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學長叮嚀過,叫我不要提他回來和佈置婚禮的事,不過這麼大的事,怎麼可以不讓你知道,對吧!」
「學長幹麼不讓我知道?」侯芳儀不安的問:「他,生我的氣嗎?」
「侯芳儀,你也太不瞭解學長了,我敢保證,若你現在說要拋夫棄子……呃,還沒有吧?」她瞥了好友的肚子一眼。
侯芳儀淡笑,搖頭:「沒有。」她和家路雖還是保有夫妻之實,但快一年了,還是沒孩子,她到別間醫院檢查過,一切正常,醫生請她帶先生來檢查,但別說家路忙,顧面子的他也拉不下臉來。
醫生見她似有難處,沒再多提,不過見她悶悶不樂,提醒她想要孩子,心情要放鬆保持愉悅,也許機會會大一點。
「噢。」見她神色落寞,姚荷芯馬上把話題轉回,「反正只要你開口說一聲『我願意』……」她故意頓了下,「『當你的助手』,我保證學長馬上會幫你處理去法國的事。」
姚荷芯續道:「學長不讓你知道他回來,當然是顧慮你是人妻,他一個黃金單身漢,自然是不宜和你相約吃飯,至於佈置婚禮的事……極有可能是怕你重出江湖,搶走他的飯碗。」
一句玩笑話招來一記白眼,兩個女人相視大笑。
「芳儀,想不想見識法國知名花藝設計大師Lucas的時尚花藝設計風格?百年難得一見,可遇不可求,錯過這次機會,你可能要再等一百年。」
姚荷芯誇張的說完,不等候芳儀反應,馬上拉著她去結帳並且往外走。
「荷芯,你要帶我去哪裡?」侯芳儀不明所以的問。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
第6章(2)
一句話,行動派的姚荷芯將嚮往卻躊躇的侯芳儀,帶到了飯店的婚禮佈置現場,進入了堆置一箱又一箱花卉的宴會廳,昔日在花堆裡工作的感覺頓時湧上,摸著裝花的長箱子,侯芳儀的心都熱了起來。
和學長寒暄一番,見他面有愁色,侯芳儀關心的問:「學長,你是不是太累了?」
「不知是不是時差還沒調好,我的腦袋亂紛紛,這花怎麼插怎麼不對。」沈建彬蹙眉道。
「老闆,我看你不是時差沒調好,是看到美麗人妻到來,魂都飛了。」姚荷芯調侃著。
沈建彬尷尬一笑,侯芳儀則是偷打了姚荷芯一下,瞪她,示意她別亂開玩笑。
「不對,這樣還是不行!」台灣總店的花藝設計師正在插桌花,沈建彬瞥了一眼,否定她的插花設計。
看到花,侯芳儀不由自主往前走,把才纔花藝設計師插上的花取下,再重新排列插上,另外補上一些新花材,巧手獻藝,完成了一盆充滿時尚感又兼具浪漫氛圍的桌上花,不僅讓花藝設計師甘拜下風,連沈建彬都讚許不已。
「芳儀,才一年沒見你插花,你的花藝設計又提升一層,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侯芳儀一出手,終於讓他找到他要的那種時尚浪漫風格,沈建彬一臉如釋重負,讚揚的笑著。
「那要謝謝你和荷芯,送我好幾本法國的花藝設計雜誌,我從雜誌中領略到一些以前未接觸過的插花設計。」侯芳儀謙虛的說。
「怪了,那些雜誌我也看過,還每天翻得都快爛了,我怎麼就不會插花。」姚荷芯自我消遣著。「侯芳儀小姐,知恩要圖報,看在我的老闆買那麼多法國的花藝設計雜誌送你的分上,幫忙佈置一下會場,應該不超過吧。」
侯芳儀感激的看姚荷芯一眼,荷芯肯定知道她犯了插花的癮,故意這麼說,想讓她重溫舊日花堆工作的時光。
她遲疑地看向沈建彬,沈建彬投以一個溫柔的笑容:「求之不得。」
就這樣,侯芳儀一頭栽進花堆中,忘了家、忘了丈夫、忘了今天星期三是夫人幫每週一次的下午茶聚會,把所有的事都拋到腦後,跟著花藝設計師忙得團團轉,偶爾在學長身邊當助手兼偷師,忙得披頭散髮,但她,好快樂,發自內心真正的快樂。
坐在餐桌前,盯著一盤冷掉的烤牛排,侯芳儀的心也跟著涼了!
十天前,她在飯店宴會廳幫學長佈置婚禮會場,因為太投入,一時忘了當天是夫人幫的下午茶聚會日,偏不巧,當日家路陪同恩慶醫院的邱院長接待一位貴賓到飯店喝下午茶,走錯樓層,就這麼遇上了,邱院長先認出她,納悶問她在那裡做什麼,當時,她看到家路臉色鐵青,就知道他一定是生氣了。
十天來,他在醫院忙著,只回來三、四晚,見到面一句話也不和她說……
她知道那天是她的錯,她不該忘了夫人幫的聚會,不該忘了家路不喜歡她到外頭工作,哪怕只是幫忙……她更不該讓邱院長撞見……
縱使有這麼多「不該」,她卻驚覺自己不後悔那麼做,那天重溫花藝設計師的工作,是她這一年來最快樂的事。
今天,是她和家路結婚一週年的日子,她打電話問過助理,助理告訴她,晚上他值班,饒是如此,她還是烤了兩份牛排,想著,也許他會突然想起今天的日子,趕回來給她驚喜,陪她一起吃晚餐……雖然這種機率低得不能再低。
早上,為了慶祝今天這特別的日子,她去花店買了一束進口的紅玫瑰,希望充滿熱情的紅玫瑰花,能融化橫亙在他們夫妻間的寒霜,但……
十點了,她期盼的驚喜沒發生,連一通電話也沒有,也許,他壓根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就算他記得,或許他還在生她的氣,他連和她說話都不願,怎肯和她一起吃飯,慶祝結婚週年紀念日。
猜想他不會回來,拿起刀叉,她正要獨自享用已烤好兩個小時的牛排餐,忽地聽見開門聲,不敢置信家路真的回來了,她高興得差點哭了。
「家路……」走到客廳,只見他疾步走進書房,她喊他,他似未聽見,她跟過去,他突然走出來,嚇了她一跳。
「家路。」她又喊他一回,充滿愛的眼神直勾勾盯著他,可他只冷看她一眼,側身要走,突想到什麼似地,頓下腳步。
他沒回頭,聲音冷硬,「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下個月初我要到美國一趟,預計會待上兩個月。」
「要去兩個月?我的護照……」
「你不一定要跟我去。」他回頭睨看她一眼,「如果你想留在家,那就留下吧。」
她心一揪,他這話的意思是不想帶她一起去?
說完,他又急著走。
「家路,我有煮晚餐……」她情急的追著他喊。
他打開門,看她一眼,「我吃過了。我只是回來拿書,晚上我值大夜班,不回來。」
門砰的一聲關上,他來他走,宛如一陣疾風。
他說,他吃過晚餐了……那就好,至少沒忙得忘了吃飯,他只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也許「今天」對他來說是個重要的日子,是某位病患開刀的日子,至於結婚週年紀念日,對他而言,不重要!
轉身,蹣跚的走回廚房,今天這個日子對她來說,很重要。
她為了他結束花店,一年了。她失去花店一年,失去自我也整整一年,盡心盡力守著這個家,亦是一年;她愛他,愛了一年又一個月,換來的只是獨自慶祝結婚週年紀念日,和他冷冷的拋下一句「晚上我值大夜班,不回來」。
沒關係,她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慶祝,一個人可以吃飯,可以聽音樂,可以靜靜地賞花……平日她不也這樣?
再度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塊冷掉的牛排送入口,眼淚瞬間決堤,擦去淚水,冷掉的牛排難以入口,一如罩上冰霜的婚姻,難以再續。
一早,天未亮,侯芳儀在房間為自己和趙家路整理行李,他因公外派美國,而她,不隨他去,她要走自己的路。
失眠十日,她終於做了決定,她要和他離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再傻傻癡守這個家。
一年多前,他之所以和她結婚,充其量是為了圓吳教授的遺願,並不是真的愛她,她早清楚的,只是她天真以為,他們可以談婚後戀愛,也自信只要她當個好妻子,他會一天一天多愛她一點點,也許一年後,他會追平她對他的愛,他們會恩愛到永遠。
但,她果然天真太過,他非但沒有一天多愛她一點點,反倒是對她一點點的愛才短短一年,不,也許半年前,就消磨殆盡。
不是她無的放矢,這幾個月以來,她和他對話的次數,竟比她在路上遇到問路者對話的次數,還少,少得可悲!
後天他即將啟程前往美國,他並沒有一定要帶她同行,那就代表她對他而言,可有可無,也許,他還希望她留在台灣,繼續去參加夫人幫的聚會,這大概是她身為趙醫師夫人唯一的用處。
遠行在即,他還是守在書房,全然無對她的不捨之情。是她這個當妻子的當得太失敗,但她自認盡力了,她再無多餘心力擔下趙醫師夫人這個「美名」,她,決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