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沅方才嫉妒的反應全都被他看在眼裡,他很滿意,但聰明的不動聲色。
「那裡。」袁沅噘著嘴指著自己的座位,眼睛一直盯著他剛才被握住的手,恨不得馬上用衣服替他擦去別的女人留下的痕跡。
「那好……」他硬是牽著像要落地生根的袁沅,走到他欽點的座位,也是她旁邊的空位。「我就坐這兒。」
「你為什麼要坐這裡?你只是兼課,又不需要辦公桌。」見他沒理會劉玉萱的頻頻示好,還選擇了自己旁邊的座位,她不禁暗爽在心中,還差點不小心露出得意的笑。
雖然還沒明白自己的確切心意,但並不表示她願意將他讓給其他女人。
「兼課的老師好可憐喔,一點身份地位都沒有,就連一張小小的辦公桌都是奢求……」他聲音可憐地低喃,表情更是十足的委屈。
「你……」他這是幹麼?在唱哪出戲呀?
「范先生,你當然可以有辦公桌啊!」劉玉萱鍥而不捨地再度積極出手。「我旁邊也有空位,歡迎你來跟我做鄰居!」
「謝謝,我還是比較喜歡坐在沅沅旁邊。」他表情冷漠,沒什麼喜怒,但當他一面對袁沅時,臉上的神情立刻又變得好溫柔。
「你……你跟她是什麼關係?」劉玉萱就算是個花癡,也還不至於看不出他們之間的交情不尋常。
「我們是『青梅竹馬』。」范方用了一個非常曖昧的名詞,形容自己和袁沅的關係。
「青梅竹馬?等等……」劉玉萱後知後覺地想到一件事,若有所悟地瞪著袁沅,瞇著眼,有些咬牙切齒地問:「他不會就是你所說的那個『親戚』吧?」
青梅竹馬跟親戚?差太多了吧!
「呃……」袁沅第一次答不出話來,因為她不喜歡說謊,但她之前為了不想將范方介紹給劉玉萱,竟然對劉玉萱說了謊,如今還要再說謊來圓謊嗎?
「青梅竹馬不也是一種親戚嗎?」范方淡淡地插話,挺身為袁沅解圍。「而且,我從小幾乎就是在她家長大的,說我是她的親戚也不為過。」
「那你們的青梅竹馬……是有感情的那種,還是沒感情的?」劉玉萱決定問個清楚,免得白費苦心,還被當成笑話。
「當然是沒——」
袁沅才剛開口,就被范方以更大的聲量截斷話。
「『有』感情的那一種,而且我們的情感濃厚。」范方一臉自然地說著聳動的大八卦,聽得劉玉萱滿是羨慕,旁觀的其他老師臉紅心跳,袁沅則是差點口吐白沫。
「你在亂說什麼?」袁沅急得跳腳。「我跟你什麼時候情感濃厚啦?」
這個人真的是「范方」嗎?還是被邪魔入侵?詭異得很恐怖耶!
「打從我們認識以來,你對我就比親人還親,我也將你當成自己的家人,我們之間無話不說,就算時間都無法斷絕我們之間的情誼,難道不是嗎?」他滿臉受傷的神情,讓人看了不忍。
「是……是沒錯啦,但是……」她不得不同意他的說法,但又覺得他的遣辭用字很有陰謀的味道,她好像一步步被引到他設好的陷阱似的。
「既然這樣……」他露出一臉陰陰的笑。「你還認為我們的感情不夠濃厚嗎?」
他就不信她對他只是純粹的朋友之情,剛才當劉玉萱跟他握手時,他不僅聞到醋味,還有看見她殺人的目光呢!
她如果不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就無法名正言順地扞衛自己的愛情,那麼這一類沒必要的醋,她肯定會吃不完。
「……蛤?」是這樣嗎?他剛剛說的全都沒錯,但最後的結論好像怪怪的耶……
他們之前的感情好,但,那是朋友之情,並不是愛情啊!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完全被他誤導,掉入他設下的陷阱了。
人家說無奸不成商,范方果然是奸商哪!
★★★
「你為什麼要說那些曖昧不明的話,存心誤導那些老師?」兩人並肩走回家的時候,袁沅還是心有不甘地抱怨。「明天一定又會被亂傳一通了。」
對於兩人之間的感情轉變,她其實已經在慢慢慢慢地調整心態了,但她現在還沒完全調整過來,他偏偏又來參一腳,分明想讓情況亂上加亂嘛!
「我說的都是實話啊!」他的表情超級無辜。
「你的用字很曖昧好不好?」
「沒辦法,我的中文造詣不高嘛!」聳聳肩。
「才怪!」騙誰呀,在她這個文學白癡面前說自己造詣不高,是想羞辱她嗎?「我以前的作文還是你幫我寫的耶!」
「哈哈∼∼」他想起以前的事,臉上笑容不斷。「我記得你有一次拿我的作文去抄,題目好像是『我』,結果被老師抓包。」
「我那時笨到一字不漏地照抄,連你的名字都沒改,不被抓包也難。」想到過去做過的傻事,她也忍不住覺得好笑。
「哈哈∼∼」想起稍早那些同事瞠目結舌的反應,他就想笑。「這裡的人真的很淳樸,三言兩語就可以把他們嚇到目瞪口呆。」
原來整人這麼好玩,他以前錯過太多有趣的事了,趁著這段期間,正好可以補足以往缺乏的經歷。
「你還笑!」她沒好氣地彎起手指敲他腦袋。「因為你,我今天被劉玉萱盤問了一個下午,到現在耳朵還轟隆隆地響耶!」
范方一整個下午都在忙著安裝新電腦,沒再進辦公室,劉玉萱抓緊機會,一整個下午都在逼問她跟「大帥哥」的交往過程,差點把她給搞瘋。
他們根本還沒正式交往好嗎?
但不管她澄清幾百遍,同樣的話說到快爛掉了,劉玉萱還是一口咬定他們有姦情!
天啊!趕快劈下一道雷,只要能還她片刻安寧,看是要劈昏她或是劉玉萱都可以啦!
「好可憐喔。」嘴上這麼說,他臉上的表情卻好樂。「要不要我給你秀秀?」
「不用!」她已將他列為「危險動物」,生人勿近。「只要在我還沒承認你以前,不要再說那些有的沒的,讓傳言滿天飛,我的日子就能恢復平靜了。」
「誰教你的腦袋比石頭還硬,我只好試試各種破解辦法嘍!」不是他不願意配合,只能怪她死鴨子嘴硬,明明對他不是沒感情,偏又不肯承認,才會讓他們在原地踏步,製造出一個又一個的小風暴。
「蛤?可惡!」意思就是說……她的太平日子無望嘍?
她停下腳步,單手插腰,右手用力拍打著他的胸數落。「你時間到了就拍拍屁股離開,我還要繼續待在這裡面對他們耶,你就不能多為我想想嗎?」
他雙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我以心發誓,我是很認真地提出跟你交往的要求,你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
「沅沅,不可以欺負人喔!」一個騎著腳踏車經過的歐吉桑,看到兩人的姿勢,誤以為袁沅要打人,連忙大聲制止。
「我哪有!」身為被緊抓住手的苦主,袁沅除了委屈,還是委屈,咬牙切齒地下令。「你快放手啦!」
不能因為她經常抓著人打,就認定每次都是她惹是生非吧?
她明明是受害者……起碼這次是啊!
加害者范方則是一臉無辜地聳聳肩,但手勁不減。
「阮等喝你的喜酒,等就久啊!」另外一對開著農用小貨車的老夫婦,乾脆停在他們旁邊,缺了幾顆牙的老爺爺一臉曖昧地笑著。
「阿水伯,恁麥黑白講啦!」
「沅沅,來一下。」老婆婆伸手招呼,湊在她耳朵旁,大聲地說著耳語。「這個查埔緣投捏,要抓厚屌喔!」
「阿水嬸,你是在說啥啦!」碰到這些看著她長大的左右鄰居,袁沅實在很無力。
「免拍謝啦!哈哈……加油喔!」老夫婦來匆匆,去也匆匆,又駕著小貨車噗噗地離開了。
「為什麼每個人都以為我們是、是……」一對?
「因為我們有夫妻臉呀!」他聰明地解讀她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
「屁啦!」她沒好氣的「出口成髒」。「我們兩個一點都不像好嗎?」
他們兩人集結了女大男小、雅痞跟鄉巴佬、粗魯的野丫頭和成功的商人等超級怪異的組合,哪裡有夫妻臉呀?
「你為什麼這麼排斥我?」只對她露出笑容的臉,瞬間多了幾抹受傷的神色。「你討厭我嗎?」
「我沒有討厭你!」她怎麼會討厭他呢?他可以說是世界上她最親近,也最喜歡的人耶!
「那你為什麼一直拒絕我,一點機會也不給我?」
「我……我……」她腦裡閃過好幾個無法接受他的原因,但最後、也是最鮮明的理由只有一個——
她配不上他。
以前沒太過注意自己跟他的差異,過了這些年,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如南北極,差很大啊!
姑且不論越來越懸殊的貧富差距,就連外貌氣質都越差越遠——他是人人艷羨的金童,而她只是一個土土的鄉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