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頭,「我要你向斤萬兩糧行購買三十包上好米糧捐給福華寺,做為賑濟窮人之用。」
「嗄?三、三十包?」周雙福面露難色。
「敢情周少爺覺得這樣不足以表現你的誠心,」錢蠻蠻兩眼一瞪,隨即甜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五十包吧。」
「五……五十包?」周雙福嚇得臉色發白,神態狼狽。
錢致遠湊到妹妹耳邊,低聲勸道:「蠻蠻,算了,周少爺既然誠心道歉,別擱心上了。」
錢蠻蠻點頭,「既然大哥為他求情,那就三十包吧!」她笑視著周雙福,「周少爺,待你將三十包米糧捐給福華寺後,包你在京裡暢行無阻。」
「你沒騙我?」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揚眉一笑。
周雙福點點頭,「在下明白了,我會立刻差人去斤萬兩糧行買米,那……在下告辭了。」
「不送。」錢蠻蠻神情愉悅又得意。
周雙福離開後,趙破軍再也忍不住,試探地問道:「沒想到錢姑娘竟有如此通達的人脈,想必是光顧到跟各家店東都極為熟識了吧?」
錢蠻蠻聽了,噗哧一笑。
趙破軍一臉迷茫,不懂她這樣的反應是為什麼。
錢致遠則是笑歎道:「原來趙大人不知道?」
「知道什麼?」趙破軍依舊疑惑。
「蠻蠻就是店東。」錢致遠回道。
聞言,趙破軍一震,驚疑的看著她,「什麼,你是……」
錢蠻蠻一臉「這沒什麼了不起」的表情,但眼底卻透著「我可嚇壞你了吧」的得意。
「錢兄是說……這幾家玉堂春都是錢姑娘……」
「是的,京城五家玉堂春都是蠻蠻開設並經營,一切都是她親力親為,從未假手他人,也沒借助任何勢力及協助。」錢致遠並無炫耀錢家家大業大之意,而是要讓趙破軍瞭解妹妹是個多麼不尋常的姑娘。
「錢姑娘真教趙某驚歎。」趙破軍衷心地道。
「好說。」錢蠻蠻俏皮的拱手一揖,「咱們繼續吃吧,我真格餓壞了。」
菜陸續上齊,三人將一桌佳餚吃完,便要夥計送上一壺好茶。
這時,一對跟玉堂春說定在此唱一個月小曲的爺孫來了。
老人家姓季,祖上在前朝時曾是地方父母官,只可惜前朝覆沒,家道因此中落,姑娘是他的孫女季如歌,他們本來是打算到京裡依親,未料親戚早已不知搬往何處,爺孫倆盤纏用盡,他又身染宿疾,欠下醫藥費,於是爺孫二人只好到各個茶樓或是在路邊賣藝,以求溫飽。
錢蠻蠻得知此事,便早已吩咐掌櫃的要幫忙。
老人家說了幾句話,簡單向眾人交代爺孫倆的來歷,接著開始拉琴,而那一身青衣、容貌秀美標緻的姑娘隨即唱起小曲,她的嗓音輕柔,聲韻婉轉,只兩三句便攫住了大家的心思。
「這位季姑娘的歌聲真是美妙……」錢致遠望著季如歌,唇角微微上揚。
錢蠻蠻看著從沒開口誇過任何一位姑娘的哥哥,竟看著季如歌發起愣來,不由得輕笑一聲。「真難得有姑娘入得了哥哥的眼。」
錢致遠一聽,不好意思地連忙收回視線,「別胡說,咱們說正事。」
於是,三人邊品茗,邊談起糧行跟軍方的軍糧交易。
從錢致遠口中,趙破軍瞭解更細部的事情,也有助他在前線佈局埋線。
談得差不多之時,忽聽樓上傳來聲音,接著便看見方才拉琴的老人家自二樓摔到一樓的梯口,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是季如歌淒厲的哭號—「爺爺!」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樓上傳來男子斥喝的聲音。
本來充滿著歡聲笑語的茶樓,頓時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循著聲源往樓上看,只見一名身著華服的公子哥正一手拉著季如歌。
季如歌看著摔到樓下的爺爺,哭得撕心裂肺,「放開我!放開我!爺爺、爺爺—」
自家茶樓出事,錢蠻蠻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她霍地起身,幾個箭步便衝到樓梯口,掌櫃的也趕了過來。
兩人一看那老人家撞破了頭,一臉的血,人已昏死過去,急忙叫夥計去找大夫。
「樓上是誰?」錢蠻蠻問向掌櫃的。
掌櫃支吾的道:「是、是魏出鋒,魏少爺。」
錢蠻蠻一聽,臉色丕變。
魏出鋒正是長明侯的孫子,魏婀娜的哥哥,他仗著長明侯之勢,平時就素行不良,囂張跋扈,想不到這會兒
居然還在她的茶樓裡鬧事。
這時,樓上又傳來魏出鋒的聲音—「本少爺包你一個月,這個月你就好好伺候我吧!」說話的同時,他已經拉著季如歌下樓來。
錢蠻蠻抬起頭,冷肅的瞪著他。
看見錢蠻蠻,魏出鋒先是一頓,然後笑了。「原來是你啊,我家婀娜的手下敗將。」
「放了那位姑娘。」錢蠻蠻嗓音清冷地道。
「憑什麼?」魏出鋒有恃無恐。
錢蠻蠻冷冷地道:「憑我是玉堂春的店東。」
此話一出,魏出鋒愣住了,「你說什麼,你是店東?」
「怎麼,很驚訝嗎?」錢蠻蠻趁機嘲諷道:「本小姐可忙了,跟你這種整天無所事事的米蟲可不一樣。」
聞言,魏出鋒難掩羞惱,「錢蠻蠻,你!」
「這位姑娘在我玉堂春賣藝,我玉堂春就有責任跟義務保護她,如今你傷了這位老人家,又想強拉季姑娘走,我不准!」錢蠻蠻毫不畏懼。
「錢蠻蠻,你好大的口氣!」魏出鋒不屑的冷哼一聲,「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國有國法,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了,你一個長明侯的孫子又算什麼?」
「你說什麼?」魏出鋒勃然大怒,「你說我魏家不算什麼?」
「魏少爺,」錢致遠出面打圓場,「我們開門做生意,便是以和為貴,魏少爺請將季姑娘留下,老人家的醫藥費,我們錢家負責即可。」
魏出鋒一臉囂張,「本少爺想帶誰走就帶誰走,誰都管不了!」說著,他強行把季如歌拉到自己身邊。
「魏出鋒,我不准你……」
錢蠻蠻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要上前攔他,突然有人自她身後拉住她,她嚇了一跳,回過頭,只見趙破軍已站在她身後。
他的目光如箭矢般直直射向魏出鋒,口氣冰冷地道:「這種人,你是不能跟他講理的。」
魏出鋒見趙破軍竟在場,不禁一震。「趙破軍?」
「把人留下,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趙破軍警告道。
魏出鋒不是對他毫無畏懼,而是此時若是退縮了,那他以後可就抬不起頭來了,於是他將季如歌抓得更緊,「趙破軍,你不過一個兵部侍郎,我祖父可是……」
「誰管你祖宗是誰!」趙破軍冷冷地打斷他,「我再說一次,放了她。」
「不放!」為了爭面子、為了逞威風,魏出鋒豁出去了,他強拉著季如歌要走,兩名護衛連忙跟上。
趙破軍以適當的力道握住錢蠻蠻的雙肩,低聲道:「走開,別受傷了。」接著他將她輕輕往旁邊一推,示意錢致遠將她帶遠一點。
被他抓握肩頭的那一瞬間,錢蠻蠻的心跳加速,呼吸彷彿要停了一樣。
就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趙破軍已經出手,沒人看清他是怎麼將季如歌自魏出鋒的手中救出的,但當大家回過神時,他的一記直拳已經打在魏出鋒的臉上。
魏出鋒頓時鼻血直流,疼得哇哇大叫,兩名護衛立即衝上前想保護主子,可沒幾下功夫,兩名護衛也被打趴在地,主從三人倒在地上哀叫連連。
看著這一幕,錢蠻蠻真想高呼「太帥了」!
真的是太帥氣、太威風了,看他幾記拳腳就把魏出鋒跟他的護衛打得滿地找牙,實在痛快。
「趙……趙破軍,你、你竟敢……」魏出鋒在兩名護衛的攙扶下,勉強的站起來,「我……我祖父……絕不會饒了你的!」
他之所以敢這樣囂張,是因為他認為趙家並不得勢,趙破軍的父親趙儒元雖受封衛武大將軍,但早已賦閒在家,朝中早已傳聞皇上便是因為不喜歡他的作風才讓他在家安養,可他不知道那並非真正原因。
「你……你記著,我一定要叫祖父到皇上面前參你一本!」魏出鋒出盡洋相,但還裝腔作勢。
趙破軍唇角一勾,「既然如此,就多參一本吧!」說罷,他冷不防地又朝魏出鋒臉上揮了一拳。
魏出鋒疼得眼淚直噴,哇哇大叫。
兩名護衛自知不敵,趕緊扶著主子倉皇逃走。
季如歌脫困,立刻衝向爺爺。
方纔一團混亂之際,大夫已來替季老先生診斷過,他朝著掌櫃的輕輕搖了搖頭。
掌櫃的一臉為難,「季姑娘,你……你爺爺已經斷氣了。」
季如歌情緒崩潰,「不、不—爺爺!不要死!不要離開如歌!」她抱緊爺爺的身軀,放聲大哭。
錢蠻蠻過去安慰道:「季姑娘,老人家的後事,玉堂春會全權負責……」
「爺爺,我……我只省 爺了……」季如歌哭得柔腸寸斷,聞者無不心生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