福?」
「嗯!」面對她的問題,莫尚天大方頷首。
「為什麼奴家好像聞到了一絲絲陰謀的味道呢?」
臉上的疑惑被一抹笑容取代,她知道自己的這抹笑就算稱不上傾國傾城,但絕對能讓許多的男人失了神,可她卻沒自他的眼眸中瞧著任何一絲的波動。
他並沒有被她所迷惑!
關於這一點,嫵仙的心中有著絕對的肯定。
如果說,他真的不受她的美貌所惑,那麼,他又為何要這樣大費周章的娶她進門呢?
難道是……
心頭忽爾閃過的臆測讓她的背脊生涼,她銳利的目光直勾勾地凝著莫尚天,想要自他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你要的錦衣玉食我可以給你,而你當然也得要付出一點代價。」
即便面對她那質疑的眼神,莫尚天依然恣意的完全不受影響。基本上,打從他在「嬌娘聚」上瞧過她一眼後,就認為她一定可以幫他找出一個答案。
他向來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他才會不惜高價的買下她,然後風風光光的迎她入門。
對他來說,她只不過是一顆棋子,雖然她很美,但依然只是一顆棋子。
「爺該不會是想拿我當餌吧?」很是莫可奈何的語氣。
她很難不這麼想,畢竟他的眼中完全不帶一絲的情感,也充滿了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