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目光下,樊芷瑜有種寸步難行之感,原本一些有興趣看看的店家也沒了興致,她抬頭看著一直放慢步伐與她並行的夏天擎,「我想回去了。」
他蹙眉,「你才出來一會兒……」
「下次吧,別再這麼勞師動眾,想要不引人注目都難。」她一臉認真的說。
夏天擎目光迅速的掃過四周,除了隨行的丫鬟小廝近六名,養父還另外派了暗衛隨時警戒,他的目光回到她美麗的臉上,「你以後還要出來?」
她微微一笑,「對。」
他真的迷惑了,依他對她的瞭解,就這些目光,她應該不會想再出門才對。而這雙璀亮眼眸卻不知何時多了一抹他形容不出的慧黠與堅定,像是看透了什麼。
兩人四目相交,一個是俊美無儔的挺拔男子,一個是嬌小纖細美如天仙的少女,這畫面太美,四周很多人忍不住佇足凝望。
紀香跟蘇玉偷偷交換一下詫異的目光,她們還是第一次看到主子能直視少爺這麼久,她總是羞怯低頭。
「我們回去吧。」夏天擎突然開了口。
不久,一行人再度坐上馬車,返回樊府。
燈火通明的書齋裡,香爐上燃起裊裊白煙,空氣中有著淡淡的沉香味。
夏天擎坐在桌前,難得的對桌上攤開的卷宗視而不見。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樊芷瑜那雙璀亮黑眸不時的在腦海裡盤旋。他們在馬車內時兩人也不再交談,她坐得遠遠的,拉起窗簾專心的看著窗外街景,直至下了馬車。
到了午膳兩人同桌吃飯,過往她一定顧不得吃,時不時的偷偷看著他,但今天她卻專注的用餐,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寥寥可數。
晚膳時養父在外用餐,她也差了丫鬟來說她想一人在西晴院吃。
齊江邊磨墨邊看著主子,桌旁還放著他剛沏上的香醇好茶,微微冒著煙,他看了一眼後,目光繼續往另一邊滿滿的書櫃看過去,沒看到雪兒。
他始終搞不清楚那個小東西是怎麼進到書齋的?明明他進來時,還會特意在屋內巡了一遍,再將門嚴實的關上,但一連幾天了,那小東西就是會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屋裡!
「咚」地一聲,一團毛茸茸的白球撞到桌腳,發出異響。
齊江臉色丕變,想也沒想的放下墨條往聲音處看去,一見到那團小白球,他倒抽了口涼氣,顫抖著手指著,「少、少爺……雪兒它又來了,我說了吧,它是突然出現的。」
夏天擎因他那驚嚇的拔高音量回了神,「別多心了,你剛剛端了熱茶,許是那會兒就跑進來了。」他邊說邊走到雪兒旁邊,彎下身要抱起它,沒想到它又往門口跑,用狗爪撓撓門板。
他走到門邊,彎下身子一把將它撈起抱到懷中後,走回長桌坐下。
此時是亥時,變身為雪兒的樊芷瑜無言的趴著看看他,再探出頭看看頗高的地面,最後又抬頭看看夏天擎。真是的,幹麼不開門讓她離開就好?這麼高,她哪敢往下跳?
夏天擎也不知自己怎麼了,但只要思及樊芷瑜對他的態度轉變,他就變得煩躁,他想起她在亭台下以手指輕輕搔癢雪兒的畫面,不由自主的,他的手掌也緩緩往下,輕輕揉著雪兒的小肚子。
幹什麼?幹什麼?他的手放哪兒啊?她都四肢開開的露肚子了!
「汪汪汪——汪汪汪——」
她窘得臉兒發燙,掙扎著想起身,偏偏不知怎麼回事,他這動作讓她渾身酥麻,舒服的一直想闔上眼睛,沒力氣起身啊。
夏天擎瞧它昏昏欲睡,終於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難怪有人說養只寵物會讓人心情變好,他放開手,見它又平躺好一會兒才扭著短短身軀起身。
熒熒燭火下,小傢伙圓圓的眼睛發亮煞是可愛,見他看著它,突然又別過小腦袋像在生氣,身子微微伏低,毛髮直豎。
樊芷瑜生氣啊,雖然變身成狗,她也不想讓他摸來摸去的,雖然,那樣真的很舒服。
驀地,夏天擎神色一凜,看向還在糾結雪兒是突然出現的齊江,「你去廚房拿個木碗盛點水,再找顆小傢伙玩的木球來。」
齊江點點頭,又蹙眉看了被主子放在桌上的雪兒一眼,這才步出書房。
房門甫關上,一條黑影倏地從窗外掠了進來,一在桌前站定就見桌上那只巴掌大的小奶狗立即拱起背,像是叫囂似的朝他輕汪一聲,再對他齜牙。
這人是誰?他又想做什麼?樊芷瑜擔心的看向仍坐著不動的夏天擎。
「少主,這是?」黑衣人微微一怔,他多次擺平廖博均那老傢伙安排在院子四周盯梢的暗樁,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屋向少主報告事情,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隻小傢伙。
夏天擎輕笑出聲,輕彈雪兒的小腦袋瓜後,再以厚實的大掌順順它的毛髮,從它的小頭撫過背部再到小小屁股——
樊芷瑜不由自主的趴臥下來,這是狗的習性唄,被這樣撫弄著,全身自然酥麻的軟趴趴……
「一個近來很愛往我這裡跑的小傢伙,說吧。」夏天擎收回了手,表情也跟著變了。
黑衣人神情也跟著嚴肅起來,「啟稟少主,外面的人都處理好了,半個時辰後就會醒過來,醒來後也不會發現異狀。」
「嗯。」
樊芷瑜抬頭看著兩人,聽不懂在打什麼啞謎?什麼少主?
「另外,也已經照少主吩咐,安排暗衛在何大人身邊保護,何大人這陣子找了幾位大人,他們手上都有福州刺史跟旗國舅強搶民女的證據。」
「哼,荒淫皇帝,而那些要臣為了皇上的美人還真是用心。」他一臉輕蔑。
「即使旗妃正受寵,皇親國戚犯命案依律還是該處斬,可是……」暗衛首領曹曄不滿的說道。
「不急,旗國舅也是廖博均的心腹,他出了麻煩,廖博均也得忙一些,只是不能再讓無辜的百姓死亡,這一點你費心些。」夏天擎劍眉微擰,知道這一點是為難了這群忠心的下屬。為了報仇血恨,他要顧忌的太多,實難兩全。
曹曄也知道,為了將廖博均跟樊秉寬從雲端拉下地獄,有些事他們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盡力。
「不管是福州刺史還是旗國舅,他們一定都找得到脫罪的理由,何大人又聽不進我的勸,我們只能私下保護他。」夏天擎語氣中帶了點疲倦的挫折。
樊芷瑜下意識的以身子蹭蹭他的大手,她想安慰他,雖然她聽不太懂兩人的對話,但她知道她爹對定國公有多麼言聽計從,夏天擎想對付定國公……難道當年施太傅被栽贓導致百口人被抄家滅族一事,定國公也同她爹一樣是禍首之一?
「敢問少主,五皇子的事可有進展?」曹曄忍不住又問,畢竟他的人在暗,只有少主能與何定羲大人面對面接觸。
「他不肯透露,也只能等到他相信我的那一天。」這一點夏天擎倒沒太介意,身為樊秉寬的養子,能與何定羲有目前的交情,他算是滿意了。
談完了公事,曹曄忍不住關心起少主的私事,「少主跟樊姑娘的婚事聽說近了?」
「我會娶她,但再多就沒有了。」夏天擎淡淡的說著。
樊芷瑜雖然早就知道了,可聽了還是很難過。
前世成親後,她以為他們還有一個月的甜蜜期,眼下聽來,顯然當時夏天擎只是在演戲。
所以前世婚姻中,他在娶了她後不久就將她獨留在西晴院,直至一場場悲劇撲天蓋地的席捲向她,終致滅頂,都是他計劃好的?不是她以為的,他婚後才知道那個秘密?
「如此就好,雖然樊姑娘對少主一往情深,但是少主跟樊大人的敵對關係已經注定是場悲劇,少主別放入太多感情是好的。」曹曄語重心長。
「這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說。
瞧他眼底的漠然,篤定的神態,樊芷瑜忽然驚覺,她前世怎麼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出身?這種與生俱來的從容與貴氣,怎麼可能是個流落街頭的乞兒光憑在府裡長大就養成的?
夏天擎與曹曄又說了些話後,曹曄就從窗戶飛掠離開了。
不久,齊江一手木碗一手木球的走進來,將兩樣東西全放在桌上。
「下去休息吧。」夏天擎心不在焉的道。
「那雪兒呢?」
「小傢伙自己會回去。」
也是,還懂得每天固定時間來報到呢!齊江有些不是滋味的想著,哀怨的看了還能留在屋內的雪兒一眼,這才退了出去。
第3章(2)
夏天擎撓撓小奶狗的下巴,再將木碗推到它面前,「喝吧。」
樊芷瑜不太想理他,她的情緒很複雜,原來心裡想著要寬容、要饒恕、能釋懷是一回事,她這顆心偶爾還會鬧情緒、會氣會怒呢。
但他看來心情也不怎麼好,繃著一張俊顏,黑眸漠然,抓著木球的大手關節冒青筋,可見也在努力克制著什麼。
她搖搖頭,再低頭看著木碗內倒映出雪兒那張可愛的小臉,她伸出粉紅小舌喝起水來,她還真渴了,不知不覺喝了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