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敦煌藝廊附近的教堂。」當警方訊問救護人員時,江震就在一旁,所以他對來龍去脈很清楚。
董世緯皺起眉,「教堂?我記得宛瑜不是基督徒,她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到教堂去?」
「這也是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會不會是遇見什麼熟識的人?」德睿忽然靈光一閃。
「如果是,那麼那個人為什麼不在宛瑜摔下樓梯後、救護車到達之前,陪在她身邊?對方報案之後就一走了之不是很奇怪嗎?」董世緯反問德睿。
他的反問讓所有人找出了盲點。
「因為他可能就是兇手!」站在他們身後的王洛堯已聽見了一切,他握緊了拳頭,自責自己竟忽略了這個線索。「該死!為什麼我當時沒想到?」
「堯,你知道最初是誰打電話報案的嗎?」德睿問,「我記得那間教堂很小,位置不是很好找,有可能報案者就是把宛瑜推下樓梯的人。」
「我想警局那邊會有通訊記錄。」王洛堯掏出手機,正想撥電話給負責這件案子的警官,沒想到他的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王洛堯順勢按下通話鍵,「喂?」
「王先生,我是劉媽,」劉媽在電話那頭驚慌失措地大叫,「不好了!太太趁我做晚飯時,擅自開了車庫的車出去了!」
王洛堯呼吸一窒,「她有沒有說要上哪去?」
「沒有,原本她在客廳看電視,然後趁我不注意就跑出去了!」
「該死!」他不該離開她的!
「出了什麼事?」江震忙問。
「宛瑜跑走了,還開走我停在車庫的那部骨董跑車!」
「那又怎樣?說不定她只是開車兜兜風……」
「宛瑜有駕照,但是從沒有上路過!」王洛堯低吼。
「老天!」其他三人也馬上起身,跟著王洛堯出去尋人。
第十章
她想起來了!她想起來了!
她想起摔下樓梯之前,最後見到的人是誰了——
是宋至剛!就是他把她推下樓梯的!
天啊!原來是宋至剛,為什麼她一直想不起來呢?她夢裡的黑影,對她咆吼、伸手要捉她的人並不是洛堯,她怎麼會把洛堯和宋至剛搞混呢?他們的體形雖然相似,但是洛堯從來不會傷害她呀!
宛瑜抓著方向盤,腦中一片紊亂。
原本她坐在客廳看電視,然後某一個頻道播出台灣新星攝影師系列報導,宋至剛的作品和他的面孔一出現在電視上,電光石火之間,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片段一一閃現,接著她便什麼都記起來了!
是宋至剛將毫無防備的她推下階梯的!而她居然把宋至剛對她造成的陰影,移情到洛堯身上!?
只要想到自己是怎麼躲避他、怎麼傷害他,她就好想哭!
天!她好恨自己!她怎麼能這樣對待一個深愛她的男人?
她一定傷透了洛堯的心,她每一抹恐懼的眼神,每一個逃避的動作,還有當他觸摸到她時的激烈抗拒……她真不知道他怎麼承受這一切?她根本不值得被他所愛!
想到這裡,淚水幾乎模糊了宛瑜的視線,她抬手將眼淚抹去。
不!她不能再等了。
她要去找宋至剛,她要他道歉,並且從今以後離她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她面前!她要與他說清楚,她已經不再欠他什麼了,如果她心中對他還存有一點點的眷戀的話,在他將她推下樓梯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什麼都不剩了。她只是不明白,至剛怎麼能那麼歹毒,在他得知她已經有了身孕的時候,還對她痛下毒手!
宋至剛的殘酷,使宛瑜打從心底發寒。
天!如果寶寶有了什麼差錯,她要如何面對自己、面對洛堯?這個孩子是他倆的愛情結晶,是他們心坎的一塊肉,倘若因為這樣失去了,她一輩子也不能原諒自己!
她一度以為宋至剛才是最適合她的男人,但洛堯對她付出的一切,才讓她明白了什麼是無私的愛!宋至剛的自私與洛堯恰成反比,但過去的她卻一直拒絕去正視,甚至在她失憶的期間,還遺忘了他的愛,一味恐懼他、躲避他……
她想起有幾次洛堯只要稍稍靠近她,她就緊張得不已;要是他伸手碰了她,她就會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跳起來。
洛堯怎麼能忍受這些?
面對妻子的遺忘已經夠苦了,他怎麼還能承受她對他的懼怕?
宛瑜將心比心,在體會洛堯的心痛與無助後,眼淚更是掉個不停——
其實,對他最殘酷的人,是她啊!
不行,她要先去找洛堯,她要抱住他,在他懷裡懺悔,懇求他的原諒,用一輩子的愛來贖罪,她要告訴他,宋至剛再也不能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今生今世,她愛的人是他……
忽然,宛瑜感覺車身一震,車子忽然熄火了。
「怎麼回事?」她再次發動車子,可是沒用,車子拋錨了。
宛瑜四下望了望,剛巧這時候路上沒有人車,更糟的是——她拋錨在平交道上!
宛瑜倒抽了一口氣,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她發涼的背脊。
天啊,車子怎麼會在這時候拋錨呢?她若不趕緊把車移開,要是有火車經過,那可就不只是一屍兩命而已了……
宛瑜不敢再想下去,她像瘋了似的拚命發動引擎,但是車子就是不動!
就在這時候,平交道的警示燈驀地轉紅,警鐘噹噹噹地響起,兩旁的柵欄慢慢降下。
火車要過來了!這個認知讓宛瑜差一點要暈過去。
「拜託!動呀,求求你快動吧!」宛瑜不停地轉動鑰匙,一顆心提到喉嚨口,渾身不受控制的發起抖來。
當王洛堯趕到的時候,看見宛瑜把車停在平交道中央,他整個人驚得魂飛魄散!
她想自殺嗎?
她就這麼痛恨跟他生活在一起,非要一死以求解脫嗎?
王洛堯的心臟一沉,彷彿失去了所有的支點,這輩子,他從來沒有感覺如此絕望過!
「宛瑜!不要這樣!」王洛堯探出車窗,瘋狂地對她鳴喇叭,放聲大喊,「算我求你,快離開那個地方!」
聽見洛堯的聲音,宛瑜閃電般地調過頭——是夢嗎?居然是洛堯!她沒想到在這麼危急的時候,他居然會出現在她面前!
宛瑜降下車窗,驚慌地回頭對他高喊:「堯,我的車拋錨了,它動不了!」
拋錨!?
那一瞬間,王洛堯腦中彷彿有顆核彈爆炸,幾乎把他炸成碎片。
「那你還待在車上做什麼?該死的,快下車啊!」他已經聽見火車過來的聲音了!
宛瑜拚命搖頭,「我不能把車丟在這裡,這樣會讓火車出軌,殃及無辜!」
王洛堯快發瘋了!他知道宛瑜絕不會為了保命而自己逃走的!
該死的!他該怎麼做?王洛堯,快想辦法,快想啊!
有了!
「宛瑜,將車子放空檔!」
王洛堯朝她吼完,腳下同時踩住油門,他開著黑色積架撞斷柵欄,朝骨董車衝過去。
他加足馬力,用積架的車頭頂住骨董車的車尾,一吋一吋地將車子頂離平交道。
而在這時候,火車已經距離他們不到一百公尺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宛瑜發現車子又能發動了,她馬上踩下油門,撞斷另一邊的護欄,飛快駛離平交道。
成功了!
王洛堯心一寬,原以為已經脫離險境,卻沒想到積架的車尾尚未駛離危險區域,當火車如箭般急馳而來,擦撞上王洛堯轎車的車尾,那巨大的衝力將車子撞翻了過去——
「不——」
宛瑜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眼淚迸流而出。
她親眼看著洛堯的積架像電影情節一樣翻覆,輪胎朝上的飛滑出去——
天哪!他出事了嗎?他出事了嗎?
宛瑜用發顫的手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朝翻覆的積架奔過去。
然後,她看見一縷鮮血從洛堯的額角流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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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醫院急診室外,江震正在安慰眼淚流個不停的宛瑜。
「他沒事了,他的X光片和電腦斷層掃瞄都顯示他沒有內出血,也沒有骨折,每個前來會診的醫生都覺得他能生還真是奇跡。」
宛瑜臉色蒼白,身子仍克制不了的顫抖著。
「可是他流了好多血……」想起看到他的那一刻,那刺目的紅扎得她目盲。
「對,因為他撞傷了頭,身體也有多處擦傷和割傷,不過該縫的傷口都縫了,該包紮的也都包了,這說明了堯畢竟是血肉之軀,絕不像他的外表那樣百毒不侵。」
江震還有心情開玩笑,但是宛瑜一點也笑不出來。
他歎一口氣,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一個淚流滿面的女人。「宛瑜,儘管放心吧!我說他可以回家休養,那就一定沒有問題。不管怎麼說,堯可是我的死黨啊!」
有了江震的再三保證,宛瑜終於稍微放了心。
宛瑜走進嘈嚷的急診室,將王洛堯帶出醫院。
洛堯看起來很糟,白襯衫上處處有破損及血跡,手和腳處處是傷,額頭因為縫合傷口而包著繃帶,他的臉色不太好,但是他注視著她的目光炯炯,幾乎可以說是凌厲的。