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麼問題?」小君見他異常的反應,也好奇了。
「這……這鞋是……是小紅的!」吞了半天口水,李駱總算說了出來。
塗白陽臉上寫滿震驚,小紅的鞋?!怎麼可能!
這時,驀然見聞東方手裡拿著一個小瓶子追上來,似乎是想將那東西交給她,可當他看見那只鞋時,神情倏地一緊。
「小駱子說這是死去的宮女小紅的鞋,怎會在你的床下?」她僵硬的將那只鞋拎高,屏息問他。
他默不作聲。
「我問你,你為何不答,這鞋哪來的?」她再一次質問。
他仍是不吭聲,她瞬間怒不可抑。
「人人都在傳,小紅是得罪你才教你的煞氣給咒死的,我不信,不信什麼煞氣怨咒的,更不信你是眾人口中的厄星,可我相信謀殺這件事,請你告訴我,是你殺了小紅嗎?」她嚴肅的問他。她心情起伏極大,雙腿在發抖,多希望他像往常一樣
她一說出白期話,大聲否認小紅的死與他有關。
可他並沒有,嘴角甚至緩緩帶上一抹陰森的笑。「她連張嬤嬤都敢欺負,有這下場也是應當。」
「你……」她驚懾住了。
他森冷的瞧她一眼,邪氣與殺氣盡顯,讓人見了不寒而慄,她一個站不穩,當真要軟腿了,幸虧小君及時出手扶住才沒讓她摔較。
「你是……惡魔!」她驚訝的瞪著他,最後吐出這兩個字。
他臉色一變,變得凶殘狠戾。「對,我就是,只要得罪我的人,我就讓那人不得好死,就像其他人一樣!」
「其他人……」塗白陽猛然想起小君先前說過十多年來南宮莫名其妙死了九個人,而這些人都是死於……
她不敢想下去,原來自己嫁的人是殺人魔!
她面容慘白,不敢相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小君與李駱同樣驚愕,但兩人都噤聲不敢多話,這事說不得,是南宮天大的秘密。
聞東方見她投來的目光充滿驚恐與嫌惡,心莫名的刺痛起來,無法多承受片刻這樣的眼神,他鐵青著臉拂袖離去。
而他一走,塗白陽身子一軟,便是連小君也攙扶不住,徹底跌在地上了。
第4章(1)
一個月了,一個月來塗白陽一步也未曾走出寢室。
她病了,真病了。
這副身軀雖然換了靈魂,但自娘胎起就不健朗,那日在書房讓聞東方摔了一記又照顧了他一夜,體力已透支,後來得知小紅等人的死與他有關,刺激太甚,隔日就真的病倒了。
她一連發了幾夜的高燒,之後燒是退了,但連自己每日必去的小廚房也不去了,整個人懶洋洋的,成天躺在床上不肯下床。
小君為此著急不已又勸不動她,這回可真嚇到她了,她不曾見主子這樣過,完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若主子再病懨懨下去,不會舊疾復發,腦子又出問題了吧?
想了想,她決定送消息去塗府讓老爺與兩位少爺想辦法進宮來瞧瞧,否則主子若出了什麼事,她真擔待不起啊!
而這一頭,聞東方亦是整個月未曾踏出書房。
一瓶金創藥就擱在案上,他不時對著它發呆。
這瓶藥是當日他專程追上要讓她塗抹在手上傷處的,事實上那夜的事他記得一清二楚,他並未真的喝醉,明白他對她做了什麼,他是故意的,也是存心的。
這女人是他唯一想親近的人,他的脆弱、不堪、悲傷、痛苦,他已不怕她看見。而他細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能對她這般坦然的?
是洞房之夜掀開她的紅頭巾,見她一嘴油的吃著豬腱肉的時候?
還是聽見旁人議論他是帶煞災星,她挺身說他是她的丈夫,身為妻子見丈夫吃悶虧,得替他討回公道的時候?
又或者,她不顧危險跑到鳳宮去找小駱子查案,堅信小紅的死與他無關,眾人冤枉了他的那一天?
抑或是,見不得御膳房苛刻南宮,她每日親自做吃的,想博得他一份滿足的時候開始……
他想,當她見到他母妃的牌位,不僅不擔心會惹禍上身,還毫不遲疑的跪地朝牌位叩首的瞬間也有吧。
她的與眾不同,他看在眼底,第一次對馬鳳芝的安排感到歡喜,馬鳳芝的自以為是反而讓他娶到一個獨一無二的女子。
那夜,他吻她吻得不可自拔,甚至想就此圓房了,要不是擔心太過孟浪會驚嚇到她,他真會讓她成為他真正的妻子。
努力克制住慾望後,他抱著她一夜,裝睡不讓她離開,也在那一夜他徹底明白自己有多喜歡她,並且下定決心要與她好好做夫妻,可小紅那只鞋……
那只鞋粉碎了他剛築起的美夢,那女人永遠都不可能接納他了,她說得沒錯,他是惡魔,一個滿心房都是陰影,滿身子都是醜陋疤痕的人,不是魔鬼是什麼?
他不配愛人,更不配擁有她。
過去就算受盡父皇冷落、兄弟嘲弄,他也不曾像此刻這般失落過,然而現在的他當真是失魂落魄了!
他以為在自己悲慘的人生中有機會得到一點幸運,能擁有可相知相守的女人,原來這只是一場夢、一場空。
「三皇子……」李駱走了進來,見他低頭喝著酒,不安的啟口。
「如何?」他問,聲音乾涸不已。
「三皇子妃還病著,今天同樣沒出寢房。」李駱每日都像這樣來向他報告塗白陽的近況。
聞東方手一鬆,落了酒杯,酒灑了他一身,可他渾然不覺,逕自發怵。
李駱心急的欲幫他收拾乾淨,他這才回神,手一揮的道:「退下去吧,今天也不用送膳來,別讓任何人來打攪我。」他依舊如此交代。
李路腿一屈跪下了。「都怪奴才,奴才不該多嘴說出那只鞋的主人是小紅……」
說著都要哭了,他若是知道小紅的死與主子有關,說什麼也不會提起的,這下事情鬧到這地步,兩方折磨,他悔不當初。
聞東方抬首,一臉落寞。「罷了,不知者無罪,我並未怪你,大概是我與那女人注定無緣。」
「若無緣你們又怎會做夫妻,是奴才不好,奴才壞事,您懲罰奴才吧!」李駱自己請罪。
他冷笑。「滾出去吧,若要問罪時我自會找你。」
李駱還想說什麼,但終究只能閉上嘴巴安靜的離去。
門口的張嬤嬤看著這情景,老邁的臉龐滿是擔憂,她嘴一抿,轉身朝塗白陽的寢房去了。
塗白陽被打擊到心灰意冷,兩眼發直的瞪著床梁。
她如此的信任一個人,想不到這人就是真正的殺人兇手。
這不可笑嗎?
更可笑的是,她之前竟對一個殺人兇手心動了,她差點沉迷在他的吻中,深深陷進去,如今恍然夢醒,渾身虛弱至極,動都不想動,只想當作惡夢一場,希望在某次睡醒後就忘了先前的一切。
可偏偏每次一覺醒來,記憶仍深刻,他的話仍在她耳邊盤旋不去,他承認自己是惡魔,殺了許多人,他說這話時那陰狠的笑容,她還餘悸猶存。
她忽然羨慕起真正的塗白陽來,無愛就無恨,沒有想法就不會有傷害,也許腦袋空白才是最幸運的。
她雙手摀住雙眼,彷彿這樣就看不見他殘忍的笑容。
「三皇子妃……」張嬤嬤特意不讓小君通報,悄悄來到寢房內,面帶複雜神色的望著她。
「你怎麼來了?」她訝然不已,張嬤嬤專司照顧聞東方,這會過來她這,莫非有話要對她說?
「老奴……」張嬤嬤果然欲言又止。
「你如果是為那傢伙辯解,大可不必,他已經將話說得清楚明白了,我想沒有什麼誤會的。」張嬤嬤忠心於聞東方,極有可能是來替聞東方說話的,因為這事若傳出去,聞東方鐵定逃脫不了馬鳳芝的責罰,雖然皇子殺幾個宮女、太監不是大事,但經過渲染,他厄星的罪名就更洗不清了。
況且這回說不定連皇子的身份都保不住,直接被眨為庶人,又或者當成妖怪燒死,而這兩個結果都是馬鳳芝極為樂見的。
張嬤嬤臉色一沉。「您真認為三皇子殺人是錯的嗎?」
「殺人還有對的嗎?」她反問張嬤嬤,認為張嬤嬤不辨是非,是愚忠。
「老奴以為您會是全天下最能理解他的人,但顯然老奴老眼昏花錯看人了!」張嬤嬤語氣不太好。
她蹙眉。「張嬤嬤對他忠心沒什麼不對,但盲目到助紂為虐,我不能認同。」
「不,他殺人固然不該,但這些人不死,死的就會是主子自己。」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倏然一驚的問。
「那小紅出言無狀又對老奴動手,確實是惹怒了主子,但真正讓主子決定殺她,是因為她對主子下毒。」
塗白陽本來躺著,聞言瞬間彈坐起來,一臉吃驚。「你說小紅對他下毒?!」
「沒錯,您在書房床下誤穿走的那只鞋,就是小紅對主子的床灑毒藥,想讓主子在睡夢中沾毒死去,動手時教主子撞見,倉皇逃走之際不慎落下的,主子追她到鳳宮,之後她如何死的,相信您已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