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一樣熱熱鬧鬧地展開,多數還是白氏夫妻倆一來一往的對話,偶爾江湖味兩兄弟搭腔,而裴燁也會客套地交談,但他有許多時刻,目光是留意在白水嫣身上的。
原本,他想如今她的父母不辭千里來這兒探望她,她應當是高興、是快樂的,然而一早她卻愁眉不展……本就微微上揚的菱角嘴,此刻被低低拉下,從前她不歡喜,嘴角就會變這樣。
裴燁見她沒怎麼吃,挾了幾樣小菜在她碗裡,白水嫣朝他微笑,很小、很不起眼,甚至讓人感覺不到她是笑著,但這笑容裴燁就是明白,不過,似乎有些勉強。
「你……怎麼了?」趁世伯、伯母拉著江湖味兩兄弟講話的同時,裴燁低語問著身旁的白水嫣。「沒睡飽,不開心了?」
她搖搖頭,隱忍著想咳嗽的衝動,悶在喉頭裡不舒爽,而父母昨晚在她耳邊轟炸整晚的話,更悶在她心中不舒坦。
「晚些,等我巡視完坊內和別號的生意,再帶你倒外面走走,可好?」他還有好多地方想帶她去逛逛,不願她悶在房內,只怕悶久了,她會更陰沉。
白水嫣依舊沒吭氣,而裴燁對她的體貼,其實也讓自己感到很窩心。但是,他曾說過,當她是個丫頭,無論她是否已長大,到底也是個丫頭!
「多吃點,這都是你愛吃的菜。」裴燁的舉動,出自於內心,總是有意無意流露出對她的關懷。
白氏夫妻雖然一邊拉著江湖味倆說話,但那雙眼睛可是拚命往這對年輕的小輩溜去,而反應從來不慢半拍的江氏兄弟,很快就知道這兩老肚裡打的是什麼主意!
只見江湖味兩人相互使個眼色,然後很有默契地扒著稀飯,雙雙躲在碗後面偷笑著。
嘿嘿嘿……以後日子,可過得精彩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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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晌午,裴燁就接到白水嫣病倒的消息,早上見她人還好端端的,前後不過只差幾個時辰,江湖派人給他口信,說她病到連床楊都下不了了。
裴燁才和幾個遠從外地來到京城,已經合作多時的珠寶商人接洽,他們提供「瑜珠坊」質地最精良的玉石,是重要的合作夥伴,而如今卻被裴燁給撇下。
一踏入坊內,江湖就很眼尖的看見,抓著帳本直指著後裡邊兒。「三當家,您回來得真晚吶!白姑娘都病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你找崔發了沒?」
「俺找來啦!不過現在崔大夫回去了。」江湖表面裝著一臉很緊張的樣子,可是心裡很不老實的偷笑著。
瞧裴燁的表情異常的緊張,怎麼啦?當初他這竹馬不是不當人家青梅是一回事嗎?
「他回去做什麼?誰准他回去的!」裴燁道:「還不快把他再找來!」
江湖放下掩著嘴邊的帳本,很受不了的說:「人家崔大夫病看完啦,你壓著他在這裡,白姑娘的病也一樣沒那麼快好啊!你當裴府請來的是菩薩嗎?」
被他這麼一數落,裴燁很自知理虧的不再吭半聲。
「三當家,你和咱們生意上的老夥伴商討好後半年坊內要的玉石嗎?」明知到他是丟下正經事匆忙趕回來,江湖就是很故意的問起。
「我……」現在才想到自己話才講到一半,就啥也不顧的直衝回坊內,裴燁有一度感到懊惱。
「哎呀,行行行!您趕緊進去探探白姑娘,人家病得可嚴重了!」成功見主子難得說不出話來時,江湖很壞心的又在背地裡笑翻天。
裴燁見江湖如此說道,心頭更是急了,完全沒看到他眼裡閃著詭異的光芒,一心一意想知道白水嫣的情況,趕忙踩著慌張的步子轉往後院。
「三當家,你知道白姑娘病得有多麼可憐嗎?您記得走快些啊!」江湖朝裴燁的背影喊話,很卑鄙的故作關懷。
當裴燁離開店坊走進後院裡時,原本躲在屏風裡的白氏夫妻,雙雙朝江湖豎起大姆指!
而江湖也很夠意思的回敬,立刻也豎起指頭,粗獷的臉龐上,滿是得意洋洋的狡詐笑容。
「我說江湖兄,你的演技真是太過高竿了。」白崇淵一見裴燁消失,就立刻跳出屏風外邊,快步走向江湖,直抽著他的肩頭,不由得讚歎。
「白老爺,別這樣說啦!俺的演技讓人見笑啦。」早就對於老在主子身邊打轉的鶯鶯燕燕很頭大,如今白水嫣的出現,白氏夫妻有意的興風作浪,他這做手下的,當然要順水推舟來上一把,這才過癮嘛!
「哎,由此看來,有人是吃裡扒外了。」白夫人掩嘴偷笑,她沒想過江湖是喜歡他們白丫頭的。
「嘖,你說什麼啊?婦道人家亂說話。」白崇淵朝愛妻瞪眼,口直心快也要有個分寸。
「白老爺,俺想要吃裡扒外想很久了,白夫人說的也是實在話!」江湖哈哈大笑,原先見他們夫妻倆像個唱雙簧般不斷一搭一唱,熱情的態度直招架不住,也有些苦惱。
但是,他從沒想過,白氏夫妻也和自己一樣是同個鼻子出氣,想將白姑娘與三當家湊在一塊兒。
「其實,小的這兒有些許拙見,想要和白老爺夫人商量,不知意下如何?」
「有好主意?」白夫人眼裡進出光芒,好不高興。
江湖招招手,三人湊在一起交頭接耳,咬了好陣子耳朵,越咬越歡欣,嘴角也越揚越高。
白崇淵老臉笑開來,拍往江湖肩頭的力道更用力了。「哈哈!扒得好啊!多虧你這小子扒得太奸,我白崇淵他日若有餘力,絕對不虧待你這湖小子的!」
乍聽到自己的新名號,江湖差點腳底沒打滑給摔倒。「是是是,多謝白老爺的厚愛......」,怎麼傳進他耳裡,好似在罵人呢?
湖小子、湖小子!跟「渾小子」沒差多少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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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丫頭,你還好吧?」坐在床沿邊,裴燁見她緊閉的雙眸,額心上有著塊濕帕子,體溫高得嚇人。
白水嫣睡得有些迷濛,聽到有人喚自己,便睜開眼皮。「燁哥哥,怎是你?不是說你晌午過後才回來嗎?」
「我聽說你生病了。」瞧她臉上本就毫無血色,這下子生病,眉頭又緊蹙了。
「只是頭疼、咳嗽,老毛病了,無須大驚小怪。」只是有些可惜,不能和他一道逛街,今日要爽約了。
裴燁將她額心的帕子取下,重新在水盆裡浸濕再擰乾,拭去她臉上的薄汗。
「丫頭,你等你病好了,我找坊內的師傅來,將你手上的鈴環取下吧。」
先前江湖的話,隱隱動搖著他的心,儘管他並不想要相信這毫無半點根據的傳言,但這類的忌諱,其實在舊時的古玩裡,多少還是有諸如此類令人不舒坦的故事。
白水嫣看著他。「你要收回了?」之前,他說不要了,如今又想要回了?
「你別多想,是我搛它款式太舊,想換個新的給你。」既然江湖這麼說,而他自己也有那麼幾分不肯定,再加上她此刻又病倒,裴燁很難不去在意。
「但它跟了我好久,我不愛新的,我只愛舊的。」她從下是個喜新厭舊的人,太華貴的繁複款式,反倒不入她的眼。
「女孩子家,是需要許多東西來妝點自己的。你來這裡這麼久了,我想贈你些新的首飾,算是我的心意。」他叫人找小六做些新衣裳來送她,而她偏偏就只選白色的款式穿,素淨的風格一如她往常的模樣。
直到後來,他也一樣做些新衣裳給她,裡頭也同樣多件白色的,怕她不願穿,索性又穿回原來那套破舊的衣裳。
「燁哥哥,你已經對我很好了。」白水嫣不貪心,很懂得知足常樂。
「之前,我冷落你許多。」裴燁也想不透,自從那天她在自己面前勇敢對抗那幫匪類後,他似乎開始注意起她的一舉一動,想要找找當初那個小白丫頭的身影。
「我已經記不得了。」
聽到她的話,裴燁其實有些明白她的心意。「你就是這個樣子。」只要他陪她,怎樣都好,完全沒有脾氣。
「煉哥哥,等我們白家一些時日,我爹爹會想辦法,可以把我接走的。」
「你……很急著離開這裡?是我待你不夠好嗎?」
「你別誤會,我只是不想增加燁哥哥的麻煩。」她心裡很喜歡他,卻偏偏說不出口,彆扭的性子也讓自己很苦惱,好幾次她都想大聲說出真心話,但是只要一想起那天他早的話,白水嫣就沮喪得不敢開口。
「丫頭,你幹嘛和我客氣?從前你最愛跟著我後頭跑,現在長大,嫌我煩了?」裴燁打趣的說,明明對抄女人很有一套,但他似乎抓不住白水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